16 他真是瘋了,完全瘋了

第16章 第 16 章 他真是瘋了,完全瘋了

醉汀閣被趕來的鐘離家圍的水洩不通。

虞知聆坐在二樓慢悠悠飲茶,乾坤袋裏放了許多燕山青和相無雪為她準備的吃食,她摸出點心一口一個,捧個話本子看得樂乎,全然沒注意對面的人已經看了她許久。

不多時,隔絕的珠簾被掀開,幾人走了進來。

“濯玉仙尊。”

虞知聆擡眸去看,果然看到鐘離泱那張冷臉。

而鐘離泱一進來就看向虞知聆身後窩窩囊囊的鐘離浔,那方才在外淡然有禮的少年郎此刻見了兄長,跟個犯了錯的鹌鹑般直往虞知聆身後縮。

鐘離泱瞪了眼不成器的弟弟。

鐘離浔:“……兄長,擅自離家是我不對,你回去再罵我吧……”

鐘離泱上前将他揪了出來,一個巴掌打在了他的腦門上,直把自己的弟弟打得暈頭轉向。

“不成器的東西,今日你險些死在這裏可知!”

虞知聆樂呵呵捧着瓜子看戲。

可不是險些,原書裏鐘離浔可就是今夜被那邪祟殺了,鐘離泱悲痛到掀了整個南都,那位拿鐘離家少主擋槍的人最後也不知落得個什麽下場,以鐘離泱這性子怕是要将其剝皮抽骨了。

鐘離浔被自家大哥打了好幾個巴掌,腦瓜子嗡嗡的,捂住腦袋便要往虞知聆身後縮。

“仙尊仙尊,救命哇!”

畢竟在場的人,自家老哥也就只畏懼一個濯玉仙尊,而且看濯玉仙尊這傻……憨乎乎的樣子,應當是個脾氣很好的人。

“你給我過來!”

“我不!”

“老子今日打死你個狗東西!”

“那你就打死我吧!”

倆人一來一往,虞知聆夾在中間實在被晃得頭暈。

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被一人拽了出來。

墨燭冷臉扯出自家師尊,面無表情說道:“鐘離家主,您二位的事情暫且不論,我和師尊可否離開?這裏可是被鐘離家圍了個水洩不通。”

所以他和虞知聆一直沒走,而且看起來,虞知聆也不想走。

她在等人來。

弟子高挑的身子将虞知聆擋了個嚴實,她脫離戰場得了空隙,離了保護盾的鐘離浔成功被自家大哥揪住了耳朵。

“哥哥哥!別打了!”

鐘離泱卻一把薅住他,眼神示意身後的随從綁住鐘離浔,将他拖了過來後才有空回應虞知聆他們。

這一瞥過去,又是險些沒氣暈。

那位中州第一的濯玉仙尊從自家弟子身後探出個腦袋,手上還捧了把瓜子,嘎嘣嘎嘣利落嗑瓜子,眼神戲谑看戲,好像看他們兄弟二人打架是很好玩的事情。

虞知聆還頗為欠揍地說了句:“小公子好身手哈。”

連房梁都能竄得利落。

鐘離浔是個傻子,聽聞濯玉仙尊誇了自己後小臉一紅:“仙尊……仙尊過獎。”

鐘離泱回身又打了他的腦門一巴掌:“你給我閉嘴!”

墨燭歪頭看了眼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虞知聆,腦殼一陣抽疼,朝左邊走了一步将身後的人讓了出來。

虞知聆:“……”

嘿你這小崽子!

鐘離泱收拾完自家不成器的弟弟,沉着臉看向虞知聆:“今日之事多謝濯玉仙尊。”

虞知聆擺擺手:“不用謝我啊,是我弟子救的人。”

她身旁的黑衣少年一身勁裝,身量很高,不過才十七歲便能與鐘離泱身量齊平,人群中一眼便能看到,又生了一張清俊至極的面容,便更是顯眼了。

他的腰間挂了個玉牌,上面留有虞知聆的靈印,這是弟子玉契。

鐘離泱心下詫異,這妖修少年竟是親傳弟子嗎?

但面上依舊淡定,拱手示意:“多謝小公子。”

墨燭微微颔首,依舊沒有說話。

鐘離泱也不生氣,而是直接開口:“此番兩位救了我鐘離家小少主,鐘離家必有大謝,公子可盡管開口。”

墨燭道:“不必,除邪是修士職責,我不——”

“要要要!”虞知聆一把捂住他的嘴,“鐘離家主可說真的?”

鐘離泱:“……對。”

墨燭睫羽微顫,薄唇被人捂住,她身上的氣息撲鼻而來,因為兩人身量差距,她這般便是挂在了他的身上。

耳根在一瞬間紅透,他微微掙紮,但虞知聆以為他要拒絕于是死命按住他。

虞知聆努力挂上和藹的笑:“實不相瞞,聽聞南都城醫術了當,我這弟子身中噬心蠱,可否尋個醫修為他看看?”

