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欠你的一輩子也還不清

第71章  欠你的一輩子也還不清

林漾帶着宋堇沈昀兩兄弟回家的時候, 碰到了和陳母一起的裴言禮。

對于剛搬來他家隔壁的裴家，林漾在和父母參加宴會的時候接觸過幾次，比較熟悉。他主動打招呼道, “陳阿姨, 裴言禮，早上好啊！”

裴言禮朝着三人點點頭, 那張輪廓分明，五官精致的臉上沒什麽表情, 看起來有些難以接近。

陳母和他相反，笑着揮了揮手，“你們好，又要一起去玩游戲了啊？”

“嗯！”

別墅區裏同齡人極少，林漾喜歡熱鬧，一直覺得三個人玩有點無聊, 此刻看到裴言禮，熱情邀請道，“裴言禮一起吧？”

裴言禮還沒說什麽, 陳母就接過他手裏的東西, 将他朝着他們推過去，“快一起去玩。”

裴言禮回頭看了母親一眼，就跟着林漾一起離開了。

四人雖然不熟，但相互間都認識。回家路上, 沈昀問了句, “決戰2088你會玩嗎？”

裴言禮點頭：“嗯。”

林漾有些興奮，“太好了！這個游戲需要四個人組團, 我們只有三個人開黑，每次都得随機匹配一個陌生人, 超級不爽。”

宋堇贊同道：“的确。”

男生之間談到游戲似乎都更熟悉了，林漾拍了下裴言禮的肩膀，“哎，你游戲技術怎麽樣？多少級了？”

裴言禮：“還行，150級了。”

“什麽！”林漾驚訝道，“150級你稱之為還行？太凡爾賽了哈！我們三個最高的還是沈昀的145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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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讨論着游戲，很快就聊到一起了。

到了林家後，沈昀和宋堇都拿了自己在林家的拖鞋，林漾從鞋櫃裏翻了一雙給裴言禮，“新的。”

“咳咳咳……”

客廳裏傳來一陣咳嗽，林漾立馬換上鞋子朝着聲源處走了過去。

沈昀和宋堇跟在他身後也過去了，裴言禮知道林家還有個女兒，沒見過，不過聽說了不少。

大多是說這個女兒養不大一類的話。

他有點好奇，也跟着走了過去。

客廳沙發上背對着他的方向坐着一個女孩。

裴言禮的第一印象就是瘦。

還小小的一個。

頭發很長，七月份，大家還在穿短袖的時節，她穿着一件薄款長袖針織衫。

雖說是薄款，但對這個季節來說還是很厚。

林漾蹲在她面前，擡手給她順着背。

明明看起來陽光又粗心的一個少年，此刻動作小心翼翼的，就連說話都很小聲，像是生怕吓着那女孩一樣。

“怎麽還在咳嗽啊？”林漾自言自語道，給她順着背，直到她不咳了，将茶幾上的水端起來遞給她，“喝口水緩緩。”

女孩端起水杯慢慢喝了一口。

裴言禮看到了她的手，手指很細也很白，手背上的青色脈絡特別明顯，看起來皮包骨頭似的，很不健康。

等她喝完水，林漾接過杯子放回茶幾上，“這會兒還這麽早，你要不上樓再睡會兒？”

林姝意搖頭。

林漾：“媽媽今天不是在家陪你嗎？怎麽不見她人？”

林姝意搖頭。

旁邊的阿姨解釋道，“夫人去書房開緊急視頻會議了，待會兒就下來。”

“這樣啊。”林漾有些不放心，“宋堇他們也來了，我們要去玩游戲，你要一起嗎？”

林姝意搖頭，還擡手推了他一下，大概是暗示他走。

“不去就算了，想看電視就看會電視，看累了回房間休息。”林漾拿了塊毛毯蓋在她腿上，起身看到裴言禮，想到兩人還沒見過，出于禮貌他對裴言禮道，“這是我妹妹，林姝意。”

話落摸了摸林姝意的腦袋，“小姝，這是裴叔叔和陳阿姨的兒子裴言禮。宋堇和沈昀也來了，你給他們打個招呼吧？”

沈昀聲音溫柔道，“小姝早上好呀。”

宋堇跟着道，“早上好。”

