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顆星 Hinc itur ad……
第13章 第十三顆星 Hinc itur ad……
九月底了,陽光遍灑周身,還有些發燙。
阮季星鼻尖冒出幾粒汗珠,左右張望,在辨認回去的路,然後選定一條路。
沈軻按住她的腦袋,轉個方向,“這邊。”
她瀕臨火山爆發:“不準碰我頭!”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她,“沒辦法,誰叫你只長到這麽高。”
阮季星不服:“我赤腳量是一米六五,穿鞋一米六八,我不矮好嗎?”
“是嗎,我一米八七。”
“……”
吵了幾句,阮季星感覺他心情明顯好了很多。
反正不像上午那會兒,臉臭臭的,跟誰賭氣似的。
她不禁心生懷疑,他莫不是以耍她為樂?
“哎,沈軻。”
他懶洋洋地“嗯”了聲,尾音上揚。
“我能不能問一下,你的傷怎麽來的?不小心能弄成那樣?”
阮季星頓了頓,又主動給他遞了個臺階:“你如果不想說的話,可以不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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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許久。
久到她終于意識到,源頭大概是一道他不想揭開的,更嚴重的傷疤。
也以為他不會說。
接着,沈軻開了口:“我爸打的,頭,肩膀,都是。”
這樣的內容,似乎該配上苦澀,或是憤怒的底色。
但他的聲音平靜無波,像雨季過去後的湖面,淤積的泥沙被沖刷得幹幹淨淨。
“他今年年初出獄的,身無長物,來找我們要錢。沒錢給他,他就朝我和我媽撒氣,說是我們害的他,理應賠償他的人生。”
監獄,對于不谙世事險惡的小孩子來說,是一個天然就蒙上恐怖色彩的詞。
季曼從來沒跟阮季星提過,沈軻的父親是犯了什麽罪進去的。
她如今已成年,再聽到這樁舊事,有一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
他表現出來的淡薄、獨立,乃至刀槍不入,很容易令人忘記,他有個蹲監獄的父親。
也很難想象,他經歷了什麽。
“錄取通知書剛下來,他喝醉了,又跑來找我們。然後就這樣了。”
簡單幾個字,将過程全部省略。
怕吓到她,也不想再在敘述中回憶一遍。
“你沒還手嗎?報警了嗎?”
沈軻的沉默就是回答。
大義滅親,聽起來偉大,有幾個人做得到呢。
“是不是很痛?”
她問的不止他的傷。
幾乎被親生父親要了命,更痛的是心吧?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怎麽下得了這麽毒的手?”
阮季星的眼裏泛起瑩潤,流露出同情、憐憫。像她的媽媽。
曾經,對趙若華來說,季曼的悲憫之情,是救她和她兒子的一根稻草。
現在,有一瞬間,他像一只受傷的幼鹿被舔舐傷口,從她這裏得到了撫慰。
“痛啊。”
他卻還笑得出來,“痛得以為快死了。”
疼痛并沒有第一時間侵襲,直到溫熱的血緩緩滴落,糊住他的視野。
鮮紅得刺目。
就是那個時候,他想,他這輩子最後悔的是,離開阮家前,分明看見阮季星哭得可憐,他為什麽像定住了一樣,一步也邁不動?
但實際上,他安慰不了她什麽。
她應該不需要一個陷在泥濘裏的人告訴她,這裏其實沒有多寒冷。
她需要的是一雙拉起他們的手,一座金碧輝煌的,不會坍塌的房子。
他給不了。
十六歲的沈軻給不了。
十九歲的沈軻依然給不了。
*
回到營地時,他們又組成了其他的游戲局。
但阮季星沒心情玩了。
聽別人,尤其是熟人的故事,也會消耗她的能量。
即便沈軻沒有訴苦的意思,只點到即止。
說到最後,他拍了拍她的頭,“我現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麽,哭什麽?”
她都沒意識到自己哭了。
胡亂抹了幾把眼淚,後半程路再沒吭過聲。
他們玩得熱鬧,阮季星避開所有人,給季曼打了個電話。
“媽,你還記得沈軻嗎?”
“小軻啊,怎麽了?你跟他又有聯系了?”
阮季星含糊其辭帶過去,這才問出她的真實目的:“你知道他爸爸是為什麽坐牢嗎?”
“好像是小軻還小的時候,趙阿姨被人玷污了,小軻爸爸去尋仇,失手把人打死了,判了十幾年。趙阿姨不想耽誤小軻的前途,就和他離婚,搬到S市。”
說着,季曼嘆了口氣:“趙阿姨一個人帶着孩子,也沒有再婚,多不容易,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麽樣了。”
阮季星說不出話來了。
直到返回學校。
一天下來,大家玩得十分盡興,也熟絡不少,聊成一片。
阮季星暈車,又玩累了,不知不覺睡過去。
大抵是今天頻頻回憶過去,夢到了那幾年的事。
夢境像一段段被抽幀的影像視頻,前後銜接不上,畫面亂而無邏輯。
這一覺睡得十分糟糕,再睜開眼時,窗外的天已經黑了。
旁邊的謝曉羽遞來礦泉水,“喝點水吧。”
“謝謝。”
“你還是很不舒服嗎?”
