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第8章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洗完澡,祢荼整理完房間,拿着衣物出來。舒玉守在門口,神情有幾分尴尬。

“何事?”祢荼問。

“還請宗主莫要怪罪大師兄,大師兄也不是故意要與你為難的。”

“他去哪兒了?”

舒玉遲疑了下,道:“大師兄在後山。”她上前奪過祢荼手裏的木盆,道:“我去幫你洗。”

“不用了吧。”祢荼上前。

“這是弟子應該做的。”舒玉持着木盆,動用輕功,飛也似的跑走,生怕被追上。

祢荼欲言又止。

後山有一片碧綠的湖泊。秦杖玉捏着石子打着水漂,身後來了人,只不耐煩地道:“不是說了,我在這兒的時候,都別來打擾嗎。”

祢荼道:“是我。”

秦杖玉飛速直起,轉身道:“宗主,見諒。”

祢荼見他面露難色,正要開口,就聽他道:“明日我就會離開終隐山,不會讓宗主難做。”

祢荼道:“怎麽不是現在?”

秦杖玉臉色變換,垂首道:“現在下山,也可……”

祢荼道:“我不是來趕你下山的,事實上我并不希望你走,因為要走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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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讓我留你?”秦杖玉瞠目,還有這麽無恥的嗎?

祢荼:“……”

秦杖玉眯起眼睛,拍拍衣服走了過來,圍着祢荼轉了半圈:“怎麽樣,當上宗主,你一定很開心吧。”

祢荼:“……”

“我原本以為那會是我的位置。”秦杖玉的嘴抿成一條縫。

祢荼道:“你會有那一天的。”

“承宗主吉言了。可你知道要當上一宗之主是多麽不容易的一件事嗎。尋常弟子入宗門,修行個三五十年,突破進階,為宗門做出較大貢獻,得宗門上下認可,從尋常弟子之首,到長老,到副宗主,再到宗主。其中任何一步出錯,就無法直達尊位,而你,剛來,你就做到了。”

“因為你是尋常修士無法企及的天命者。”

“因為你得了宗門至寶天碑的認可。”

秦杖玉道:“你得了師父認可。因為這裏是正值落魄之際的問心宗,所以你一步功成。但原本,問心宗有了我們幾個,它必不會一直落魄下去。你只是剛來,你什麽都得到了。你走去哪兒,還有哪裏比得過這裏?”

祢荼見他眼眶微微泛紅,她不由思考自己不想當宗主的緣由來。

她怕門人殒命,怕擔不起宗門重責。

她在害怕。

她竟然在害怕!

她原本無所畏懼的啊。

修仙何等兇險,一開始就畏懼,能成什麽事!

……

祢荼道:“先前忘了告訴你,我叫祢荼。”

秦杖玉一愣,神色微動,轉身面向前方急促腳步聲傳開的方向。

“不好了!大師兄,大事不好了!!!”

小豆丁飛快跑了過來,驚起一片飛鳥。

秦杖玉道:“陸離,慢點跑。”

“見過宗主!”陸離慌忙掃了祢荼一眼,就轉向秦杖玉,“大師兄,黍仙又來了!說要收歲錢,再不交,蕩平整座山!現在周儒師兄正在門口堵着,方杏師姐讓我趕緊來找你!”

祢荼聽得怔愣,周儒是那個掃地青年,方杏是位很會審時度勢的少女,說她很厲害的那個,那黍仙又是誰,歲錢又是什麽?

“找我幹什麽,找師父啊!”

“師父不知道去哪兒了!”

“直接喊,師父會聽到的。”

一陣“師父,師父”的狼嚎,深林中傳來一聲鬼叫:“為師知道了!”

祢荼向外走去。

秦杖玉也跟着走了兩步,終于忍不住,道:“宗主,還是我帶着你走吧。”

祢荼一怔,點了下頭,手腕被握住。

“得罪。”秦杖玉直接動用輕功,往山門口掠去。

祢荼只覺樹影在身後飛退,輕柔的枝葉在秦杖玉腳下似有無窮的支力,酷熱的狂風掃向面門,祢荼顧着呼吸就已經竭盡全力。

……她也好想擁有這種身法!

雖然她攻擊力不俗,但她不會基本的招數,出門在外還是不太方便。

不多時,兩人來到門口,方缈也到了,見他倆一塊來,而且還是秦杖玉帶着祢荼過來,不由老眼發亮,甚至歡喜。

方思議的目光落在祢荼的手腕處,他緩步走上前來,将秦杖玉的手輕輕扯開,而後擡起祢荼的手,看着那明顯被捏紅了的腕間。

待他放手,祢荼再擡手看。

皓腕如霜,半點紅痕也無。

考慮到這人有意隐藏他的治愈能力,祢荼只看了一眼便放下了。

路過晶壁,祢荼停了下來,對方缈道:“我能把天碑收起來嗎?”

方缈唰地瞪大一雙老眼,感慨連連,眼裏泛起淚光,他重重抹了把眼睛,道:“當然!”

