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針見血
一針見血
吃完飯,張澤跑去廚房啃了一個馬蹄果做飯後水果,又脆又甜,陶醉的看着鍋裏面的醬料,育容無聲地靠在門後,看着裏面燈光的影子,他臉色有些緊繃,嘴角微微下垂,
張澤問他“三哥,你要吃馬蹄果嗎?”
聲音有些冷淡和不耐煩“不。”
可他偏偏不走,像一根柱子一樣靠在那裏,做一個背景板。
張澤突然笑了,眼睛圓圓,拿了馬蹄果啃,清脆爆漿,“你錯過了多少好戲,你們那兒有我這些天經歷的有意思嗎?”
他頭稍微一側“我那裏是意料之中的平淡,你呢,不害怕?”
“唔,怕是怕的,不過最後都跑掉了嘛,今天我賣怪味胡豆的時候,收稅的看見我簍子裏錢不多,比我還生氣,他占不到油水氣得肉都在顫,笑死我了哈哈哈。”
“故意氣他?”
張澤靠在竈邊,偷偷點頭“幹娘讓我與人為善,但我還是想看他鬧笑話,”
他略點一下頭,更想談那個急躁青年的事,
她猜到他的心意,
可張澤不想談,岔過話題,滿眼期待“三哥,你說我的美食大業能成功嗎?”
“很難”實話實說,育容持悲觀态度“開年就是持續旱情,大家的生活會更糟,你想掙錢不能留在鎮上,得去大城市。”
張澤惦量了荷包,暫時去不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不想給自己太多壓力,遠不到混不下去那天呢。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育容的眼神裏似乎有一點不滿,他習慣在全局看問題,對張澤這樣的随遇而安感到不适,催促到“你想去武昌嗎?”
武昌?那不就是共進中學在的地方嗎?
張澤拿不準自己應不應該去,但是這個問題很危險,自己跟他走,孤男寡女,倒像是私奔。
張澤不想給他去家裏帶來非議,岔過話題,“現在跟寶慶樓老板供貨呢,暫時不去了。”
他的臉色一下子有些無措的灰暗,抿了抿嘴唇,然後什麽都不說的離開了。
張澤繼續看火候,火照得她臉上滾燙,沒滋沒味的啃馬蹄果,把許多個都吃完了。看着跳躍的火焰,想起那個似乎姓汪的青年,想起他突如其來的惡意和那句滾出他家的告誡,
還有那個遠在天邊的指腹為婚的未婚妻。
張澤不知道在這裏坐了多久,心亂如麻,坐到厭煩了。看月亮升得老高,才想離開,院子裏滿是寂靜,寒氣逼人,但是育容還在那裏,已經站了很久,身上有霜的痕跡,等她出來又裝作若無其事。
“你還不睡?”張澤語氣軟一些,“不怕風寒嗎?”
“是挺冷的”他也不知道去個避風的地方,怎麽,三哥在自己家是沒地方落腳嗎?
張澤很無奈,“何必自找麻煩呢?”
他擡頭的一瞬間,眼神亮的吓人“可我不覺得麻煩呢?”臉上的微表情顯示他有些急切,
張澤默默不語,育容反倒是占據主動權“我不理解——”
“什麽?”
“你在怕什麽?”
“我怕麻煩。”
“不,不是這個原因。”
張澤有些羞惱,“我只是想做一個好人,不想傷害任何人,給大家帶來混亂和矛盾。”
育容無法被說服“瞻前顧後,但是混亂和矛盾已經産生了。回避問題無濟于事,你該下決心。”
沉默在持續,張澤不得不承認他看問題總是一陣見血,讓她無所遁形後甚至有些讨厭了。
育容面色很悲觀,他已經想到了最壞的情況,但是局面仍可以掌控。
張澤氣鼓鼓的看着他,屋子裏傳來老爹的咳嗽聲,聲音有些刻意的提醒,兩個人只好壓抑着情緒,散開回房。
躺進被子裏,張澤睡不着,想着他明亮的眼睛,大姐半夢半醒,張澤突然搖醒問她,“大姐,要是女孩被退婚,按這兒的規矩會怎麽樣?”
