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許之洐,你憑什麽?

第1卷 第四十章 許之洐,你憑什麽?

姜姒的心是歡喜的。

她隐在流民中,随着流民奔逃,便絕不會再回到許之洐身邊,做那低賤的奴隸。

憑什麽?

她是一個人,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是被許鶴儀好好護着的人。她原本沒有奴籍,憑什麽被他強拉上馬,就要被烙上朱雀印、就要被他囚在鐵籠裏、就要被他淩辱強占?

憑什麽?

他憑什麽給她灌下避子湯,叫她才十六歲就剝奪她日後成為母親的權利?

憑什麽?

他憑什麽将她帶到奴隸場,給她套上奴隸項圈,叫她卑賤到在那麽多看客前寬衣解帶?

憑什麽?

他憑什麽生生在她唇上劃刀,憑什麽強要了她還将她甩下床榻?

憑什麽?

他憑什麽逼她殺人?

憑什麽?

他憑什麽将她縛起鞭打?

憑什麽?

他憑什麽随時随地對她強取豪奪?

憑什麽?

憑什麽他說他是主人,她便要甘心做他的奴?

他憑什麽屢屢折辱她是女昌女支!

他憑什麽!

姜姒恨許之洐,她恨毒了他,她恨不得親手弄死他,恨不得拿匕首劃開他的脖頸,剖開他的心,看看那顆心裏究竟有多黑多肮髒!

她在雨中奔逃,分不清臉上的是雨水還是眼淚。她只是奔逃着,只要逃得遠遠的,哪怕只能做個乞丐,也絕不回到許之洐身邊,任他欺辱!

她将發髻挽起,匿在鬥笠裏。又着了蓑衣,便将少女的身段容貌隐在流民中,無人發現。從現在起,她将是自由的姜姒,只為自己去活。

若有人膽敢冒犯她,她便持匕首割斷他的脈搏,削掉他的頭顱!

她從沒有一刻,如此感謝這巴郡滔天的雨水。

*

入了夜,她便随流民一起在一處破廟落腳,她在臉上抹滿了泥巴,躲在角落裏。

流民裏有搶來的食物和肉,在破廟中尋了尚且幹燥的破櫃子家當劈了當柴火,外頭雖還在下雨,這裏到底暖和一些。

這些流民大多是遭了水患,同村同鎮一起流落出來的,彼此相識,因而有了食物也慣于一同分食。縱是不同鎮子的人到了一起,若說得上話,便結伴同行。

以致有人見角落還坐着一個人,便扔過去一張餅。

姜姒壓低了鬥笠,直到瞥見周圍不曾有人注意到她,才撿起餅吃。她已是餓極了,連日來因發着熱,又總在外頭淋雨,因而不曾好好吃過。方才在雨裏奔跑,許是睡了一覺又心情大好的緣故,竟不覺得那麽難受了。

因而胃口大開,就連這幹巴巴的一張栗面餅都覺得十分美味。

若是有熱湯可飲,便再美妙不過了。

她感覺有點噎,便去破廟門口接雨水喝。回來的時候,聽這些流民說起明日打算往阆中縣去,說是阆中縣在宕渠與不曹水上游,又與宣漢縣離的遠,正好可以去阆中縣碰碰運氣。

姜姒心想,許之洐正是要去宣漢縣督治水患。若是離宣漢縣遠,她倒不妨先跟着這些流民走。

那日許平雁送她去醫館,她便問起許平雁,“在這巴蜀之地,若要找一個人,可是很難?”

他說,“這天下之大,若有心躲藏,又豈是那麽容易就能尋到的?”

姜姒信許平雁,故而她的一顆心便篤定下來。

“這是誰?”忽然有流民指着姜姒問。

“面生,未見過!”有人左右打量了一會兒道。

“小心,若是那幫人,可就糟了!”立馬有流民拾起棍棒起了身,朝姜姒走來。

姜姒雖不知他們說的“那幫人”是誰,但忙不疊擡起頭解釋道,“各位大哥,我是外村的,一時與家人走散了,才跟着各位大哥到這裏歇腳。”

持棍那人便又問,“你可有其他同伴?”

姜姒心念一轉,道,“只有幾個同伴,白日裏走散了。”

既不是孤身一身,又暫是孤身一人。

那人環視一圈衆人,似在征求衆人的意思。

有個領頭的倒是說,“看着不像,便先留在這兒,都是逃難出來的,不差這一口飯。”

姜姒便謝了那領頭的。

衆人堪堪填了肚子,雖不能吃飽,但既然流落在外,就不必要求太高。好歹餓不死,那就先活下去,再圖別的。

待月上中天,廟裏的火焰小了下來,外遭的雨勢也漸漸小了。衆人趕了一天路,累極了大多睡了過去,姜姒靠着牆,迷迷瞪瞪地也要昏睡過去。

這時有人推了她一下,她乍然醒過來,手便要探去摸匕首。定睛一看,原來是方才那持棍的,此時正在她旁邊坐下,問,“哎,你家是哪兒的?”

她想想近日聽來的幾個地名,随口胡謅道,“家是宕水鎮的。”

那持棍的便咧着嘴笑起來,又探過頭來道,“巧了!我家也是宕水鎮的!”

姜姒心裏一跳,生怕他再繼續往下問去。

持棍的也不負所望,果然問起,“幺妹兒,你家是宕水鎮哪兒的?”

姜姒哪裏知道宕水鎮有什麽地方,只是裝作打了個哈欠睜不開眼了,應付道,“大哥,我好累,明日一早再敘吧。”

那持棍的卻興致大好,又推她,“不累不累,快說說。”

姜姒無語,只得說道,“北邊的。”

持棍的輕輕“嗬”了一聲,“幺妹兒,你運氣可真好,宕水鎮北邊受災最重,活出來的沒幾個村子,有的全村都淹死了。我是運氣好,死活跑出來了。”

“你呢?哪個村的?”他又推她。

姜姒想死的心都有了,怎麽就遇上個這麽愛刨根問底的。她笑笑,臉上髒兮兮的泥巴顯得很醜,“如今村子都沒了,就不提傷心事了。”

“沒了也不能忘本呀!我們螺子村的精神就靠我來傳承了!”持棍的突然頓住了,稍後話鋒一轉,聲音冷了下來,“你這口音不像宕水鎮的。”

姜姒壓低了鬥笠,蓑衣下暗中握住了七星匕首。“我自小在外地姑母家長大,這兩年才回來。”

持棍的又道,“你到底是哪個村子的?姓甚名甚?家裏還有什麽人?若說不出,你就是白蛇教安插進來的!”

這時旁邊有人聞聲醒了過來,聽了持棍的說的話,立時警惕起來,推了推身旁的人。

便有三四雙眼睛緊緊盯着姜姒。

姜姒穩了穩心神,道,“家裏人都在水患裏亡故了,不敢再提家人名諱。”

那持棍的不信她的話,喝了一聲掄起棍子便向她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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