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可惜沒有以後

可惜沒有以後

手術那天餘歲坐在病床上發了許久的呆，腦海中還回蕩着時延對她說的話，少年的聲音一遍遍回蕩在她的腦海中。

時延在手術開始前來看了她：“餘歲一定要長命百歲！”

如果手術失敗她就只有幾天的時間，但如果手術成功她也可以健健康康。

時延看着她被推入手術室，自己換了身衣服也跟着進入了手術室，手術的過程和上一次一樣。

手術進行到一半病人開始大出血，血液濺在他的臉上，餘歲慘白着一張臉，雖然打了麻醉但她一舊能感覺到痛。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到生命的流逝，都說人死後最後一個流失的是聽覺，恍惚了一瞬，她竟然能聽見有人在喊她。

一遍遍的叫着她的名字，嘴角慢慢的扯起一抹笑……

主治醫生的臉色有些不好看，趕緊給病人進行止血，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搶救才救了過來，時延不傻他知道這場手術失敗了，這也意味着餘歲沒有多少天。

餘歲從手術室出來之後就被轉到了重度病房中，手上吊着藥水，面色慘白，靜靜的躺在那裏。

主治醫生清洗幹淨自己身上的血跡，無奈的搖了搖頭：“時間太久了，現在能保住半條命已經很好了。”

時延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她，猶豫的問道：“真的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主治醫生嘆了一口氣：“只能等死了。”

餘歲醒來的時候看樣子比以前更加柔弱，仿佛風一吹就會倒。

蕭嘉善看到她這個樣子，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流：“歲歲！”

時延現在也不知道她具體到底能活多少天。

餘歲嘴唇沒有血色，勉強擡手擦掉她眼角的淚水：“哭什麽這不是還有活的時間嗎，我還等着看你成為最厲害的攝影師，然後看我們的時延同學成為最厲害的醫生。 ”

她嘴上是這麽說的，可就連她自己也知道，她等不到那一天。

“如果我死了不要在我的葬禮上哭，也不要穿白色的衣服，我希望大家都打扮的漂漂亮亮，葬禮上我希望放我歌單裏的歌。”

蕭嘉善臉上勉強帶着一抹：“你放心我到時候肯定穿的漂漂亮亮，然後羨慕死你。”

餘歲其實就挺羨慕她的，她的父母愛她，關心她，甚至将她寵成了無憂無慮的公主，她有一個很好的竹馬。

孟峻榮也不由得有些心疼的看着她，嘴上卻還在開着玩笑：“那我到時候一定要做整個葬禮上最帥的人！”

時延正在抽煙是一根接着一根抽煙，他親眼看着手術失敗，親眼看着最後一絲希望在自己面前破滅。

他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自己沒有辦法。

餘歲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每天都會漸漸的忘掉一些事，她開始忘掉顧芳華，忘掉李嘉，就連李大爺也漸漸的在她的記憶中消失。

時延害怕她哪天連自己都忘掉了，每天都要去問一遍：“餘歲我是誰？”

餘歲每次都嘴上帶着笑，一臉調皮的看着他：“時延，我親愛的同桌！”

時延害怕哪天自己從她口中說出來就是一個陌生人，他害怕這一天的到來。

可那一天終究是要到來的，他開始向她介紹自己是誰，一遍遍不厭其煩。

餘歲突然很認真的看着他：“還記得你答應我的18歲生日禮物嗎，我說我想讓你親手給我畫一幅畫。”

那天天空布滿了星辰，餘歲穿着婚紗站在海邊，手上捧着一束藍星花，嘴角依舊帶着笑。

時延在畫板上将她的樣子畫了下來，畫着畫着眼淚模糊了眼眶，眼淚一滴一滴的掉落下來，每一顆都像是砸在她的心上。

蕭嘉善抹着眼角的眼淚，拿着相機拍個照，她希望多給她拍一些照片，記錄下來她最漂亮的時候。

時延從口中摸出一枚 DR鑽戒戴在她的手上，一個吻輕輕的落在她的額頭上，日出緩緩升起……

鼻血滴落在她的手上，她開始劇烈咳嗽起來，血液染紅了那件婚紗，她被緊急的送到了醫院去。

時延焦急的站在手術外門口徘徊，于早上5點28分19秒離開人世。

時延看着她的屍體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卻得不到回應，那雙手比以往更冷，沒有溫度，也沒有回應。

醫院通知了餘歲的家屬前來，可卻沒有一個人願意過來給她收屍。

時延特意給她選了一個每天早上都能曬到陽光的墳地，餘歲葬禮那天來的基本都是曾經的同學，按照她的要求放的是她歌單裏最愛聽的歌。

曾經的班主任也來了，站在一邊忍不住感嘆：“這麽好的女孩……”