鐘離泱微微眯眼:“濯玉仙尊可知,噬心蠱只有仙木芽可解?”

虞知聆紅唇微抿,纖長睫羽半垂,停頓了許久,周身的氣壓忽然降低。

鐘離泱愣了:“你……你怎麽了?”

墨燭也愣了,再顧不得掙紮,微微側頭去看身旁的人,剛好瞧見她的一滴眼淚落下。

她……哭了?

虞知聆別過頭擦了擦眼角的淚,“我知道,我也不求幫他解蠱,可我實在沒辦法,仙木芽早已絕跡,墨燭是我唯一的弟子,我不能眼睜睜看他被蠱蟲折磨,聽聞南都有個醫修名喚柳意,他有味仙藥名曰[祛痛],可大大減弱身體感官。”

她默默收回了捂嘴墨燭的手,清冷臉龐全是隐忍,羽睫還挂了淚花,漂亮瞳眸盡是水光。

虞知聆看向自家徒弟,哽咽說道:“我……我只是希望他蠱蟲發作之時,莫要疼痛欲絕到險些自裁,他天賦這般好,如今不過才十七,年華無限好,與鐘離浔公子一般大的年紀,不該承受這些的。”

鐘離浔:“嗚嗚嗚道友你竟有這般遭遇。”

鐘離泱:“……”

墨燭:“???”

墨燭氣笑了:“師尊你——”胡謅什麽?

話還沒說完,又被虞知聆一把捂住了嘴。

她将眼淚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嗚咽說道:“對不起,是師尊沒用。”

是挺沒用的,擦個眼淚還要在他的衣服上蹭。

鐘離泱皺眉,看了眼自家傻弟弟,又看了眼與自家弟弟年紀相仿的墨燭,見那少年臉都紅了,目光專注盯着埋首在他肩膀上啜泣的虞知聆,似乎是對師尊的哭泣有些無措。

墨燭不無措。

墨燭純屬是氣的。

但虞知聆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抱住他的腰身,在他的後腰掐了掐,示意他配合她的演出,不要幹拆臺師尊戲碼的事情。

而鐘離泱何時見過濯玉這樣子,她自那件事之後,出現在中州之時是淡漠話少的,除了除邪外一句話也不多說,只有在得到那魔修的消息之時才會出現些許的情緒波動,平時跟個假人一般。

可這時候……

眼淚像是真的,愧疚像是真的,畢竟濯玉可不屑于幹演戲這種事情。

濯玉不屑于幹,但虞知聆演得樂在其中。

哭了一小會兒,果然聽見鐘離泱沉悶的聲音:“鐘離家有仙木芽。”

好了,收。

虞知聆憋回眼淚,詫異看向鐘離泱:“……什麽?”

鐘離泱道:“鐘離家有三株仙木芽,可贈你一株。”

虞知聆:“……真的?”

她抖着手擦眼淚,手足無措的模樣似是不敢相信,幾顆剔透的淚珠自眼眶墜落,瞧着是悲痛欲絕又重獲希望的模樣,将鐘離浔那個大傻子看得嗚嗚直哭,又挨了鐘離泱兩巴掌。

虞知聆背過身躲開鐘離泱的目光,唇角緩緩勾起,狡黠的目光與墨燭晦澀的眼眸對視,她沖他調皮眨眼,滿臉寫着:

——小小仙木芽,拿下拿下!

墨燭:“……………”

興許是她演得太過真,鐘離泱從未見過濯玉仙尊有這種情緒,看虞知聆背着身還以為她情緒崩潰,一陣頭大,又不耐煩地說了句:“別哭了,只要一根仙木芽就行?”

虞知聆緩緩轉過身:“啊?”

還能要別的嗎?

鐘離泱道:“你不滿意?再給你們兩萬上品靈石滿意嗎?”

虞知聆:“啊??”

鐘離泱皺眉:“濯玉仙尊倒是胃口挺大啊,那三萬上品靈石。”

虞知聆:“啊???”

鐘離泱:“我這傻弟弟的命倒也不值那麽多錢,最多四萬。”

這次還未等虞知聆說話,鐘離泱神情陰沉:“仙尊再啊一句試試?”

虞知聆:“…………”

這人不是個大傻子吧!

大傻子鐘離泱已經拎着二傻子鐘離浔的衣領,提着人就往樓下走。

“那舞姬鐘離家便帶走了,濯玉仙尊和小道友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正午靈樂宴開席,仙尊可莫要誤了時辰。”

等到兩人走了之後,這狹小的茶間內便只有師徒兩人。

虞知聆神色複雜,感慨了一句:“這倆人……別都是傻子吧,莫名其妙還白得了四萬靈石。”

方才險些演不下去,鐘離泱那幾句話讓她着實反應不過來。

“師尊。”

墨燭在這時候喚了她一聲。

虞知聆悶悶應了聲:“嗯嗯,怎麽了?”

