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蘇玫一路哭着回賀家,任……

第28章 第 28 章 蘇玫一路哭着回賀家,任……

蘇玫一路哭着回賀家, 任憑張婆子如何勸解,依然哭個不停。新婚不足半個月,她就仿佛受了一輩子的罪。

妊娠反應讓她吃不下睡不着,賀英卻借口她有孕搬到書房去睡。賀二太太雖然不敢難為她, 但每天都是尋死覓活, 折騰不休。

本以為娘家會是她的依靠, 沒想到現在連家門都回不去了。

“媽媽, 我為什麽那麽命苦啊。”蘇玫對着張婆子哭着。

張婆子幾乎是勸無可勸,這些天來任憑她把嘴說破, 蘇玫就是這麽一句話。

就好像當初,蘇玫不惜一切嫁賀英,全然不管不顧。現在的蘇玫也是一樣,任何人的話都不聽進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我為他不惜一切, 他竟然這麽對我!!”蘇玫哭泣間帶着無盡的抱怨。

為了嫁給賀英,她把一切都賭上了,甚至被父親拒之門外。

但是賀英是怎麽對她的, 幾天幾天不見人, 說是翰林院有差事, 到底是真的有差事,還是鬼混, 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張婆子忍不住道:“姑娘己有身孕, 本就不可同房,姑爺搬去書房是體貼你。能進翰林院是多少人求不來的好事,姑娘你就放心吧,我派人盯着呢,姑爺除了翰林院, 旁的地方一概沒去過。”

賀英的做法無可挑剔,妻子有了身孕,就搬到書房去住。

探花不用考庶吉士,直接進翰林院,他每天早晚過去,一天不落下。

從翰林院出來就回家,別說花街柳巷,以前的舊情人,連以前的豬朋狗友都不見了,好似徹底的轉了心性。

“就是不能同房,他也該來看看我。”蘇玫哭泣說着,“從不進我這院子不說,連我去書房,他也是一副不耐煩的神情。我知道,他是恨我壞了他的好姻緣,他的心根本就不在我身上。”

賀英的冷淡是她最大的痛,婚前那般的溫柔多情,為什麽現在全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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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好姑娘,這些話千萬不要亂說。”張婆子連忙說着,“姑爺現在是專心于學問,如此上進,你該高興才是。”

賀英現在是真老實,挑不出一點錯來。也因為如此,蘇玫連個發洩對象都沒有,張口就提起蘇钰。

這門婚事結的太勉強,蘇玫倒貼的太過,賀英原本名正言順娶到比蘇玫條件更好的蘇钰。

現在背負一身罵名,卻只能娶蘇玫,如何能心平氣和。

“這都是事實,我為什麽不能說。”蘇玫怒氣沖沖說着,心裏憋氣,“為了他,我現在連家都回不去,父親甚至讓小厮傳話,蘇家再沒我這個女兒。我,我委屈啊。”

張婆子只能嘆息,只能道:“姑娘是有了身子火氣大,再忍耐幾天就好了。”

蘇玫的妊辰反應是大了些,吃不下睡不着,整個人都瘦了下來。

若是正常懷孕,還可以請大夫進府診脈,吃些調理的藥劑。但是蘇玫才成親,馬上診出來一個月的身孕,臉面上如何過的去。

若是再被賀太太抓住把柄,更要翻天了。

“姑娘,姑娘……”

陪嫁丫頭琉璃一路小跑進門,神情驚慌。

張婆子連忙問,“怎麽了?”

