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13章

艾爾海森承認,他同意卡維成為室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的建築畫,雖然那場景只是昙花一現,但他始終記得在披薩店的那天,卡維被圍在人群中央,拿着一支金色筆頭的鋼筆,畫出各種流暢的線條,連他最後簽名那一點,筆尖洇出的墨他都記得。

“你接到訂單了?”

“啊,接到了,”卡維起身去陽臺裏取了工具箱來,倒是很有自覺地沒直接放在餐桌上,在圓幾上放下了,打開了工具箱的卡扣,“小單子總是能接到一點的。”

還在擦碗的艾爾海森看了一眼竈臺,似乎在計算還有多久能把這裏收拾完,“你什麽時候畫?”

卡維從工具箱裏拿出了一本極厚的筆記本,從側面看,應該是比較顯舊的羊皮紙,右下角的紙張似乎因為長時間的翻頁已經有了些卷邊,他往後翻了翻,基本是翻過一大半後才停下,專注得都沒聽見艾爾海森說話。

待竈臺也擦好了,碗筷都放到了原來的位置,艾爾海森擠了一點水池邊的洗手液,洗起了手。他原來這裏只是放了一塊檸檬味的香皂而已,這個洗手液是卡維來了之後才換的,換成了馥郁的奶香氣,洗完了手後還會存留很久,起初他還會特意去聞,但每次聞都會想起卡維有些肉感卻線條流暢的小腿,他就刻意制止了自己去聞的動作,兩三次後,就不會再想起來了,任由這股奶香萦灑在四周。

艾爾海森走出了廚房,看到卡維仍然專注在自己的筆記本上,不知什麽時候還給自己戴上了一副眼鏡,金絲邊的,兩邊的鏡架邊緣還墜着兩條偏細的金屬鏈,一直蔓延到擱置鏡腿的耳朵那。卡維擡起頭的時候,這兩條金屬細鏈就随着他的動作抖動了一下,他的臉側着擡的,就有一條細鏈貼在了面頰上,襯得他本來就白的皮膚多了一層金屬光澤。

“洗完了?”

“嗯。”

卡維展了個笑,又放松似得往椅背上仰了仰,對着艾爾海森擡了個下巴,“看麽?”

“什麽?”

金發人又不經意地舔了一下嘴唇,“你想看什麽?”

本來應該對這人所有發射過來的暧昧置之不理的,但手上的牛奶香氣似乎把艾爾海森膩在了原地,還帶上了一些不由自主的沖動,“我想看什麽都能看?”

卡維的眉梢不經意地挑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裏帶着笑意,“今天怎麽這麽主動。”

這一句話把艾爾海森點醒了,他回過神來才發現剛剛自己的失态,“你不畫的話我就進屋了。”

卡維說着:“我以為你不愛看呢。”艾爾海森擡腿就要走,卡維卻順着把住了他的胳膊,又補了一句,“急什麽,我剛在看雇主需求。”

卡維的手很軟,撫在艾爾海森的手臂上,他甚至感受到了一些滑膩,心裏軟了,嘴上卻更硬了,“我進屋了。”

“別啊,”卡維阻止道,“我可不想在床上畫,軟趴趴的我線都畫不直。”

艾爾海森心裏冷哼了一下,果然,這人就是這樣的,見縫插針的引誘——不對,其實他在卡維的行為裏感受不到急迫,更多的是一種隔岸觀火的挑逗。他沒再搭理卡維,跨步就要往卧室裏走。

“別走,現在就要畫了。”

這一聲別走,太像他喝醉時候對着自己說的那句話了,艾爾海森最終還是把卡維的手從自己的手臂上撸了下去,坐到了沙發上,等待面前人的表演。

卡維搖頭輕嘆了一口氣,笑了笑,再站起來的時候,整個人的氣場就變了,身上的柔軟暧昧氣息一退而盡,眼眸裏散開的光彩,都蓋住了金絲邊眼鏡細鏈上的光澤,嘴角還帶着一抹自信地笑。