林姝意回過頭，裴言禮看到她臉的那一瞬，依舊是那個感觸。

太瘦了。

巴掌大的臉上眼睛黑黝黝的，清澈幹淨特別漂亮。被那雙眼睛盯着，他下意識脫口而出打了個招呼，“早上好。”

林姝意沖他們點點頭，又回過頭繼續看電視。

林漾寵溺的捏了一下她的臉，走到幾人跟前，沖裴言禮解釋了一句，“我妹妹不愛說話，別介意啊。”

裴言禮嗯了一聲，很想問她怎麽了，又覺得這種問題對林家人來說很冒昧，他回過頭又看了一眼，女孩安靜的靠在沙發上看着電視，又乖巧，又可憐。

這之後，裴言禮漸漸和林漾以及沈家兄弟熟絡了。

幾人經常一起玩游戲，打籃球又或者出去玩，也經常上林家玩……裴言禮極少能見到林姝意，在林家隔壁住了快三年，兩人甚至沒說上過一句話。

只是少有的見面，每一次她看起來都病怏怏的，如同圈子裏流傳的那些話一樣。

看着像是養不大。

初三即将畢業，家裏安排他去國外讀書，也是這期間裴言禮發現林漾的情緒似乎很低落。

一次兩人一起在小區裏打籃球的時候他趁機問，“你最近怎麽了？感覺心情不好？”

林漾氣喘籲籲地将籃球丢進籃筐，洩氣地就地躺在了地上，眼睛還紅紅的，“我妹身體更不好了。醫生讓我們家準備後事。”

裴言禮回想起那個每次看到都更瘦的女孩，臉上多了些傷感和不忍。他躺到林漾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什麽也沒說。

＊

六月份的雲京，早上陽光明媚，太陽不是很曬，天氣很好。

裴言禮周六這天難得起了個早床，在陽臺上曬太陽的時候忽然發現斜對面陽臺上的林母。

林母手裏端着一個碗，耐心地蹲在躺椅旁邊，“寶貝，來把藥喝了。”

林姝意蜷縮在躺椅上看書，明明差不多13歲了，可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像不滿十歲的小孩子一樣。聽到林母的話，她放下書慢悠悠地從躺椅上坐了起來，接過藥碗就喝了起來。

很聽話，不鬧也不抱怨。

她喝完後，林母接過碗，“媽媽把碗拿下去，順便去挑本書過來陪你曬太陽。”

裴言禮站在窗簾後面看到林母離開後才出來，他仔細打量着林姝意，發現她比起上一次看到的時候狀态更差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幹嘔了一聲。或許是擔心将藥吐出來，那一聲過後她明顯在強忍，那雙和第一次見到時候一樣漂亮的眼睛裏蓄滿了生理性眼淚。

想到林漾說的話，裴言禮挺心疼的。他快步走進卧室，翻出一顆牛奶糖後，回到陽臺上朝着那道身影丢了過去。

原本是瞄準她的手邊的，沒想到直接丢到了她的腿上。

裴言禮看着她，呼吸都輕了許多，莫名就有那麽點緊張，不知道她會是什麽反應。

林姝意的視線從書上落到腿上，看到一顆粉白包裝的牛奶糖，她擡手捏起來看了看，随後朝着陽臺對面看去。

四目相對，裴言禮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好相處一些，立馬揚起了一個笑，還擡起手準備朝她揮一揮。

林姝意沒給他機會，目光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就收回視線繼續看書了。

裴言禮從小到大因為家境好，長得好看，成績優秀，被身邊人優待，學校裏追他的女生特別多，這還是他頭一次主動對異性釋放善意，沒想到小姑娘這麽不給面子。

沒一會兒林母回來了。他倒也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這之後偶爾在家他都會在陽臺上看看那道身影是不是在。

在的話，她身邊沒人的時候，他都會給她送糖。

直到第四次送糖給她，她吃了。

裴言禮那天心情特別好，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

這之後他像是獲得了什麽認可一般，會特意關注林姝意的動向，總是趁着她在陽臺上身邊沒有其他人的時候偷偷給她送糖。

林姝意雖然什麽也不說，但她會吃他送的糖，兩人就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一樣。

＊

這天裴言禮在林漾房間玩，上樓的時候看到林姝意在客廳看電視，想到她過會兒可能會上樓，他進門的時候故意走在最後，還将門留着一條縫，不僅坐在最邊上的電腦前，也沒帶耳機。

