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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時間是淩晨5：00

酒店房間的兩張大床上，分別昏睡着兩個人。

右右站在兩張床的中間，左邊是哥哥，右邊是師父。

蘇時深生人入惡鬼道，好在那些惡鬼沒有傷害他，但陰氣入體，在惡鬼道裏堅持着沒暈的他回來就暈了。

無名道長的惡鬼化被右右的血驅除，可他與惡鬼糾纏那麽久，身體受損嚴重，回來也暈了。

右右忙碌得跟只小蜜蜂似的。

一會兒看看左邊補陽氣放安神咒避免哥哥魂體受損，一會兒瞅瞅右邊琢磨要不要再給師父喂點自己的血。

最終确認沒有問題後，她困困地打了個呵欠，擡手揉眼睛。

不能睡，要照顧師父和哥哥！

小姑娘小手揉着自己的臉蛋，睜大眼睛保持清醒。

……

右右的忙碌不是沒有用的。

蘇時深這一覺睡得極沉。

醒過來時，感覺身體暖洋洋，渾身有點提不起勁兒。

然後昨晚的記憶随之蘇醒。

“……”

瞬間精神抖擻。

……一夜之間他也是被萬鬼簇擁過的大佬了。

有些事情嘛，經歷得多了，耐性随之增長。

蘇時深不再多想，順手摸懷裏，沒有人。

他一驚，人從床上坐起來，餘光收攏到旁邊床上的畫面，他轉過頭。

就看到小家夥團成一小團，趴在無名道長的懷裏，睡得那叫個香。

這畫面當真刺眼極了。

蘇時深：“……”

他翻身下床，有些微的頭重腳輕，幾秒後這些不适的症狀盡皆消失。

男人垂眸沉吟了下，小心翼翼地将小家夥抱起來移到他的床上。

“你師父受傷了，別壓着他。”他欲蓋彌彰地解釋了一句。

小姑娘睡得小臉粉嘟嘟，沒忍住指腹在上面輕輕戳了下。

約莫是在惡鬼道裏走了一通，蘇時深的靈感有着顯著提升，他感覺到背後一道視線。

轉過身，果然，無名道長也醒了。

只不過對方臉色透着虛弱的蒼白，連目光也是暗淡無力。

在惡鬼道裏，無名道長知道了蘇時深的身份，不過沒來得及多交談，右右便帶着他倆回來了。

此時可以算作兩人的正式會晤。

如今無名道長回來，他願意讓右右回蘇家嗎？

如果無名道長不願，蘇時深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解決。

走法律程序？

無名道長大可以直接帶着右右離開。

剛剛相認的哥哥，和養大自己的師父相比，小姑娘根本不需要猶豫。

蘇時深正斟酌着怎麽開場，聽到無名道長輕笑一聲，聲音是掩飾不住的氣弱，語氣卻悠然：

“我這小徒兒，是不是很可愛？”

蘇時深鄭重點頭，他沒說什麽這得多謝道長照顧得好的廢話。

他血緣上是右右的哥哥，卻沒有資格代替右右感謝。

無名道長低低咳了咳，說：“我早知道她有同緣血脈在外。”

甚至還特意查過蘇家。

“就算你們不找來，過幾年我也會把她送到你們眼前。”

他倒是沒想到右右的父母還能做出托夢的舉動。

之前小徒弟在睡夢中遇到那對夫妻，估計就是那時發現她還活着。

能在底下做出托夢的舉動，想必他們費了不少工夫。

知道蘇時深想聽到更多有關小徒兒的消息，無名道長倒也不瞞着，挑挑揀揀地說了些。

他是從墳堆裏把右右刨出來的。

五年前蘇媽媽滿懷欣喜地生下右右，卻發現孩子生下來沒有呼吸，沒有心跳。

明明每次體檢一切正常。

生産時也很順利，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夫妻倆都想好了，等孩子滿月再帶着她回家，兒子們肯定會驚呆的。