阮瑤看着相框上少女的照片，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連衣裙，嘴角帶着淺淺的笑容。

簡單祭拜了一下，走後她的朋友就上前，看着她笑了笑：“餘歲死後沒有人再跟你争時延言了！”

阮瑤有些不滿的看向她，随後轉身看了一眼，跪在那邊燒紙錢的少年：“她從來就沒有和我争，她只要站在那裏她就贏了。”

她知道她永遠争不過餘歲，時延這輩子都不可能忘掉她，少女的死将永遠成為他心中的一根刺。

他無法釋懷，也無法忘記！

“為什麽這麽說？”

阮瑤勉強扯出一抹笑：“永遠不要妄圖争得過一個死人，她在世時我就不如她，更別說她已經去世了！”

時延給她燒了許多的紙錢，她這輩子在人世間吃了太多苦了，到了下面要幸福。

時淮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今天家裏有事特意來找他，沒想到他待在這裏，想說些什麽安慰的話卻說不出口。

時延聲音有些哽咽：“她真的不要我了……她連我都不要了。”

在她的葬禮上他哭得像個小孩，像是找不到方向的人，又像是尋不到光的追逐者。

葬禮結束後天空也漸漸的暗了下來，時延拿着兩瓶酒坐在她的墳前，墓碑上女孩笑得燦爛。

時延仰頭喝了一大口，語氣中帶着責備：“你說你怎麽就忍心丢下我一個人……”

眼淚就這麽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你是不是在怪我沒陪你過18歲生日，我就不應該出國，如果我不出國說不定還能再陪你更久。”

“你說在你的葬禮上不要哭，可是我忍不住！”

眼淚就這麽大顆大顆的往下滑，他無法控制讓自己不去哭，無法讓自己不去想當時的場面。

他親眼看着少女死在他的面前，就這樣看着她最後靜靜的躺在盒子中。

餘歲那麽好為什麽不能長命百歲，明明只要熬過那場手術就可以了。

可為什麽偏偏手術沒成功……

當時的畫面一遍遍的回蕩在他的腦海中，他笑自己的無能。

時延喝完酒後跌跌撞撞的回到了那個房子，餘歲在走之前把鑰匙給了他，她告訴他：“你19歲願望我滿足不了你，就當是彌補你沒陪我過18歲生日。”

時延走進那間沒有溫度的房子，冷風吹的他有片刻清醒，他慢慢的打開了那間房間，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棒棒糖。

時延走上前棒棒糖被一個精致的盒子裝了起來，他甚至有些懷疑餘歲是不是不喜歡吃糖，不然為什麽将這些糖一直放着沒有吃。

下面還壓着一本日記本，時延一頁頁的翻看着日記本再也繃不住嚎啕大哭，明明每一句話都是那麽的平凡。

“你明明也喜歡我，為什麽舍得丢下我！”

“為什麽！”

可沒有人告訴他為什麽，風吹起窗戶上挂着的風鈴，聲音婉轉動聽敲打在他的心上，一聲接着一聲……

又好像是試圖喚回他的理智，聽到一道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哭什麽？又不是不要你了！”

時延擡一眼看過去，可卻又什麽都沒有。

他應該再勇敢一點早一些表白，再多愛她一點。

他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麽要出國，為什麽要将她一個人丢在這裏，為什麽自己要錯過她的18歲生日。

他想去彌補……可卻再也沒有機會去彌補了！

他一遍遍的翻看着日記，眼淚砸在日記上，他并沒有表面上看着那麽平靜，日記上的每一個字仿佛都砸在他的心上：

【那天我見到了一個少年他笑起來很好看，整個人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我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忍不住被他吸引。

後來才知道他不僅長得好學習也好，他在我一個人的時候出現在我身邊，他讓我覺得他是我的光。

在遇到他之前我覺得人生也不過如此，可他讓我知道人世間還有很多美好，而他就是那道美好。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竟有些喜歡他，而優秀的人也從不缺少喜歡的人，我每次都能看到有人給他送情書。

我也喜歡他……

他說要陪我過18歲生日，他和他的名字一樣食言了。

但我不怪他因為我也食言了……餘歲做不到長命百歲。

2017.4.8】

或許他這輩子都不會知道餘歲不是不喜歡吃糖，而是不舍得吃那些糖。

那些糖和時延一樣，給她的生活帶來甜甜的，可惜的是再也吃不到他的糖了。

餘歲或許會後悔吧……自己當時為什麽沒有把那些糖給吃了？

現在卻再也沒有機會吃他送的糖了，而那些糖就靜靜的放在那個精致的盒子裏，再也不會有人去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