“今天府裏來了一位表姑娘,說是太太的娘家侄女,叫孫憐娘,生的如花似玉,現在在書房與六爺說話呢。”琉璃說着。

張婆子道:“表妹來了,尋表哥說幾句話,有什麽妨礙。”

大周的禮教沒有那麽嚴格,表兄妹說笑玩樂是常有的事。

“我原本也是這麽想的,但是這位表姑娘進去兩個時辰了,再是表兄妹,孤男寡女的也該忌諱。”琉璃說着。

“我悄悄塞銀子給太太院裏的婆子,婆子悄悄跟我說。這位孫姑娘常來賀府小住,賀二太太當她是親女兒一般,與六爺又是青梅竹馬。”

“太太對六爺與大姑娘的親事本不太滿意,想過要把婚事退掉,給姑爺定這個孫姑娘。”

“什麽!!”蘇玫頓時大怒,“小賤人,竟然敢如此。”

蘇玫起身就往前書房走,她現在滿肚子火沒地方出。又是賀英的風流韻事,她更是沒辦法忍耐。

張婆子只得叫上院裏的丫頭一起跟上,心裏也是又氣又無奈。知道蘇玫今天出門,賀二太太就把娘家侄女叫過來。

原本該在翰林院的賀英,也特意提前回府。與表妹在書房談話兩個時辰,若說這其中沒鬼,她都不相信。

“表哥的棋藝果然進展許多,這一趟我又輸了。”孫憐娘嬌笑說着。

雖然孫家己經破敗不堪,但是論容貌才華,她自信不輸任何千金小姐。

現在賀二太太己經許諾給她,蘇玫就是一個賤婦,一定會被休棄。等蘇玫滾蛋了,她就是賀英的正妻。

賀英這個表哥,一直是她喜歡的,現在有這樣的機會,她自然不會放過。

賀英笑着道:“是表妹讓着我,那我點棋藝,哪裏是表妹的對手。”

“下了幾局棋,我也有些乏了。”孫憐娘笑着說,“表哥累了嗎,我來之前,親自去廚房做了點心,估摸着這時候也該好了。”

說着,孫憐娘就使喚小厮去廚房看看。

“我有口福了,早聽聞表妹手藝超凡。”賀英笑着說。

孫憐娘笑着道:“表哥若是喜歡,我常做給表哥吃。”

賀英正要接話,就聽門口小厮驚慌喊着,“奶奶來了……”

一語未完,就見蘇玫帶着丫頭婆子直闖了進來。

賀英立即站起身來與孫憐娘保持距離,孫憐娘卻是坐着不動,直看向蘇玫。

長相勉強稱的上清秀,長成這樣,竟然還想跟她争,不自量力。

心裏如此想着,孫憐娘站起身來,熱情非常,見禮道:“這是嫂子……”

“賤人!”蘇玫嘴裏罵着,擡手一個巴掌甩向孫憐娘。

她雖然沒有習過武,但此時滿心怒火,用盡全身之力甩出去的一巴掌,直把孫憐娘打倒在地上。

賀英見狀立馬後退兩步,嘴上說着,“有話好好說。”卻并不管被打地上的孫憐娘。

孫憐娘被打懵了,蘇玫可是千金小姐,竟然這麽直接的動手,她根本就沒想到。

“你們還愣着幹什麽,把這個賤人給我打死。”蘇玫怒聲對婆子們說着,自己心頭的火氣依然不減,又踹了孫憐娘一腳。

張婆子見狀,趕緊扶住蘇玫,擔心她動了胎氣。卻是跟着的婆子使了個眼色,婆子們這才動起手來。

蘇玫火氣更盛時,勸是勸不住了。這位表姑娘,看樣子就不是省油的燈,直接打一場倒是省心許多。

幾個婆子齊動手,孫憐娘一個柔弱姑娘哪裏受的住,頓時叫喊起來,“表哥,救救我。”

賀英卻是又後退兩步,嘴上繼續說着,“有話好好說。”

即不安慰蘇玫,更不會護着孫憐娘。仿佛是看戲的,只差拍手叫好了。

“打死,給我打死她!”蘇玫怒聲沖沖喊着。

一時間屋裏蘇玫和婆子的打罵聲,以及孫憐娘的求饒聲混成一團。

正不可開膠之時,就聽門口傳來賀二太太的聲音,“都當我死了嗎!!”