艾爾海森挑了一下眉梢,看到卡維的嘴角毫無預兆地冷了下去,又從工具箱裏拿出了一個紙卷,扯掉了上面的皮筋,從卷心裏拿出一張紙,沒有明顯的紋路,是一張水彩紙,艾爾海森認出來了。

16開的純白水彩紙攤開在茶幾上時,艾爾海森覺得有些可惜。他以為會是像第一次在披薩店遇到他時候的那種大畫報,卻沒想到這張紙能完完全全地放到茶幾上,口中的嘆息還沒來得及傳遞出去,卡維就拿了個短小的炭筆在紙上畫了兩道線,又把炭筆放回了工具箱。

艾爾海森的眼睛眯了起來,這是他見過的,僅有的兩條輔助線,并沒有完全垂直,反而貼得很近,切了一個角度并不大的斜角。

要用上次的F筆尖鋼筆嗎,艾爾海森在心裏猜測。

沒有,他沒有拿起來,他拿起了一支鉛筆。

這支鉛筆的筆芯裸露得很厲害,包裹住筆芯的木包邊被削得很高,從碳心往上呈現了一個非常順滑的姿勢,他總覺得這個弧度很眼熟,卻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裏看過。

沙發因為被艾爾海森占着,卡維卻沒讓他讓開,也沒拉過餐桌邊的凳子,而是彎下了腰,左手撐在了白紙上固定住,右手才拿着筆畫着。一時間,艾爾海森不知是該看卡維,還是他手裏的畫。

他都想看,他還沒摸清這個人的規律,探索一切未知信息的本能始終驅使着內心。

純白色的紙張因為鉛筆的到來開始出現輪廓,讓艾爾海森意外的是,出現的并不是邊緣,而是基于輔助線的中間,從牆體開始,向外延展,途中沒有任何修改,落筆堅定絲毫沒有猶豫。如果說,上一次艾爾海森看到卡維畫建築的時候是尾聲,那這次就是從無到有。

每一條直線都是兩頭尖、中間粗的線條,艾爾海森很意外,他覺得卡維一定學過素描,可在他以為這只是一棟普通的房子時,卡維手裏的筆的走勢又變了,牆面上出現了更多弧形的裝飾,還有有着弧度的屋頂,整個建築看起來就像一把在風中搖曳的火炬,燃燒在一把矗立在地的軍刀之上。

筆尖和水彩紙摩挲的聲音似乎被放得極大,讓他記起了和卡維躺在一張床上的那晚,他們衣服之間的摩挲,還有少數暴露的肌膚相貼,上下磨蹭的好像是自己的手,隔着衣物愛撫着他的背,唇舌之間的交戰沒有勝負,他甚至記得自己的鼻子與他的撞在一起,不知是誰吻得深了,都有些變了形,他這時候才想起來,那晚卡維也并不老實,聳起來的膝蓋頂着自己,帶着撩人的火。

白紙上的畫更完整了,卡維很專注,着筆之間沒有任何擡頭起來看他的動作,腰還是塌着,只不過剛剛還是側着對自己,現在已經到了艾爾海森的正對面了。他今天的襯衣是殷紅和橄榄綠的相間的紗制襯衣,有些薄,但不至于透,領口開得很大,艾爾海森能從面對着自己敞開的領口,從卡維的脖頸一直看到他的腹部,他覺得自己有些口渴,好像有什麽東西從自己的內在燒起來了,連手心都覺得有些發熱。

已經有些顧不上打量眼前這幅建築設計畫了,艾爾海森發現,即使這麽彎着腰,卡維腹部也沒看出贅肉來看,廚房的燈從自己背後打過來,在領口裏的皮膚裏灑上了一層暖白色的光,艾爾海森禁不住張了張口,把口腔裏已經含了多時的一口熱氣消散出來。

“讓一讓。”卡維突然對着艾爾海森說,口吻裏沒有平日的玩味,而是一派正經。

艾爾海森卻沒反應過來,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

“腿,”卡維擡腿用胫骨踢了踢,“讓一讓,我要換角度了。”