擡起頭,才發現徒弟用冷冷的眼神看着她,就差沒寫上“師尊你要不先跟我解釋解釋”的話。

虞知聆憨憨笑笑,默默擡手擦了擦他的肩膀:“抱歉,方才沒注意,你不是還帶了許多新衣嗎?”

墨燭今日連着被她氣笑幾回。

這怎麽會是衣服的問題,他要問的是這個嗎?

墨燭冷着臉問:“師尊今日來這裏,是否是奔着仙木芽來的?”

虞知聆:“……啊?你說什麽?”

虞知聆裝作聽不懂:“怎麽會啊,我明明是來看漂亮姐姐的,你沒見我方才看舞看得投入,眼睛都沒眨一下嗎,現在我的眼睛還酸着。”

她低下頭揉了揉眼,裝模作樣就要往外走:“好酸好酸,我現在要睡覺,我好累呀。”

“可是師尊,如今不過才亥時,您在宗內可都是子時才歇息的。”

猝不及防,方才還在身後的墨燭不知何時出現在她面前,虞知聆一個不注意直接撞在他身上。

身子後仰,險些站不穩的時候胳膊卻又被人攥住。

“師尊,要看路啊。”

虞知聆眨了眨眼,面前的人牢牢堵住她的去路。

“你……你幹嗎?”

她後退一步。

墨燭的目光落在她後退的腳上,毫無情緒起伏,冷臉的模樣将虞知聆吓得又退了一步。

他忽然彎唇笑了下。

虞知聆:“!”

不要啊!你不要笑啊!

墨燭向前一步:“在師尊眼裏,是否覺得弟子只是個孩子?”

虞知聆尴尬笑笑,後退一步:“沒……沒啊,怎麽會呢哈哈。”

墨燭又向前一步:“不是嗎,比起師尊一二百歲的年紀,弟子在您眼裏就如同個稚子一般,所以您覺得弟子便什麽都看不出來?”

“你……你這小崽子別污蔑師尊……我哪有……”

她就是有,即使自己在另一個世界也才二十歲出頭,但仍舊比如今才十七的墨燭大了不少,在她眼裏,他就是個小崽子,所以她口頭上也總是這般喊他。

墨燭雖然在笑,可眸底分明沒有笑意,朝虞知聆步步逼近。

“您的修為是大乘滿境,中州第一,那舞姬出手的時候,您若是要救人定是要比弟子快上許多,可您偏偏要弟子當着這上下幾百人的面救下了鐘離家小少主。”

“弟子也不想過多揣測師尊,但師尊做的實在太過顯眼,若不讓弟子猜猜,師尊到底想做什麽?。”

虞知聆退無可退,腰肢抵在圍欄上。

墨燭離她只有一步之遙,他低下頭靠近她,兩人的距離近到可以看清彼此根根分明的睫毛。

“師尊,你知曉鐘離浔會在今日出事,讓弟子救下他是為了讓鐘離家欠弟子一個人情,我與鐘離浔年紀相仿,鐘離家不會對我過多提防。”

“你閉口不提仙木芽是為了将你我摘個幹淨,告訴他,我們此行并不是為了仙木芽而來,打消他的顧慮,落那幾滴淚讓他慌了心神,畢竟——”

虞知聆眨了眨眼,羽睫上挂的淚花在此刻墜落,被墨燭用掌心接住。

他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明明動作親近,但目光卻冰冷森寒。

“濯玉仙尊虞知聆,冷心冷情,絕不會因為一個弟子落淚。”

虞知聆的心提到嗓子眼了。

她自以為墨燭年紀小,卻忽略了,他可是原書裏二十多歲便登頂渡劫的人,是在結局屠了穎山宗滿門、殺了濯玉仙尊的人。

這麽一個人,怎麽可能是尋常的少年?

“墨燭,我——”

話還沒說完,脊背忽然一空,方才便搖搖欲墜的圍欄徹底斷裂。

失重感傳來,虞知聆的身子朝後墜去,旋轉的目光中倒映出少年怔愣的神情。

她忘了應該用靈力,徑直摔出了二樓。

墨燭也忘了應該用靈力。

情況發生太過突然,身體比腦子反應快,他伸出手握住她的胳膊,由于慣性随她一起跌了出去,瞳仁中倒映出她瞪大的眸子。

在接近地面的時候忽然用力調轉了兩人的位置,自己結結實實砸在了地磚上,而她則重重砸在他的懷裏。

墨燭一聲沒吭,醉汀閣上空漂浮的明燈落在眼裏,眩暈的燈光似在嘲笑他。

虞知聆趴在他身上,艱難撐起身子去摸他的臉,見他一言不發的樣子更是慌張。

“墨燭,墨燭你怎麽了?你沒事吧,哪裏受傷了嗎,我是不是砸疼你了?”

她俨然忘了,墨燭如今是金丹修士,更是騰蛇妖身,便是從十層砸下也無礙。

墨燭與她對視,看到她不加掩飾的慌張,心口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他在那一刻忽然閉眼,擡起手搭在眼眸上。

他真是瘋了,他完全瘋了。

他竟然……随她一起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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