祢荼擡手附上晶壁,将它收了起來。晶壁消失,出現在她識海之中。已經很熟練了。

“太好了,”方缈恨不得拍手,“這樣你惹的事就不算什麽,我總算能松口氣了。”

“宗主她惹什麽事了?”秦杖玉擔心。

“不是什麽大事。”方缈擺手道。

“哪有惹事?”祢荼也記得方思議說她需要這塊天碑,雖然沒說她為什麽需要。

難不成一塊能測試修為和資質的天碑,能保她性命?她的确斬殺了齊天門門主不假,此地離洪彥鎮相去千裏,難道齊天門的人真能算到是她幹的,然後追到此地來嗎?

就算真有追溯的法子,這天碑就給她解困?

這也太瞌睡送枕頭了。

祢荼覺得自己早該收下的。

“你們還要讓本仙等多久?”

不耐煩的聲音飄入衆人耳中,祢荼就看到方老頭露出一絲怯懦,背脊都佝偻了幾分。

祢荼等四人走下階梯,來到叢林外的空地,細瘦的身影立在荒草邊。

來人一身灰黑色道袍,頭上一頂道士帽,長得就像黃鼠狼成精似的,看起來有些滑稽,但他身子雖然細瘦,身上卻散發着一股難掩的威勢,讓人不敢忤視。

祢荼壓低聲音:“這誰啊,長得就像黃鼠狼成精似的。”

那黃鼠狼脖子轉到這邊,臉上笑眯眯的,眼裏帶着點冷意。

“噓!你別這麽說,他……老人家就是。”秦杖玉壓低聲音。

“今年的歲錢,一千上品靈石。”

“一千,往年不是八百嗎!”方缈弓着背,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好多歲。

八百上品靈石!?祢荼想到方缈要收她的那點束脩,十兩銀子,确實沒多收。

“哦,弄錯了,一千是上一家,”黍仙拿出一本法典,翻了翻,道,“你們确實是八百,交吧。”

“可否寬限幾天?”方缈彎腰道。

“已經寬限半個月了,你還想拖到什麽時候,我奉大仙之命前來,大仙說了,若是歲錢交不上來,你們問心宗就此沒了吧。”

祢荼都愣了,問心宗這是惹了什麽牛鬼蛇神,明擺着是來收保護費的!

秦杖玉忍怒:“這仙人庇護,我們不要了還不行嗎?”

方缈趕緊拉住他,沖黍仙恭維:“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黍仙道:“仙人保護你們,是上古達成的契約,豈有你違逆的道理。”

“可這錢,我們真的交不上了。”方缈胡子顫抖,神态卑微,“寬限個半年,不,一個月,就一個月……”

秦杖玉一陣心痛,他真希望能快點突破修為,好去各處歷練,賺取靈石,為宗門效力,讓師父再也不用為靈石發愁。

黍仙昂下下巴:“你們宗門不是有塊測試天資用的天碑嗎,把那塊天碑交了,免你們十年歲錢。”

也就是說鎮宗之寶天碑才值八千上品靈石,方缈眼睛都瞪圓了,斬釘截鐵道:“不可。”

“這是怎麽一回事?”祢荼還雲裏霧裏,她沒加入過宗門,所以沒聽說過修仙宗門還需要向其他勢力交錢的道理。

“所有門派都要這麽交嗎?”所有門派都受仙人庇護?還有眼前這位真的是仙嗎,如此世俗市儈的仙?

“不是所有門派都能給仙人交歲錢的。“方缈道,“也不是所有門派都有望見到神仙的。”

“他是神仙?”祢荼也不知道這老頭是在恭維黍仙,還是在說真心話,她不由重新打量這位黍仙,她以為黍仙就是名字裏有個仙字,她的确覺察出了這位黍仙身上不同尋常的威勢,但沒覺得那股威勢能壓制住她。

祢荼滿心疑惑,換了個問法:“那為什麽問心宗可以交歲錢呢?”

方缈暫時沒法回答她這麽多問題,哀求道:“黍仙前輩,能否看在問心宗這麽多年來,都沒有斷過歲錢的份上,再多寬限幾日。”

黍仙道:“你們現在拿不出來,幾日之後就能拿出來了麽,交出天碑,免十年歲錢,難道還少嗎?”

他話音剛落,突然眉頭一挑,看向後方。

祢荼順着他的視線望去,那裏什麽也沒有,可不多時,她似乎聽到了“駕”的聲音,繼而遠處濃煙滾滾,塵土飛揚,駿馬嘶鳴,馬蹄聲由遠及近。

一群騎着紅馬的人,勒緊缰繩停在衆人面前。

為首的中年人睥睨着底下這一衆良莠不齊的老小。這群人各個身穿黑色勁裝,腰系紅帶,腰上系着兵器,神情冷峻,眼裏帶着輕蔑和傲氣。

“回禀代門主,線香所指,就是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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