結果發生這樣的意外。

陪産的醫護人員十分遺憾。

右右出生時和大部分皺巴巴的嬰兒不一樣，剛出生的她白白嫩嫩，睫毛長長，嘴唇紅潤潤的。

用其中一位助産士的話來說：活脫脫一個小天使。

可這個小天使出生後，沒來得及睜開眼睛看一眼這個世界。

再痛苦也沒用，事情已經發生，夫妻倆選了一個漂亮的山頭，把孩子埋了進去。

不久後無名道長從山下路過，感覺到異樣，順着源頭上去，把右右挖了出來。

那會兒右右依舊沒有心跳呼吸。

可在無名道長眼裏，他看到的是天生強大的魂體。

正因為魂體太過強大，剛誕生的身體無法承受。

于是五官被動封上，以免魂體溢散，真正死亡。

得虧右右運氣好，是無名道長碰到。

要知道右右這種情況，還是一道大食補。

一些走偏道的邪術師，若輔以某些禁制玄術将之烹而食之，可以道法大漲，延年益壽，甚至永保青春也未嘗不可。

好在無名道長身上不見得幹淨，但好歹有底線。

不過一開始，他把人養活，只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

這種天生魂體強大的體質是養活不的。

想想，魂體太強身體承受不住，又要防止溢散，所以五感被封。

而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五感被封，身體怎麽不會失去生機？

無名道長就是想逆天。

別人做不到的，他能。

他把右右當作一道複雜的數學題，不把題解開誓不罷休。

只是，人對冰冷的數學題不會生出感情，右右不是一道題目，是個活生生的人。

無名道長年輕時嚣張跋扈，自以為自己是玄門第一人。

偏偏所謂的正統玄門因為他愛鑽研偏道，不肯承認。

這梁子不就結下了嗎。

他上門挨個挑釁玄門中有門有姓的那些門派，啪啪往人家臉上打，幾乎得罪了所有玄門正派。

他自己的師門也覺得他太狂，訓斥他後，罰他閉門思過。

甚至還打算廢了他的修為。

年輕的無名道長只覺這些人鼠目寸光，夏蟲不可語冰，當即手書一封“休”了師門。

從此孑然一身，天高任鳥飛。

……

這人吧，無論年輕時性子有多張狂，上了年紀，或多或少會收斂那麽一些。

右右的出現更像是來磨無名道長性子的。

老道士體會到養崽的快樂，關鍵除了需要花費大量金錢買恢複五官的藥材外，養她可太輕松了。

身體一直睡，魂體自己會跑出玩，許多玄術她天生就會，完全不需要他操心。

雖然年輕時候的肆意張狂很恣意，但無名道長可不想讓右右養成這種性子，他力求讓右右成為一個小淑女。

效果大差不差吧。

至少無名道長對自己的教育還是很滿意的。

……

短暫的交談結束，蘇時深看着無名道長精力不濟地重新睡下，他悄然離開房間，準備去附近找食樓打包午餐回來。

顯然他某方面的阈值提高了，進入電梯沒有任何不适。

和惡鬼道的那些惡鬼比起來，女鬼可以稱得上是花魁。

找了食樓，有孩子有傷者，蘇時深打包了一些清淡易消化的。

等餐途中，他又往群裏更新了最新情況。

無名道長已經找到，他會帶着右右直接回家。

看到消息的蘇時秋大驚。

他到處加大師打探無名道長的事跡，大師們的微信還沒同意添加呢。

結果一晚上過去，老大就說找到人了？！

蘇時秋：【怎麽找到的？那位道長自己聯系的？】

他可是又撥了道長的手機，依舊不在顧務區。

師父的手機早就落在惡鬼身體裏了。

心情愉悅的蘇大總裁發了高深莫測的四個字：【驚心動魄。】

提着一大袋食盒的蘇時深刷卡進屋。

……氣氛不對勁。

放下食盒，他看到小家夥趴在床上蜷縮萬一團，本該躺在另一張床上的無名道長不在。

一過去坐到床邊，感知到的右右拱進了他的懷裏。

小手攬着他脖子，聲音悶悶的帶着哭腔：“師父走了。”

蘇時深一驚：“什麽時候走的的？”

“剛剛。”右右抽了抽鼻子，忍着沒有哭出來。

過了會兒，蘇時深從小姑娘邊比帶劃的解釋中明白了無名道長離開的原因——

他之前辦的事沒有辦成，結果被困在惡鬼道裏。

現在人出來了，他還得去辦。

至于他要辦什麽事，之前又是怎麽被困在惡鬼道裏，無名道長并沒有告訴右右。

他只是說等事情辦完，會去蘇家找她。

蘇時深是成年人，他明白無名道長這個時候離開，

固然有他确實有事要辦的原因，但也是騰出空間給他們兄妹相處的機會。

他沒有過多安慰右右，而是轉移她的注意力，問她許多關于惡鬼道的問題。

小姑娘一聽哥哥發問，當然要好為人師啦。

她已經把蘇時深納入自己人的範圍，交流起來越發流暢，順便還能鍛煉她的口語。

蘇時深一邊聽小家夥帶着奶氣的解釋，一邊打開食盒。

小姑娘肚子早就咕咕叫了，放開了吃，吃得肚滾圓圓。

師父的行蹤找到，福利院那邊所有人都不記得右右，自然沒有再回去的必要。

得知蘇時深要開車帶右右回首都，蘇時秋用撒嬌賣萌各種方式，終于讓老大答應帶右右去他拍戲的城市。

否則等他拍完戲回家和右右見面，不知道得什麽時候。

右右已經知道自己還有兩個哥哥，現在要去見三哥哥，她有些不安：

“三哥哥會喜歡我嗎？”