原先還好端端的人,下午就蔫吧了,謝曉羽以為是身體原因。
“有點暈車。”
謝曉羽突然想起什麽,給她塞了一盒薄荷糖,“沈軻讓我給你的。”
阮季星怔了下。
那次本意是打攪他學習,結果坐公交車暈車,吐到他身上,其後,他把她領到他家裏。
一室一廳的小房子,一眼就能看到頭。
客廳擺着書桌和一張折疊床,東西不多,但因空間小,便顯得擁擠,但很幹淨整潔。
她說:“你平時都是自己收拾的嗎?”
“嗯。”他看起來有些不自在,“你随便找地方坐,我去換身衣服。”
阮季星坐到他書桌前,随意翻了下他的書和練習冊。
他們是同屆的,但他讀的是普通公立初中,而她上國際中學,學校裏有很多課外活動,大多數人的路子不外乎三條:直升本部、出國留學、參加競賽,故而對課标內的學習沒那麽上心,很難見到有人做着這麽滿滿當當的筆記、訂正。
沈軻從房間出來的時候,她問:“你成績怎麽樣?”
“還行。”
阮季星撇了撇嘴,“叫你你不出來,就是為了學習,結果只是‘還行’?”
他不答,說:“我送你回去。”
“我不。”她趴在桌上,扒着邊沿,耍賴皮,“我好不容易才到這裏。”
“那你想幹嗎?”
“別學了,半天不學成績也掉不下去,陪我出去玩。”
阮季星拽着他的手腕,“走走走。”
她帶他去了天文館。
入館後,正前方的牆上有一句标語——
Hinc itur ad astra.
意思是,此處通往繁星。
阮季星指着那行字,說:“我爸媽說,我就是滿天繁星裏的一顆,降臨到世間,成為他們的女兒。”
她或許沒有惡意,但對于一個在單親家庭長大,因母親工作而被留守在家的沈軻來說,這極像是在炫耀父母對她的愛。
他沒有接話。
然而,阮季星話音一轉,又說:“其實每個人都是一顆星星,只不過有的小行星黯淡無光,有的巨型恒星的光能走過幾千,甚至上萬年,抵達地球,被人類發現。”
“無論是哪顆,都有其運行的規律,是它們共同構成了浩瀚的宇宙。”
沈軻靜靜地看着她,問:“你是在安慰我嗎——因為你看到我家有多窮了?”
她撓了撓臉,“你可以這麽理解吧。”
如今阮季星回想起來,才意識到,她也許傷害到一個青春期男生的自尊心了。
太像是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施舍同情心了。
那天,逛完天文館後,下起了雨。
季曼打電話來,問她在哪兒,叫司機接她回家。
他們沒帶傘,在便利店門口等車。
阮家的車并不奢華,普通的黑色奔馳。
阮季星說:“去我家吃飯吧。”
“不了,我還要複習。”
“那我們送你回家。”
沈軻還是拒絕:“我坐公交車就行。”
阮季星知道這人犟起來跟牛似的,也沒勉強他。
她叫司機把傘留給他,自己鑽進後座。
車門剛關上,他又叫住她:“阮季星,等一下。”
沈軻折回便利店,買了一盒薄荷糖,從窗戶遞給她。
他的傘拿在手裏,沒打,她看見他肩頭、額發被雨淋濕了些,像一只……被丢棄在路邊,無家可歸的小狗。
又不是不等他,跑那麽急幹什麽。
他說:“暈車吃這個,可以緩解一點。”
“好。”
阮季星催他:“你快回家吧,要是感冒了,考試沒考好可別怪我。”
沈軻撐起傘,往後退幾步。
她從後視鏡中看見他的影子越來越小,拆開包裝,倒了兩粒進嘴裏。
結果,之後她就忘了這句話,忘了暈車要提前準備。
所以,他是記得她暈車,才給她薄荷糖的麽?
阮季星一時分不清,他到底是讨厭她,還是不讨厭。
謝曉羽小聲問:“星星,你和沈軻小時候就認識了啊?”
“嗯,不過上高中之後,我們就沒見過面了,所以跟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我感覺他對你挺特別的啊。”
阮季星說:“可能是因為,我媽媽以前對他媽媽特別好,他念舊情吧。”
謝曉羽半信半疑:“這樣嗎。”
“不然你以為是為什麽?”
想到沈軻自己說沒有喜歡的人,謝曉羽又打消了疑慮,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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