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永巷 “大有大的好處

第37章 永巷 “大有大的好處。”

當天下午, 婉瑛依照往常那樣來禦書房伺候筆墨時,姬珩發現了不對勁。

“镯子怎麽摘了?”

曾經總是戴着白玉镯的手腕現在空空如也,婉瑛看了一眼, 道:“不想戴了。”

“也好,是該換個戴戴了。”姬珩沒作他想,“朕上回見庫房裏有只和田玉镯, 極襯你的膚色,明日讓呂堅拿來給你。”

婉瑛平淡地謝了恩, 看上去, 也不怎麽喜歡。

姬珩打量她幾眼,忽問:“今日去了貴妃的生辰宴, 如何?”

研墨的動作一頓, 片刻後, 婉瑛垂着眼答:“挺好。”

姬珩皺了皺眉,但沒說再什麽。

到了晚上, 她的不對勁表現得更明顯了。

“今天怎麽這麽安靜?”男人的聲音響在耳畔。

他舔.舐着她的耳後, 輕輕含.弄着小巧的耳垂, 可是往常連稍微碰一下都會顫抖的敏感身體,今天卻尤其僵硬, 甚至在他迫不及待地親吻她, 勾.纏着她的小舌時,她也只是小貓似地輕哼了一聲,很快又恢複沉寂。

看着身下眉頭緊皺, 雙眸緊閉的人, 姬珩的手往下滑去。

“嗯……”

她緊咬下唇,抑制着即将脫口而出的呻.吟。

姬珩給氣笑了,他低下頭, 倒要看看,她能倔到什麽時候。

身體很熱,像被架在火上烤,婉瑛情不自禁地想扭動腰肢,發出聲音,但她還是極力忍耐了下來。

不,不能叫。

她不能給出一點反應。

下午那兩人的對話不停在腦海裏回響,使她感到痛苦萬分。

她極力在腦海裏回憶着蕭紹榮的模樣,可他的面容卻越來越模糊,明明也沒過去多久,自己竟然快要記不清他了。

難道真的像她們說的那樣,是她有了新歡忘了舊愛嗎?

不,不是的,她只是迫不得已。

婉瑛極力催眠着自己,現在覆在她身上的人是蕭紹榮,是他在吻她,撫摸她……

“啊——”

下巴上的劇痛令她突然清醒,尖叫起來。

睜開眼,她對上一雙蘊含着沉沉怒氣的黑眸。

“你在想什麽?”

男人的聲音低沉,壓抑着濃濃怒火,粗糙的拇指摩擦着她被咬破的下唇,殷紅的血珠滾落,顯得唇色愈發妖豔。

“說!方才你走神時在想誰?”

婉瑛苦笑,原來他不僅要占有她的身體,還要占據她的全部思想與靈魂,連她腦子裏在想什麽,他也要管。

“妾身想要一個名分。”

姬珩一愣,終于知道她今晚的異常是源自什麽,有些意外。

“你想讓朕封你為妃?”

“是。”

姬珩神色複雜,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要什麽,朕都答應,除了這個。”

見婉瑛不說話,他多了些平時沒有的耐心解釋:“封了妃,你就只能搬出澄心堂去住了,處處都要受規矩束縛,像這樣住在這裏,朕下了朝就能見到你,不好麽?”

片刻的寂靜後,晶瑩的淚珠從婉瑛的眼眶滑落,她靜靜問:“妾身是陛下的玩物麽?”

姬珩一下就怒了,從她身上下來,語氣不由得加重:“這是說的什麽話?你說這話是故意輕賤自己,還是糟蹋朕的心意?”

婉瑛擦去眼淚,說:“陛下不願封妾身為妃,沒關系,那妾身就做宮女,不然無名無分的,算個什麽?”

“……”

真是奇怪,以往唯唯諾諾,連句稍微大聲點的話都不敢說的人,今晚卻格外堅持自己的立場,寸土都不肯退讓。

先前做了一半的事自然也因她的極力抵制而做不下去了,姬珩只能去洗了個冷水澡草草了事,随即裹着一身冰冷水汽上床,卻發現往常自己睡的位置上多了床被褥,而睡在裏面的人春蠶似的緊緊裹着一床被子,臉沖着床帳,只留給他一個後腦勺,似乎已經睡熟了。

這是要跟他劃清界限了?

姬珩氣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撈起自己那床被褥,随手扔在地上,然後上了床,掀開被子一角,強行擠進去。

可沒想到婉瑛平時看着好欺負,發起脾氣來竟有那麽倔,寧可不蓋被子,也不跟他同衾共枕。

她雙手交疊于腹,合目而睡,身上只穿着一件單薄寝衣。

姬珩搖搖頭,心想自己同她計較什麽。

這麽一想,也就消氣了,他扯出一半被子,蓋在她的胸腹上,好聲好氣勸道:“就算跟朕賭氣,也不要冷着自己,近日天雖轉熱,但夜裏還是冷,着了涼可不是好玩兒的,你底子不好,更要惜身才是。”

婉瑛眼也不睜,将身上的被子一把掀開,淡淡道:“多謝陛下好意,但妾身不冷,陛下年歲大,要惜身也是陛下先惜。”

“……”

這是大逆不道的話,這話若是別人來說,姬珩早讓人拉下去砍頭了,可由婉瑛說出來,他只覺得好笑。

“嫌朕年紀大?”