張婆子看看地上的孫憐娘,打也打的差不多了,便揮手讓婆子們停下來。

這種破事,打一打鬧一鬧就好了,不能真打出事來。

“喲,太太來了啊。”蘇玫冷笑着。

她不是沒想過與賀二太太好好相處,但賀二太太不肯。新婚第一天就要立規矩,劈頭蓋臉就罵她。

本來為着賀英,她還想着忍耐。結果賀英這般冷落她,她自然沒有好臉色對着賀二太太。

“姑母……”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孫憐娘,幾乎是爬到賀二太太身邊的,“要給我做主啊。”

賀二太太身邊的婆子連忙扶起孫憐娘。賀二太太看着侄女,雖然沒有重傷,但傷全在臉上身上,肉眼可見的凄慘。

“我的兒啊,你怎麽……”賀二太太頓時哭了起來。

“姑母,要給我做主啊。”孫憐娘哭泣着。

本以為蘇玫一個千金小姐肯定要顧全臉面,受了氣也只能忍着。

哪裏想到蘇玫比集市最潑的潑婦還要厲害,潑婦最多一個人上去打,她是叫一群婆子來打,傷害更大。

蘇玫冷笑不己,道:“要不是擔心髒了地,今天我就打死你。”

賀二太太怒不可谒,指着蘇玫道:“我還在這裏呢,你就在這裏喊打喊殺的,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太太不是最講規矩嗎,為何讓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想着退掉原親,讓六郎娶她為妻,現在我都進門了,太太還慫着她來勾引六郎,到底誰更賤。”蘇钰怒聲說着。

賀二太太一直都是講規矩擺架子,罵她的時候各種賤婦。

現在賀二太太慫恿侄女幹着和她一樣的事,竟然還敢大模大樣的罵她。

若當她是好欺負的,任由拿捏,那就是看錯人了。

“你……”

賀二太太氣的眼冒金星,但是鬧了幾場後,她深知不是蘇玫的對手。

蘇家來的陪房太多了,她在賀家又不當家,可支使的人少。

蘇玫身邊的張婆子着實厲害,拿錢開路,各種收買二房的丫頭婆子。轉眼間,她身邊連個得力的人都沒有了。

無奈之餘,只得轉頭看向賀英,現在只能指望着兒子給她出頭。

哪裏想到,賀英竟然不見了。在她們打的最熱鬧之時開溜,連親娘都不管了。

“姑娘,生氣傷身,我們回去吧。”張婆子小聲說着。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賀二太太再有不是,也不能把她抓住打一頓。

見好就收,早些回去。

“哼~”蘇玫冷哼一聲,對着孫憐娘道,“別讓我再看到你。”

***

秋去冬來,一場大雨把京城帶入冬季。蘇钰并不怕熱,卻有些畏寒。

下雪還好些,冬天的雨又濕又黏,每到雨天,蘇钰情願在屋裏發黴都不想出門。

關氏再次派婆子通知蘇钰,晉陽長公主壽辰在即,到時候兩人一起出席,讓蘇钰有個準備。

“那就寫首詩吧。”蘇钰說着,寫詩是她的強項,書法更不弱。

晉陽長公主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只是個禮貌性的賀禮,她并沒想過用一份壽禮讨晉陽長公主歡心。

綠川笑着道:“那我現在去準備,趁着下雨無事,提前寫好了,省得臨時手忙腳亂。”

“也好。”蘇钰想了想,又吩咐綠川,“還有到時候要穿的衣服首飾,也一起找出來。”

“是。”綠川應着,卻不禁笑着道:“姑娘竟然關心起要穿什麽了,真是難得。”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蘇钰也不例外。但是這趟是給從來沒有見過面的人祝壽,不會失了禮數,但也不可能真心以待。

這種場合,穿什麽戴什麽,蘇钰從來不操心,全部由下人安排。

“想穿的漂亮些。”蘇钰說着。

晉陽長公主壽辰,做為兒子的薛遲肯定會在。

雖然類似移情的情緒讓她有些困惑,但潛意識裏,還是像一般女子那樣,希望在心上人面前打扮的漂漂亮亮。

綠川想了想,試探性的問,“會遇到姑娘的心上人?”

