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放手

殷明珠回到殷宅的時候就發覺有些不同，平日裏燈火通明歡聲笑語的宅子今天怎麽出奇的安靜，她一邊踏進廳裏一邊不安的喊道“金玲，銀娣”

偌大的宅子并未有人回應她的喊聲，向寒川坐在沙發的一端，一手支在扶手上斜放在唇邊，一手橫放在沙發的靠背上，看着殷明珠的身影，唇邊還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意，牆上的挂鐘正好叮的一聲指向了十二點，向寒川清楚記得自己回來的時候是十點整，他冷聲道“那麽晚才回來？”

殷明珠聞聲吓得轉身後退了一步，看清向寒川的身影後才松了口氣，一手撫着心口嗔怪道“你吓死我了！”

向寒川起身走過去扶住明珠的肩膀笑道“你又沒有做虧心事，怕什麽呢？”

明珠終于察覺到向寒川此刻周身的戾氣，看來今晚那支舞到底還是惹出了禍端，轉念一想，明明是他先去邀了洛雲熙跳舞，怎麽轉頭還要向自己興師問罪，明珠握住他的手笑問道“我以為你是突然有事回了向公館，沒想到你在這兒等我，回來怎麽也沒告訴我？”

向寒川環視了四周一眼說道“向公館也好，殷宅也罷，都是我的地方，來我自己的地方，看我的女人，不是還要提前打個招呼吧？”

明珠深呼吸了一口氣直視向寒川說道“寒川，我今天已經很累，我也不想因為今晚百樂門發生的那些無謂的事情和你争吵，我要先休息了！”

殷明珠轉身欲上樓去，向寒川抓住她的手腕一用力又把她帶回到自己面前，語氣依舊是不溫不火的問道“我倒想問問你，今天做了什麽事，把自己弄的這麽累，還有你所謂的那些無謂的事情是什麽？”

“所以你現在是一定要向我興師問罪了！”殷明珠近前一步，眼神直逼向寒川，沒有絲毫的怯意。今天簡直就是她的災難日，上午打扮的漂漂亮亮滿心歡喜的去參見錦繡的婚禮，先是見到了這輩子最恨的榮家那對母子，晚上的酒會因着向寒川和洛雲熙的一舞又受盡了那些闊太太的冷嘲熱諷，還有個洛雲澤陰魂不散的纏在身邊，向寒川招呼不打一聲就先離開了，她和英東又要幫着左震應酬到現在才回來，這倒好，一回來面對的就是向寒川的興師問罪，這壓抑了一天的情緒大概就是要到這時候來爆發

向寒川看着她厲聲道“倒是真的越來越長進了，今天晚上是什麽場合，你和洛雲澤去跳舞，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把你說的有多難聽！”

“再難聽的話我之前也全部聽過了，你以前在乎過麽，關心過麽？”殷明珠想也沒想就把這句話脫口而出，沒有忍讓和解釋，只有歇斯底裏的怒吼“也許是今晚說到了向先生的頭上，你覺得失了面子，所以才來質問我，是麽？”

“我不在乎你，不關心你？我說過只要你願意，向公館的大門永遠為你而開，你想要的一切，你擁有的一切，都是我向寒川給你的！可你居然拿着我對你的承諾，一邊敷衍我，一邊……，殷明珠，不要把我對你的容忍當做自己的資本，要學會适可而止！”

向寒川從未用過這樣的态度和殷明珠說話，記憶中的他永遠是溫存的，紳士的，所謂人如玉，世無雙，大概就是向先生的樣子

殷明珠紅了眼眶，強忍着眼淚高傲的點點頭道“沒錯，我吃的，我用的，全都是你向寒川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向寒川給的，整個上海灘全都知道我只不過是你的一只金絲雀，我是你養的寵物！我也在院子裏養了一只金絲雀，就是用來日日夜夜提醒自己，既然擁有了錦衣玉食就該安分守己的做好一只寵物，難道你不知道麽？”

這句話讓向寒川如遭雷擊，徹底的絕望，心中所期待守護的東西瞬間粉碎，這漂亮的宅子此刻就像是在嘲笑他，除了財富你擁有不了一絲真情，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無力又有些希冀的問道“四年了，你就是這樣看我對你的感情和我們之間的關系嗎？”

殷明珠苦笑“難道你不這樣看嗎，上海灘誰不這樣看呢，大門口雖然寫着殷宅兩個字，可人人都知道，這裏的一絲一毫都不屬于我，全部都是你向寒川的，我雖然接受了你給的一切，可你心裏很清楚，我有能力養活我自己！”

“你有什麽能力啊！你是想再回去做舞女，還是想抛頭露面去做交際花，就算你想，那也要看我向寒川給不給你這個機會！”

殷明珠的眼淚終于留了下來，她的高傲和倔強頃刻間坍塌不見，她凝望着向寒川，今天發生的一切她都是始料不及的，明珠沒想到他們之間的關系會走到如此絕望的地步，她只想逃離這裏，猛然轉身想要離開，眼淚碎落在地板之上

“明珠！”向寒川連忙上前了一步叫住了她

“你最好考慮清楚，只要我願意，你可以是全上海灘最風光的殷明珠，如果我不願意，你什麽都不是！你今天踏出了這個門口就沒有第二次機會，任何讓我向寒川失望過的人我都不會給她第二次機會！”

殷明珠轉身看着向寒川，笑容凄苦“向寒川，你心裏終究還是這樣看我！”

到底還是選擇離開，黑乎乎的院子含着凄厲的風，明珠心裏竟泛起一絲恐懼，之前倒不覺得這院子的夜晚如此孤獨，剛走了一半便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向寒川從背後擁着她，明珠聞到他身上淡淡薄荷香氣，他總喜歡在衣櫃裏放上薄荷味的香薰，他曾說這味道聞起來讓人清醒，向寒川低啞的嗓音在她耳畔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想要傷害你”

對不起，多珍貴的三個字，向寒川第一次如此鄭重向她道歉，一直以來，他從來都是不會錯的人，一句對不起讓明珠心裏所有的怨氣和委屈都化作一股柔情，她轉身抱住向寒川，眼淚灑在他的肩頭，她早該相信他是真心愛她，早該明白他有身為向先生的苦衷，他對自己那樣的好

“寒川，其實我一直都是……”

“我放你走！”

其實我一直都是愛你的，最後三個字還未出口，便聽到他親口為這段關系劃上了一個句號，還來不及反應，向寒川握住殷明珠的手走到花園藤椅旁，他取下那只金絲雀的鳥籠，打開籠子親手放生了那只金絲雀，那金絲雀撲棱了幾下翅膀便向着遙遠的天空飛走消失不見，暗夜的天空黑漆漆的，殷明珠開始無比擔心這只小鳥日後的處境，它飛走了，她的心卻墜落了！

“我放了你，天空廣闊，你可以随意追尋你的幸福，我會在你身後祝福你”

向寒川，你可知你放了我，便也是親手拿走了我此生唯一的幸福！

殷明珠，全上海灘都知道我是向先生，就只有你一個，不把他當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就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