蘇時深點開蘇時秋發的語音消息，裏面一陣惟妙惟肖的學狗叫的可恥賣萌。

“他為了見你都學狗叫了，怎麽會不喜歡你。”

右右開心了，想了想：“那二哥哥呢？”

“自然也喜歡。”

蘇二哥在群裏一直沒有反應，也沒有給蘇時深打電話了解。

以蘇時深對這個弟弟的了解，他空下來必定會将群裏的每條消息都看完。

小姑娘放下心來。

兄妹二人進超市買在車上要用到的東西——從陽城趕到蘇時秋所在的M城，全程一千八百公裏，相當于自駕游了。

蘇時深還從來沒有旅游過，這次權當給自己放個假。

……

把小姑娘放進推車裏，蘇時琛推着她在超市裏緩緩逛着。

這是右右第一次逛這麽大的超市，琳琅滿目的商目看得她應接不暇。

男人看着她左右張望的新奇神态，心口微澀。

他想到無名道長解釋的五感盡失。

就是當右右的魂體回到身體裏時，她看不見，聽不到，無法說話……

而魂體活動時，她接觸到都是非人世界。

“想要什麽拿什麽。”他揉揉右右的小腦袋。

采購完後，看着哥哥提着比自己整個人都還要大的一包東西時，右右有點不好意思。

覺得自己拿太多了。

蘇時深一眼看出她在想什麽。

确定小丫頭的消費觀要重新建立。

這麽一想，還有好多要教她的。

走出商場，前方人潮湧動，聲音嘈雜喧鬧。

原來是便衣警察在抓一個通緝犯。

擔心擠到右右，蘇時深單手把人抱了起來，小姑娘的視線一下子變得開闊。

蘇時深沒有看熱鬧的愛好，正要帶着小家夥離開，右右在他耳邊道：“哥哥，等下。”

男人條件反射地繃緊身體，壓低嗓音：“有鬼嗎？”

右右：“……”

她好想告訴哥哥，這麽大的太陽，外面是不可能有鬼的。

和她目光相視後，蘇時深：“……”

小姑娘什麽都沒說，但好像什麽都說了。

他輕咳了聲：“那是什麽？”

遠處追捕還在進行中，通緝犯似乎知道自己被抓住就不得善終，拼了命地逃。

便衣警察一邊追趕一邊朝周圍大喊人群退遠。

右右目光往那邊眺望，蘇時深聽到她軟軟的嗓音：“有壞人，右右想看能不能幫忙。”

蘇時深目測了下距離，覺得波及不到這裏，便也停下來。

他看到小姑娘手指做了幾個手勢：“不行……太遠了。”

蘇時深往前走了走，右右驚喜地說：“可以了。”

他不知道小姑娘做了什麽。

總之可以看到的是那個橫沖直撞的通緝犯腳下一絆，整個人炮彈似的摔了出去。

後面的便衣警察立刻撲了上去把人铐上。

便衣警察在他身上竟然搜到了一顆手雷！

見到這玩意兒時，一通劇烈奔跑又熱又累的幾個警察硬是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他們面面相觑。

“剛才他摸兜是不是就是想扔！”

幸好他絆倒摔下，給了他們立刻撲的機會。

這玩意兒不論是扔向他們，還是他無理智地扔向圍觀群衆，都是難以接受的結局。

“老天保佑，撿了條命。”

……

右右坐在車上捧着果汁開心的咕咚咕咚，蘇時深好笑：“那個壞蛋被抓到就這麽開心呀？”

小姑娘點點小腦袋，大眼睛撲閃撲閃，甜甜地說：“壞蛋身上有很重的血光。”

“……血光是什麽意思？”大哥在線補課。

右右出口的話就讓蘇時深沉默了。

“壞蛋殺過人，還不止一個。”小姑娘仔細回想她看到的畫面，換算了下，“至少三個。”

“這樣的壞蛋很壞很壞的，必須抓住。”