晉陽長公主壽辰,京城的官宦子弟估計會一網打盡。蘇钰嘴裏說的,那個讓她心動的人,多半也會在的。

“就你聰明。”蘇钰笑着說。

綠川喚來小丫頭,又把梯子搬進來,開始翻箱倒櫃挑衣服。

蘇钰的衣服很多很多,除了國公府的份例,還有一部分是外頭買的。國公府上下沒人管蘇钰的花費,她也就随便亂花。

“這幾身是去公主府的。”蘇钰指揮着小丫頭把挑出來的衣服放好,有幾分自言自語的道,“還得再挑一身,好像也不用太正式……”

綠川好奇,問,“姑娘要做什麽?”

“當然是見筆友。”蘇钰理所當然說着。

上次的信中,她己經明确寫了想見面的意思,算算日子,回信這幾天就該到了。

雖然沒有正式敲定,她有種感覺,對方也會想見她。

“算算日子回信也該到了。”綠川想了想,不禁問蘇钰,“姑娘是要挑男裝還是女裝?”

蘇钰雖然男裝帥氣,但只要細看,不難發現性別。但被發現是一回事,自己穿女裝過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其中差異,雖然不大,卻甚是微妙。

“當然是女裝。”蘇钰說着,“都要相見了,就沒必要再遮掩。”

雖然從來沒有在信上提過性別,現在既然要見面了,也沒必要隐藏。

綠川會意,當即指揮小丫頭又搬出兩個箱子,“這還有兩箱沒開封的,姑娘挑挑吧。”

剛才選的是出門的正裝,不管衣服式樣還是首飾,都以莊重為主。

見筆友不用如此正式,這兩箱裏應該能挑出合适的。

“說起來,我也好久沒打扮過了。”蘇钰說着,“感覺也沒有打扮的必要。”

在家時家常衣服随便穿,出門時男裝更方便,男裝雖然有些式樣,但本就是圖方便才穿的,要是愛美,還不如穿女裝。

“那是姑娘沒有心上人。”綠川笑着說。

“心上人啊……”蘇钰看看旁邊放着的衣服,又看看手裏正挑着的,越發困惑。

一個是因為移情而一見鐘情的對象;一個是通信兩年,性情相投,卻從來沒有見過面的筆友。

哪個會是她真正的有緣人,情之一字,太微妙了。

寫詩,挑衣服,蘇钰忙碌到掌燈時分。

綠川帶着小丫頭收拾後續,蘇钰從屋裏出來,此時雨己經停了下來。太陽己經下山,天還沒有徹底黑下來。

濕冷的空氣,似黑似暗的天空,讓蘇钰的心情有些壓抑。

蘇钰一直覺得自己很潇灑,就算父母和離,身邊長輩皆是悲劇婚姻的受害者,她也覺得她能看的開。

成不成親都無所謂了,還擔心什麽。

直到現在,因為移情而産生的心動,讓她糾結之餘也十分難過。

原來,她也沒有走出原生家庭帶來的傷痛。

原來,她一直在期待着父親的保護。

“姑娘,姑娘……”

綠川歡快的喊着,快步從屋裏出來,“信來了。”

“啊?”蘇钰不禁一愣,這才恍過神來。

綠川搖搖手中的信封,笑着道:“回信。”

“快給我。”蘇钰笑着說,直接把信搶了過來。

邊走邊拆,蘇钰一眼把信看完。

信上內容很簡單,十月十五,午時,臨溪樓見。

***

時至九月二十六,蘇钰早早起床,吃了早飯就開始更衣打扮。因為重視,妝容格外認真。

剛剛收拾好,關氏就派婆子來傳話,車駕己經妥當,請蘇钰去過去。

蘇钰不敢耽擱,坐車去了二門。關氏己經在了,卻不見蘇越。

“就我們娘倆,越哥兒不去。”關氏笑着說,“長公主特意打發人說了,因為是小生日,不想驚動太多,只請各府女眷。”

“原來如此。”蘇钰說着。

雖然晉陽長公主與顯慶皇帝是同父異母的姐弟,但薛附馬乃是顯慶皇帝的心腹。沾了驸馬的光,晉陽長公主在皇室的地位并不低。

哪怕是小生日,京城權貴也不敢怠慢,沒有特殊原因,不會只有女客。

“我們走吧。”關氏笑着說,拉着蘇钰一起上車。

車駕緩緩駛出國公府,蘇钰忍不住問,“三太太有話要叮囑我?”