一把游戲中，他忽然聽到有上樓的動靜，立馬放下游戲，借口道，“我媽給我發消息讓我回去一下。”

沈昀喊道，“等會兒，把這波打了再走啊。”

游戲裏裴言禮操縱的人物停在大路上，被敵方直接爆頭。

“坑爹貨。”林漾氣憤地嚷嚷道，“你就不能把這把游戲打完！”

“我媽很着急。”察覺到上樓的人快走到樓梯口了，裴言禮也不理會被坑的三個兄弟，離開了林漾的房間，為了防止被打攪，還将他的房間門關上了。

兩人‘正巧’碰上。

林姝意怔了一下朝着卧室的方向走。

裴言禮出聲喊住她，“給你送那麽多糖，看到我都不招呼一下嗎？”

林姝意的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沖他點了一下頭，繞過他就要走。

裴言禮擡腳擋在她面前，從包裏拿出一顆糖塞進她的衣服口袋裏。對上她那雙漂亮的眼睛，他笑了笑，“今天份的。”

林姝意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裴言禮都以為她會和他說話，小姑娘繞過他走了。

看到她的卧室門關上，他嘆息着自言自語道，“小沒良心的。”

這之後沒幾天，裴家已經将裴言禮出國讀書的事情全部安排好了。知道他要出國，林漾幾人舍不得，提前幾天就開始拉着他報複性玩。

裴言禮這幾天總是找機會偶遇林姝意，卻沒有一次遇到。因為天氣不太好的緣故，她父母甚至沒有讓她在陽臺上曬太陽。

出國前一天，他看了天氣預報是個晴天。那天哪兒也沒去，在卧室裏時刻關注着對面。

總算在早上九點多的時候，林姝意又在陽臺上曬太陽了，只不過林父一直陪着她。

裴言禮等了許久，直到11點多，林父才離開陽臺。不太确定林父什麽時候回來，他寫了張紙條裹在糖的表面，随後丢給了她。

裴言禮看到她撿起糖，打開了那張紙條，随後疑惑的望着他。

被她的眼睛盯着，他那句想了許久的‘我要出國了’，怎麽也說不出口。

裴言禮沖她笑了笑，又揮了揮手。

本以為林姝意不會理他，沒想到她擡起細得過分的手也朝着他揮了一下。

裴言禮心情複雜，準備和她說兩句話的時候，林父回來了。他站回窗簾後面，想重新找機會，可林父一直陪着她。

第二天裴言禮出國了，在國外的時候總是會想起林姝意，身上也總是無意間帶着牛奶糖。

然而剛到國外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他沒太多空閑時間來細想這些。

等好不容易空下來，他給林漾打了電話。兩人聊了幾句後，他道，“讓你妹接下電話。”

林漾疑惑，“你找我妹做什麽？你們又不熟。”

裴言禮淡定道，“有點擔心她，想和她說兩句話。”

林漾：“行，我給你問問她接不接。”

裴言禮等了大概一分鐘，聽到話筒那邊林漾讓林姝意接電話的聲音，沒一會兒林漾有些抱歉道，“我妹不理我，也不接電話，不好意思啊兄弟。你想和她說什麽？我幫你轉達。”

裴言禮壓住心底的失落，“算了吧，也沒什麽。”

“……”

“……”

裴言禮忽然從夢中驚醒。

心跳很快。

夢裏那種失落感萦繞在心頭久久不散。

……

感受到懷裏的溫暖，他依舊有些不安。擡手開了床頭的小夜燈，直到看到林姝意睡得紅撲撲的小臉，他的心跳也絲毫沒緩下來。

在她臉上很輕的吻了一下，将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緒，林姝意睡意朦胧地揉了揉眼睛，“怎麽了？”

“沒什麽。”裴言禮輕輕拍着她的背，“還早，繼續睡。”

林姝意在他懷裏重新找了個位置，蹭了蹭後，繼續睡。

看着她乖巧的睡顏，裴言禮的心跳這才漸漸緩下來。

自從兩人在一起後，他總是會夢到以前的事情，每次夢到自己出國後，都會驚醒。

不止一次後悔那個時候沒有更多的耐心。當時如果多給她打幾次電話，加上她的聯系方式……也不會在她踏入生死關頭的時候什麽都不知道，更不會逐漸将她忘記。

感受到她的呼吸平穩後，他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喃喃道，“欠你的一輩子也還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