閉着眼裝睡的人不置可否。

姬珩輕笑一聲:“大有大的好處。”

說罷,掀開被子翻身而上。

*

性子倔的人一旦擰巴起來,那就是不達目的不罷休。

一連幾日,婉瑛都拒絕皇帝近身,也拒絕別人服侍,理由是她既然不是主子,那只能是奴才,而作為奴才,她理應同澄心堂中的其他人一樣,服侍主子,而不是由奴才服侍。她甚至還主動去禦書房端茶遞水,去院子裏掃地洗衣,把呂堅吓得話都不會說了,看着她瞪直了眼。

姬珩冷眼旁觀着她的這些舉動,心中積壓的火氣終于在她又一次拒絕他的時候爆發了,他攥着她的下巴,眼中怒火如雷暴般聚集。

“就這麽想做奴才?好啊,朕成全你,知不知道做奴才是什麽樣兒的?那就是主子說的話絕不可違逆!轉過去,好生趴着!”

他将她整個人轉了個身,壓着她的脊背,在她後頸處啃咬,極具侵略感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将她完全籠罩。

這屈辱的姿勢讓婉瑛瞬間崩潰,心中有什麽東西完全崩塌了,她氣得渾身發抖,不知從哪裏爆發出一股力量,猛地轉身推開身後的人。

“我不要!都說了我不願意!你殺了我罷!如果你非要強迫我,還不如幹脆殺了我!”

她劇烈地顫抖着,心想,不過是一死而已。

哪怕是死,她也要活得有尊嚴,她不願意做一個供人恥笑的玩物!

姬珩的神色完全冷下去,眼神也失去了平時的溫度,變成毫無感情的冰冷。

“朕是不是太寵着你了?”

他既像是在問婉瑛,又像在問自己。

“你總是嘴上喊着要死,難道是仗着朕對你下不去手?”

不等婉瑛回答,他便一把攥過她的手腕,力度大到像要把她的腕骨捏碎,将她強行拖下了床。

婉瑛衣衫不整,兩腳還光着,她本能地察覺到了恐懼,不願跟着他走。

姬珩幹脆将她打橫抱起來,冷着臉踹開門。

春曉和小順子因為聽見巨大的動靜趕過來,正好看到這駭人的一幕。

小順子腿腳快,跑在前面,只見一個女人披頭散發地被皇帝抱在懷中,修長雙腿在空中亂踢,毫無遮擋,潔白如瑩瑩美玉。

他一怔,對上皇帝冷厲的視線,趕緊低頭往一旁避讓。

春曉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但出于護主心理,即使再害怕,也想要出手勸阻。

“幹什麽?放下她……”

“滾開!”

姬珩陰沉着臉怒吼,一記窩心腳将她踹去角落,春曉的頭撞上牆角,瞬間失去意識。

“春曉!”

婉瑛大聲哭叫起來,用力捶打着他的肩膀。

“放我下去!我要下去!”

姬珩面無表情地任她捶打。

呂堅聞聲趕過來,見了這一幕,也狠狠愣在原地:“陛下……”

姬珩冷聲道:“去永巷。”

在大楚朝,永巷歷來是犯錯的宮人和被廢黜的妃子所居住的地方,也就是常說的“冷宮”。

姬珩即位時,永巷還未被廢棄,住着一些先朝的老太妃和白頭宮女,老得都看不出年紀了,人也癡癡傻傻的。姬珩便開恩将這些人全部放了出去,有家人且願意收容照顧的,就遣送回家,沒有家人或已經癡傻的,就送入寺廟頤養天年。作為冷宮使用的永巷就這麽長期空置下來,久而久之,成了一片廢棄之地,因為曾經死過不少人,有些宮人們還說這裏陰氣森森,有鬼魂飄蕩,晚上走夜路寧願繞遠都不敢經過此處。

夜涼如水,沒有點燈的永巷空寂得如同一座鬼城。

姬珩踹開其中一扇門,屋子裏漆黑不見五指,到處都是厚厚的灰塵,蛛絲結滿棟梁。

一直掙紮的婉瑛突然安靜下來,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不……”

話沒說完,就像她所預想的那樣,他将她扔在地上,同時留下的,還有一句輕描淡寫的話。

“既然想死,那便如你所願,留在這兒等死罷。”

“吱呀”一聲,年久失修的房門沉重地合上,這一幕與夢中的某個場景重疊,當最後一絲光線即将消失時,婉瑛如夢初醒,手腳并用地爬過去,用力拍打着門。

“不——不要!求求你!我錯了!”

黑暗中,魑魅魍魉朝她而來,伸出無數鬼手,要扼她的咽喉。一只綠瑩瑩的八爪蜘蛛吐着蛛絲,從房梁上倒垂下來,正好吊在她的眼前。

婉瑛一邊驚恐後退,一邊絕望地哭泣。

“不要……不要關着我!我害怕……”

女人無助的哭喊聲被關在門後,姬珩轉身即走,呂堅惶恐地追上去,心想,皇帝這是多少年沒動過這麽大的火氣了,有點像他剛親政那兩年雷厲風行、殺人如麻的樣子……

剛走出沒幾步,身後就傳來撕心裂肺的尖叫。

姬珩腳步一滞,低罵了一句,轉身大步流星朝房屋走去。

一腳踹開房門,輕薄的月光投進屋子裏,鋪了滿地銀霜,照亮地上躺着的女人,頭發亂七八糟蓋在臉上,動也不動,像具屍體。

他心中一痛,趕緊上前将人抱進懷裏。

她卻突然驚醒,哭叫起來:“蜘蛛!有蜘蛛在我身上爬!”

姬珩抓住她拼命拍打自己的手,安慰道:“沒有,沒有蜘蛛。”

“鬼!有鬼!鬼要來掐我!”

“沒有鬼,都被朕吓跑了。”

他将她的腦袋按入懷中,借着微弱月光,看見鮮血淋漓、斷裂的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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