家裏車駕那麽多,平常都是一人一輛車,現在兩人共乘,多半是有話要說。

“什麽都瞞不過你。”關氏笑着說,“前幾天我特意去打聽了,這回晉陽長公主只請女眷,是有原因的。”

蘇钰好奇問:“為什麽?”

“長公主的獨子薛遲,今年十九了,一直沒有定下親事。”關氏說着,“長公主想着,趁這次生日,把京城女眷都請了,挑個可心的兒媳婦。”

相親這種事情,若是提前告知蘇钰,她肯定不樂意去。但是公主府的貼子下到了蘇家,蘇钰又适齡,不去不合适。

“啊……”蘇钰驚訝不己,心情十分複雜。

原來她是去參加薛遲選妻大會的,果然是京城第一公子,選妻堪比皇子選妃。

若是別家如此托大,只怕早被噴死了。

“晉陽公主府不比別家,大姑娘受委屈了。”關氏說着。

好好的姑娘家被如此挑選,她心裏也不舒服。但是形勢比人強,晉陽長公主不好得罪。

“也說不上委屈。”蘇钰說着,“三太太放心,我定不會任性胡鬧。”

關氏特意叮囑她,是擔心她在席上鬧脾氣。雖然确實有點不舒服,但故意鬧氣,她還沒那麽幼稚。

關氏欣慰笑着,又聊起閑聊話,“我聽說,公主府還有一位謝無衣謝少爺,身世不清不楚,為了他的婚事,驸馬爺甚是操煩。”

“不至于吧。”蘇钰不禁說着,“建章騎營的統領,又生的那般容貌,娶房妻室不成問題。”

能讓慕容寧誇贊的人,不會娶不到老婆。

唯一的阻礙是謝無衣的性格,太過于目中無人,凡人皆不入他眼。

這樣的男人,要麽就是随便娶,要麽直接不娶。讓他心儀的女子,只怕天上才有。

關氏道:“我也是聽人說起,今天他也會在。”

“多謝三太太提醒。”蘇钰說着。

兩人閑話間,馬車停了下來,晉陽公主府到了。

與楚王府不同,晉陽公主府在皇城外圍,雖然緊挨着,卻并不屬于皇城範圍。

這是蘇钰第一次進晉陽公主府,又想到薛遲,以及今天宴席的目的,不自覺得有些緊張。

丫頭扶着下車,二門上早有管事媳婦迎接,另有軟轎相侯。

換車上轎,蘇钰留心周圍。

晉陽公主乃是庶出公主,府邸是郡王制式,與楚王府相比小了許多,但一草一木皆格外精致。

沿着甬道一路向前就是公主府後花園,與前頭标準的制式建築相比,只看這後花園的大門,就格外氣派。

軟轎在花園山門前停下來,關氏與蘇钰下轎,正欲進入,只見蘇二太太葉氏坐着轎也來了。

“二嫂也來了。”關氏有幾分驚訝,卻是停下腳步。

蘇钰迎了上去,等軟轎停穩,便上前扶着葉氏下轎,笑着道:“二嬸安好,許久不見,您是越發年輕了。”

“哎喲,你也知道許久不見。”葉氏笑着說,“你這丫頭沒良心,這麽久了都不知道去看看我。”

蘇钰笑着,道:“我這不是怕二嬸罵我嘛。”

說話間兩人走到關氏跟前,關氏笑着道:“實不知二嫂會來,不然就約你同路了。”

長公主挑兒媳婦,二房沒有女兒,她本以為葉氏不會來。

“我來湊個熱鬧。”葉氏笑着說。

她是沒有女兒,但她有兩個光棍兒子。今天京城的閨秀都在,她正好也來看看。

前頭管事媳婦引路,三人同路進園。葉氏拉着蘇钰的手,卻是故意慢了一步,小聲對蘇钰道:“你怎麽也來了?”