蘇時深了然。

她是怕警察抓不住被對方逃跑，所以才想幫忙。

想了想，他順勢叮囑：“右右，幫忙可以，但要記得量力而行。如果不小心單獨遇上這樣的壞蛋，你要避開。”

盡管他不會讓右右有落單的機會，不過該教育的還是要教育。

“哥哥放心，右右不會單打獨鬥的。”小姑娘擡起小下巴，模樣神氣極了，“右右會群毆噠！”

“……”

男人按了按太陽穴，語氣已經帶上了無奈：“你單獨遇上壞蛋，怎麽群毆？”

右右小拳頭一握：“開惡鬼道，放惡鬼。”

發現惡鬼道裏的惡鬼不會攻擊自己，還會聽自己使喚後，小姑娘立刻對那些數不盡的惡鬼們起了小心思。

見識過惡鬼們的蘇時深：“……”

這個理由當真是……無懈可擊。

他張了張唇，最後還是沉默了。

無名道長平時怎麽教育的！

這個小插曲過後，前往M城的路途很順利，沒有出現什麽意外。

奈何計劃趕不上變化，剛抵達M城和蘇時秋彙合，蘇時深接到助理電話，合作那邊出了問題，必須他親自處理。

蘇時深只好把車留下，蘇時秋讓林河送他去機場。

嘿嘿，老大走了，天降妹妹就是他一個人的，想怎麽rua怎麽rua。

右右戀戀不舍地和哥哥告別，蘇時深親了親小家夥，又叮囑了幾句蘇時秋，這才不太放心地離開。

離開後才想起來，他似乎忘了一件事：

忘了把右右有特殊能力的事更新給兩個弟弟。

不過……很多事情要親身經歷才能體會到其中妙處。

所以，還是等他們自己發現吧！

蘇三少狂翻白眼，這才幾天啊，老大居然變得這麽婆婆媽媽。

末了再看乖乖坐在他床上的小不點，蘇三少蹲過去。

那張在娛樂圈裏顏值都能排到前面的頂極神顏笑成了一朵花：

“右右，是大哥好看還是三哥哥好看呀。”

右右細細想了想，覺得說哪個另一個都會不開心。

盡管她想說大哥更好看。

但三哥哥才剛見面呢。

哥哥說三哥哥比較傻，要多體諒他。

“右右最好看。”

小不點一本正經用帶着奶氣的軟軟嗓音說話，讓蘇時秋的手忍不住rua了過去。

手感好到不想放。

“我們右右真聰明。”

rua夠了後，蘇三少抱起小姑娘走出去：“哥哥帶你吃好的。”

結果在路上遇到了周易。

劇組工作人員都知道蘇時秋和周易不對付，不管是工作人員還是雙方助理，都堅決杜絕兩人單獨見面。

哪想這麽巧，兩人狹路相逢了。

兩人目光在半空中對上，發出噼裏啪啦的火花。

蘇時秋率先收回視線，不能為了個傻逼吓到懷中的小東西。

他這主動撤火，周易倒是一愣，旋即眼睛眯了起來，順勢瞄了眼旁邊的監控探頭。

“喲，蘇哥，不好意思呀，今天你的這場戲又給我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是導演覺得我比你合适，你不會生氣吧。”

蘇時秋見懷裏的不小點朝周易看去，趕緊捂住她的臉：“別看髒東西，會長針眼。”

周易聽到了，揚高音調，笑嘻嘻地說：“我是髒東西，蘇哥是什麽？陰溝裏的臭蟲？”

聽到這話的右右抿了抿唇。

見蘇時秋依舊徑直往前走，周易表情一變，蘇時秋什麽時候脾氣這麽好了？

“蘇哥，你懷裏那小孩哪來的呀？長得可真醜，看着和你幾分相像，該不會是你的私生女吧。”

他要的就是激怒蘇時秋，就不信他還忍得住。

蘇時秋把小不點放下來：“乖，捂住耳朵，閉上眼睛。”

見小姑娘乖乖照做，他轉身沖向周易，并不知道身後的右右已經睜開眼睛。

見三哥哥占據上風，小姑娘左右環視——怕被人看到。

然後她就看到了牆上的監控探頭。

她知道這是監控。

不能留下三哥哥打人的證據呢。

……

揍完那傻逼的蘇時秋神清氣爽地抱着右右離開了。

周易龇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擦掉鼻血。

一頓打換一個能讓蘇時秋倒下去素材，值。

他得意地往攝像頭看去。

下一秒，表情瞬間呆滞如雞——

整個攝像頭不知什麽時候被紙巾團團包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