其實是該問一句,為什麽是人動而不是紙動的,但艾爾海森當下的思考已經有些固住了,他不想問,但也不像走,只是側開了一個地方讓卡維站進來,站到了茶幾和沙發中間。

卡維俯下身去的一瞬間,露了個淺淺的笑,艾爾海森沒有看到。

但下一秒,他就感受到了一種太久未經歷、也太強的刺激了,卡維竟然把茶幾往前推了推,就在艾爾海森的面前,向着茶幾彎下了腰去,屁股高高地翹了起來,手依舊撐在茶幾上繼續描摹着還沒畫完的陰影和窗戶。

後腦勺上的發卡好像箍緊了艾爾海森太陽穴上跳動的神經,他終于找到鉛筆削了的弧度是在哪裏看到的了,是卡維的腰臀線,豐腴的臀就正對着自己的臉,這個動作簡直在誘惑自己犯罪!而他,也實在太想一巴掌打上去了。

眼前的妖冶景色,從艾爾海森的角度看來,只要他站起身,兩個人的姿态就會讓人浮想聯翩,他甚至從卡維穿着的淡青色褲子包裹着的軀體上,看到了他的臀峰,還有連接臀部的兩條筆直的腿,可惜的是這條褲子太寬松了,只能看到腿的走向,卻看不出底下的輪廓,他甚至想去看看,今天卡維系的腰帶,到底是什麽顏色的。

茶幾上的水彩紙張上已經有了一棟房子的雛形,從卡維的的工筆畫上幾乎就能看清這個建築的全貌,甚至在留白的地方簡單地畫了不同視角看過去的樣子,明明只有深灰的黑色印記,可為什麽艾爾海森看在眼裏卻都是火苗的樣子,整棟房子都在燃燒。

艾爾海森已經不想去計較卡維是不是在引誘自己了,因為他成功了。

火和熱被他從身體深處誘了出來,外焰最燙,快燙蜷曲了艾爾海森的手指,他強忍着把手放到卡維腰際來消散這些熱意的沖動,眼睛卻緊緊盯着卡維執筆的手,還有不斷傳來的、那股究竟不知道從哪來的白茶香。

和酒味相比,這股白茶香讓人更無法招架。

卡維終于落筆簽名,還是如先前一樣在簽名後劃了一道橫線,再加上了一個點,利落、飒爽,也充滿了藝術氣息。

接着,他轉過身,面對着艾爾海森,把水彩紙卷成了一個卷,就這麽握在手裏,又從工具箱裏找出了一根十分簡易的黑色皮筋,套到了紙筒的頂端。卡維的面頰因為一直彎腰有些泛紅,也有不少金色碎發落到了他的額前和兩側,他沒有看着手裏的紙筒,卻直愣愣地盯着艾爾海森的眼睛。

四目灼熱相對下,卡維的大拇指和食指分別觸碰着皮筋的直徑兩端,将黑色皮筋一點、一點往紙筒的中間套,等真正到了中間的時候,卡維的整只手都虛握住了紙筒,仿佛再用一點力,紙筒就會變形,可再少一些力,紙筒就會從手裏滑落。

可紙筒不比別的,到底還是有些纖細,卡維的拇指和食指還是能碰到一起,兩指互磨的時候,他看見艾爾海森的喉結上下動了一下。

把紙筒放回工具箱後,卡維轉過身要去拿筆,可卻撞到了沙發扶手,整個人沒站穩,正面撲到了艾爾海森的身上,剛想抽身離開,腰間卻多了一只手,按住了他。卡維并沒有躲開,也稍微直起了一些身子,手撐在艾爾海森的肩膀上,臉上都是不解和無辜。

茶幾剛剛也被碰到了,那支鉛筆随着推力掉了下來。

在樹脂地板上砸出了一記聲音。

“玩夠了嗎?”艾爾海森問他。

卡維這才憋了個笑出來,又往他身上蹭了蹭,直接坐到了艾爾海森的腿上,嘴也湊到了他的右耳側,熱息像是落在耳邊的火星子,卡維又輕輕吹了一口氣,直接把火焰引了出來。

他的聲音又輕又啞,“這不是剛開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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