蘇钰驚訝,也把聲音壓低了,道:“公主府給國公府派了貼子,三太太就帶我來了。”

有什麽不妥嗎?

“唉……”葉氏嘆口氣,聲音卻是更低了,“最近京城有些風言風語,你都沒聽說嗎。”

蘇钰一臉茫然搖搖頭,最近京城最大的八卦,不就是蘇玫和賀英嗎。為了躲事非,她都沒怎麽出門。

“有些嘴賤的,胡說八道,說薛驸馬與,與……”葉氏結巴起來,難以啓齒的模樣。

“與誰?”蘇钰不禁追問。

“與楚王妃交往甚密……”葉氏終于說出口,看蘇钰又道,“這些閑話我是從來不信的,但是架不住旁人嘴賤胡說。”

這是京城最新的八卦,蘇钰不知道,估摸着關氏也不知道。

“啊?!!”蘇钰沒忍住驚呼出來。

這怎麽可能……

慕容寧是不喜歡楚王爺,但她更不可能喜歡薛驸馬。薛驸馬雖然是驸馬,但長的五大三粗,就憑他那張臉,就不可能。

仔細回想,慕容寧任職的監察寮與禦林軍南衛所是挨着的。估計是有公事上的來往,旁人看到誤會了。

再者,這種八卦,向來是京城人士喜歡的。私下裏嚼舌頭,當事人也沒辦法澄清,沒影的事都能把各種細節腦補出來。

“晉陽長公主行事素來別具一格,這種流言未必當回事,但說的人多了,只怕面子上過不去。”葉氏說着。

京城關于晉陽長公主的八卦不少,多半是風流韻事。這也是慣例,都是長公主了,何必守着一個男人,還是個醜男人。

薛驸馬自己也不是多老實,雖然沒有納妾,身邊卻有幾個美貌丫頭。

夫妻嘛,尤其是人到中年的夫妻,許多事情都不能細想。

蘇钰會意,道:“我明白了。”

“還有……”葉氏再次吱唔起來。

“還有??”蘇钰驚恐。

葉氏索性把話說完,小聲道:“許多年前的舊事了,我聽你二叔說,長公主曾經愛慕過你父親,還寫過情書。”

這是陣年舊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這麽多年過去,還記得的就更少了。當年的蘇天翊是京城閨秀的夢中情人,晉陽長公主愛慕他也正常。

“……”

蘇钰徹底說不出話來。

葉氏叮囑道:“反正一會你躲着點,別到長公主面前晃。”

蘇钰心情十分複雜,只得道:“我知道了,謝二嬸提醒。”

兩人正說着,前頭管事媳婦迎面走來,恭敬道:“長公主正在會芳園,三位貴客這位請。”

***

晉陽長公主府的後花園堪比楚親王府,方方正正圍水而建。中間一大片河塘,四周亭臺樓閣,精致奢華。

會芳園在後花園西側,大片建築群相連,是晉陽長公主平日裏消遣游玩之所在。

“蘇二太太,蘇三太太,蘇大姑娘到。”

門口小丫頭一聲通傳,蘇钰跟在葉氏和關氏身後,進入會芳園正房。

五間正房全部打通,寬敞非常,也耀眼非常。各色裝飾,各種名貴擺件,差點晃到蘇钰的眼。

此時女眷己來了不少,人群正中間坐着一名婦人。

三十歲出頭,看她五官最多是一般美人,但是妝容精致,氣質不俗。

晉陽長公主,氣場是足夠的。

“拜見長公主殿下。”葉氏,關氏,蘇钰三人一起見禮。

“免禮。”晉陽長公主目光落到蘇钰身上,“你就是蘇钰?”