大姐吓一跳“怎麽能行,這是要了女孩的命了,一女不嫁二夫,兩家人都要被戳一輩子脊梁骨的。”
張澤眉頭罩上陰雲,“就不能換一家嗎?”
“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大姐迷糊睡着了。
張澤可真是睡不着了,又不敢翻身,憋了一肚子氣。
第二天一早,頂着兩個黑眼圈,批發的起身,看見育容,沒藏住情緒狠狠瞪了他一眼,
很快,他倒是笑了,挺燦爛,跑出去不知道幹什麽了。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這不也是傳統嗎?
張澤給他準備離家時的小菜,這次的更好,魚塊更香,且沒有豬肉膩,越嚼越香,還有營養。
正在專心的翻炒,心情被自己美到,突然一個人一陣寒風似的進來,衣服上還沾着清晨的露水,手也被凍得冰涼,但是他似乎并不在意,推過來一盆馬蹄果,就放在她手邊,擡手就能碰到。
所以這個人一大清早跑出去,泡在冰涼的水裏,就是為了給她尋摸這個去了?手凍得通紅也只是為了補上了她昨天吃空的那一部分,
張澤感到沉重和壓力,但是忍不住誘惑,這是他的示好,手裏已經拿了一個,吃到嘴裏又是甜的。
特別好吃。
“你不該吃的”他突然開口,有些歡喜的樣子,嘴角微微翹起,眼神黏在她身上。
張澤可不幹,直接賴賬“我又沒答應什麽,那剩下的我不吃好了。”
“答應什麽?”他已經埋伏好圈套,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自亂陣腳,“你覺得馬蹄果代表什麽?”
“什麽都不代表,”張澤裝傻,一副你拿我沒辦法的樣子挑釁,“我什麽都不懂,什麽都沒答應。”
育容氣結,雙手抱胸,面色變得冷淡,
張澤突然想到了她重病時,育容喂藥的樣子,他是真誠的,自己不該做的太過,救命恩人啊,這分量也很重的。
把魚塊炒好,用鍋鏟遞給他一塊“看看味道怎麽樣?鹽味夠不夠?”
對方不動如山,對美味毫不動心,專心做一個憂郁的石雕。
“……”張澤突然好想打人,這下輪到她來哄人了,“好吧,我道歉。”
育容耳朵微不可查的動了下,“軟弱的表現”示意繼續。
張澤也沒什麽道歉經驗,有點尴尬“女人真的很難,起碼我不想傷害一個無辜的女人。”
“你認為這是對的嗎?”他老人家終于開始說人話了。
“什麽?”
“指腹為婚這件事,我甚至沒有見過她,”他放下了緊緊抱在胸前的手臂,打開了心扉,側身轉過來面向她,
張澤還想說廢話來支吾“存在就有一定的合理性。”
育容打斷這些浪費生命的話,“你下次掙錢,稅務官還可以搶走五成甚至更多,你認為這是對的嗎?”
“不合理,氣死我了,誰敢動我的錢,我就跟他拼命。”第二次擺攤倒虧的怨氣還沒散,張澤立刻帶入了。
“存在就有一定的合理性。”育容涼涼的說了兩句,有些諷刺的看她。
“你太過分了”張澤怒目而視,好像一只憤怒的小狗,育容動動指尖,不着痕跡的壓下想摸小狗腦袋的沖動。
“你急了,你才遇見一次而已,而我,已經困擾了十幾年了。”
張澤用鍋鏟戳他,他輕輕一避,反而把魚塊捉來吃了“還不錯。”
“您老人家眼光真高,這相當好吃知道嗎!”
育容點點頭,他承認自己眼光高,也挺樂意自己眼光高,瞅瞅她,挺喜歡這個氛圍,擊敗張澤脆弱的邏輯簡直輕而易舉。
“指腹為婚的娃娃親這事,你怎麽看?”他直擊重點,不許任何躲閃和逃避,立刻就要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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