要是沒有葉氏的提醒,蘇钰可能會認為晉陽長公主只是單純對她好奇。

她甚少出現在女眷齊聚的場合,在京城也算有些名氣,第一見面時,總會特別問她幾句。

但葉氏提醒了,蘇钰不禁有些頭大,卻也只得上前一步,恭敬道:“請長公主安。”

晉陽長公主上下打量着蘇钰,笑着道:“你這長相倒是随了你父親,是個美人。”

“謝長公主誇獎。”蘇钰說着。

“前幾日皇叔過府來,還特意提起你,今日見了,果然沒讓我失望。”晉陽長公主說着,揮手道,“賞。”

蘇钰只覺得有些頭皮發麻,她差點忘了,楚王爺還為她和薛遲做過媒。

晉陽長公主這個時候提起來,也許沒有惡意,但總覺哪裏怪怪的。

旁邊小太監拿來一個香袋,蘇钰只得雙手接住。輕輕捏了捏,真的只個香袋,裏面什麽都沒裝。料子做工很平常,味道也是尋常的薰香,沒有絲毫特別之處。

蘇钰十分迷惑,這是什麽意思,長輩見晚輩,第一次見面時送東西很平常。但一般都是小首飾之類,送個香袋算是怎麽回事?

還是她眼拙了,其實這個香袋很貴重?

“謝長公主。”蘇钰恭敬說着。

晉陽長公主微笑着,對葉氏和關氏,道:“你們坐吧,我們一起說說話。姑娘們都在外頭玩,梓兒,你跟蘇姑娘也去玩吧。”

晉陽長公主身側的少女走向蘇钰,十五六歲的模樣,眉目清秀,嬌小可愛,好像鄰家小妹妹。

“蘇姑娘,我們走吧。”

蘇钰微笑着點頭,倆人一起往外走。

從正房後門出去,就是臨水游廊,沿着河邊彎曲蔓延。

若是廈天,透風臨水必然是不錯的避暑玩樂之處。奈何現在己經入冬,寒風吹起多少有些冷意。

“我還沒有自報家門。”少女笑着說,“我是薛雨梓,驸馬是我叔叔。”

蘇钰恍然,笑着道:“原來是薛姑娘。”

薛附馬家境平常,人丁單薄,因救駕在功才一路高升。據說他有一個侄女,因為父母雙亡,襁褓之中便養在公主府,應該就是眼前這位了。

“我讀過蘇姑娘不少詩句,心中甚是仰慕。”薛雨梓感情真摯,“今日終見到本人,果然天人一般,讓我高興之餘又有幾分羞愧。”

蘇钰微笑着說,“薛姑娘太誇獎了,倒是讓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說的都是實話。”薛雨梓說着,眉眼間帶着幾分哀怨,“京城女兒誰不想像蘇姑娘這般潇灑自在,只是做不到而己。”

蘇钰有幾分明白了,笑着道:“吟詩作賦哪裏都可以,是我太愛鬧了,才喜歡往外跑。薛姑娘若是喜歡,我送姑娘幾本詩集。”

大周民風開放,她的行為是很出格,但是一般女兒家抛頭露面也沒什麽,規矩沒那麽多。

但是薛雨梓不同,她屬于寄人籬下的孤女。別說像她這樣了,就是像平常女兒家那樣,估計都難。無父無母的苦,太難了。

若是跟她說外頭好之類的話,對薛雨梓是雪上加霜。不如說說寫詩,家裏也能寫詩,有個愛好之後,也可以舒緩心情。

“多謝蘇姑娘。”薛雨梓笑着說,“難得蘇姑娘不嫌棄,我十分歡喜。”

蘇钰笑着道:“薛姑娘如此直白,倒是讓我不好意思了。”

如此直球,她也不好接。

“見到蘇姑娘太歡喜,都忘了給姑娘指路了。”薛雨梓笑着說,“外頭風大,我們去前頭滴翠樓,姑娘們都在那裏玩呢。”

“好。”蘇钰笑着說,卻不自覺得看向周圍。

游廊臨水,從她這個角度看去,對面河岸上是一大片建築群,前後兩進,氣派非常。

薛雨梓注意到蘇钰的目光,笑着道:“那裏是臨流草堂,大公子的住所。”

蘇钰驚訝,“他住在後花園?”

一般來說,花園是游玩的地方,住所設在前院。

“不止大公子,長公主的住所就在會芳園後面的西溪山莊。滴翠樓,會芳園,西溪山莊,這三大處都是長公主平日裏起居之處。”薛雨梓笑着解釋,“還有謝大爺,他住在滴翠樓前頭的明道齋。”

蘇钰只覺得詭異,忍不住問,“那驸馬爺也住西溪山莊?”

長公主帶着親生兒子住後花園還可以理解,為什麽謝無衣也住後花園。

按距離算,謝無衣是挨着晉陽長公主住的,反倒是親生兒子薛遲住在對面了。

“叔叔公務繁忙,大半時間都住皇城,就是回府來也是前院休息了。”薛雨梓笑着解釋。

“原來如此。”蘇钰嘴上如此說,心裏卻覺得有些不對。

薛雨梓的情況特殊,也不好問她住哪裏。

“這些年來,大公子和謝大爺甚少在家裏。現在又各自領了差事,大半時間在衙門裏。”薛雨梓說着,卻是把聲音壓低了,“就是今天,長公主幾次派人去催大公子,他還未回來呢。”

“這樣啊……”蘇钰說着,心情有些高興,又有些失落。

見不到薛遲有些難過,但若是見到了,好像選秀一樣的場景,她也會覺得尴尬。

自我糾結,對待感情時,她好似被絆住了,跨不出步子。

“這就是滴翠樓了。”薛雨梓笑着說。

沒有磚土圍牆,全憑草木為欄,己經入冬,院中卻是綠翠蔥蔥,三層高樓,十分壯觀。

兩人剛進院中,就聽屋裏嘻笑之聲不絕,應該是姑娘們在玩樂。

正要進屋,正巧有兩人出來,四人撞個正着。

蘇钰看看眼前兩人,關倩倩和楊三娘,這真是“太巧”了。

楊三娘看到蘇钰,頓時瞪大了眼,陰陽怪氣的道:“這不是蘇大姑娘嗎,那般清高傲慢,從來不把京城閨秀放在眼裏。竟然也會出現在這裏,可見你那名頭都是虛的。”

蘇钰看一眼楊三娘,神情漠然,帶着冷然與鄙視。

要論起來,蘇家與楊家也算是親戚。楊三娘的爺爺是當今閣老,也是蘇天佑的繼父。

這對繼父繼子關系還算可以,至少比蘇天佑和蘇震岳這對親父子的關系好太多了。

楊閣老也是二婚,前頭有兩子,楊三娘就是次子的女兒。

叔叔繼父的前頭兒子的女兒,關系有些複雜。

楊三娘今年十八歲,從十四開始說親,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着落。

無貌無才無德連最基本的賢惠都沒有。

閣老的孫女不可能嫁不出去,但總是想嫁好的,就太難了。

自身條件不好,偏偏嫉妒心強,幾次撞上,楊三娘總會陰陽怪氣一番。

“妹妹快別這麽說,若是被京城才子們聽到了,定會笑話你的。”關倩倩笑着說,“蘇大姑娘的才華乃是當世第一。”

蘇钰目光轉向關倩倩,剛想開口。薛雨梓搶着道,“蘇大姑娘的詩乃是品華樓三甲,肯定比關姑娘強。”

一句正中關倩倩死穴,蘇钰豎起大姆指,說的好。

關倩倩臉色難看,瞪一眼薛雨梓,看着蘇钰道:“蘇姑娘哪裏尋來的小跟班,這麽會讨好巴結,我都羨慕了呢。”

蘇钰笑着道:“我二嬸就在會芳園,關姑娘現在就能過去讨好巴結一番。”

關倩倩臉色越發難看,道:“中了狀元就很不了起嗎,我還看不上了呢。”

關七太太親自去葉府,結果葉氏直接拒絕,沒有任何餘地。這事傳開,不少人笑話她。

蘇钰笑,充滿了嘲諷,卻是懶得再理會關倩倩,對薛雨梓道,“我們到樓上去,搭理這些不知所謂的人,浪費時間。”

不管是關倩倩還是楊三娘,人生目标就是要嫁一個好夫婿。為達目的,各種手段使盡。

她能夠理解,但無法認同。尤其是關倩倩,她各方面條件都很好,本人城府也深,實在沒必要為了嫁人如此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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