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

第 15 章

周末什麽事都沒有睡個覺怎麽就那麽難。

總會有一大堆事阻擋穆清去睡覺的道路上。

原本的計劃是周六睡覺，周天回家一趟，舒舒服服地在家吃零食吸貓，但計劃趕不上變化。

昨天要去看紀時予打籃球，本想着第二天終于沒事了，爺爺又打了個電話過來，說小區裏有活動，問他能不能去幫忙當個志願者，可以免費領一箱牛奶。

穆清簡直頭大：“你要喝什麽牛奶？牛的羊的還是什麽奶，你要是真想喝，我一樣給你買一倉庫怎麽樣。”

老頭不屑一顧：“誰要你買，免費的不拿白不拿。”

“……”穆清無語，“你看你孫子缺那點錢嗎？”

“你周末又沒課，我都和我們小區的老頭老太太說了，我孫子長得帥又是大學生，又孝順又懂事。有個老太太說他孫子也帥，我不服，你明天過來好好打扮一下，他們都等着看呢。”

老頭嗤笑一聲：“哼，我倒要看看是她孫子長什麽樣，我孫子才是最帥的小夥兒！”

“我承認他比我帥。”穆清幹脆利落地打斷老頭子即将對他容貌展開的長篇大論。

“胡說什麽！”老頭吼他一聲，“說什麽也沒用，明天過來，不過來你就等着你爺顏面掃地從此消失在這江湖吧！”

說完就撂了電話。

還江湖，不就是一個破小區。

老頭也是犟，死活都不肯搬出來，說什麽“這裏更有人情味，你這個小年輕不懂”。

他也不想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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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這麽說，去還是要去，畢竟是穆清唯一的一個親人。

他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去世了，一直由爺爺照顧撫養長大。老頭雖然每個月養老金不少，但穆清很早就自己打工掙錢，學費書本費都是自己交。

為了掙錢，穆清一天最多達到過四份兼職。

不想讓老頭整日念叨操心，他沒告訴他自己在外面打多少份工，就說是去有錢人家家裏當家教。

好在老頭也沒懷疑。

穆清每個月會定時給老頭卡裏打錢，知道老頭喜歡裝大方到處請人吃飯，他每次都怕錢打少了，出現又一次請客的時候錢不夠人尴尬的情況，金額是一次一次地往上加。

從一開始的一個月一萬，到一個月兩萬五，再到五萬。

後來被老頭指着鼻子罵：“你是不是有錢燒的我有病嗎天天請那些傻逼吃飯，一個月一萬你怎麽不撐死我？！”

他終于停手了。

在老頭的威脅下，最後定在了一個月一萬。

穆清反複跟他确定：“你真的夠花？買煙買酒買菜買衣服？”

老頭白他一眼，非常嫌棄的樣子，“一個月一萬不夠，你每頓吃滿漢全席？那也不夠啊，瞧你瘦的跟猴一樣，你這身板進動物園游客都懷疑動物園虐待你。”

穆清：“……我真謝謝您嘞。”

挂了電話，穆清心累地像是剛上完一天的班。

雲瀾趴在他自己床上，撩起床簾問：“咱爺爺又給你打電話了？這大嗓門沒開免提我都聽見了。”

“是啊，這老頭嗓門也打脾氣也大。”穆清吐出一口氣。

“是不是想你了，讓你回去看看？”雲瀾問。

想個錘子。

穆清：“叫我回去參加比美大賽。”

雲瀾：“……啊？”

-

又一次被鬧鐘吵醒。

穆清像個機器人一般，下床洗漱，換衣服，灌一杯水，頂着一頭亂毛到處走。

陸離朝穆清努努嘴，問雲瀾：“這是怎麽了？”

雲瀾現在一看見穆清就想到他昨天晚上給他解釋的“比美大賽”，昨晚好不容易平複的笑意又席卷而來，邊笑邊給陸離解釋，中間差點有幾次喘不上來氣。

陸離聽完表情複雜：“這比賽……還挺接地氣的。”

“雲瀾，你再笑。”穆清一臉兇狠地盯着他，“我晚上暗殺你信不信。”

“信信信，不笑了。你快走吧，順便幫我們給咱爺帶好。”

老頭住的小區比較偏邊緣化，不過穆清開“外挂”，省錢省時又省力。

穆清在門外敲了半天門沒人開，只好打電話。

“你人呢？”

對面那頭聲音嘈雜，老頭的聲音格外突出：“你到旁邊那個大蘇果超市來，轉彎後面有個社區服務管理基地，我們在這邊廣場上準備開廣場舞比賽呢，你麻溜的快過來，人孫子都已經到了！”

“來了來了。”

老頭說的地相當好找，隔老遠就能聽到聲音放的震天響的廣場舞DJ熱門神曲，種類繁多，連remix版的、變速版的都有。

穆清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穿着老頭衫的老頭，以及他對面一個身材高挑的男生。

這就是他比美比賽的另一個選手？從背影看上去好像确實長的——

穆清猛地剎住腳步。

在那邊的人還沒看到他之前，他迅速閃身躲到了一個園藝草球後面。

草。

紀時予怎麽會在這？？！！

他不會就是老頭電話裏說的，是那位老太太的孫子吧……

穆清懷疑他被老天耍了。

昨天他還在美滋滋地計劃這單結束下一單接個有點挑戰性的，結果今天就給他上難度。

不要過來啊，他是不能和任務對象私自見面的。穆清欲哭無淚。

這是他自己給自己定下的規定，這麽多年0違規，他不想打破這個記錄。

沒等他掏出手機準備胡鄒一個借口和老頭說臨時有事來不了了，老頭就發現了他。

“你杵在那幹什麽呢！沒人和你玩躲貓貓！快過來！”

穆清：“……”

一把年紀了，眼睛怎麽這麽尖？

老頭這一嗓子吼完，不被發現都不行了。

穆清抱着視死如歸的想法慢吞吞地走過去，毫無感情地扯出一個笑，“早上好。”

“早上個頭，現在都上午了。”老頭拽着他的胳膊，拉到面前，“瞧，我孫子帥吧？”

穆清這才發現紀時予身邊還站着一個人。

老太太身材矮小，只到紀時予的肩膀下方一點。她擰眉擡眼，上上下下瞧了穆清一番，點頭：“還行吧，沒我孫子帥。”

“你再說一句？！”老頭瞬間炸了，“我叫人來評評理！”

穆清一把拉住他，“別別別別去了，你就安分點吧。”

老頭冷哼一聲，這才沒繼續。

“對了，你哪個大學的小夥子？”老太太非常驕傲地介紹身邊的紀時予，“我孫子可是Z大的，學霸！”

我能不知道他哪個大學嗎奶奶，我比你都了解他。

“哈哈……好厲害好厲害，我是A大的。”穆清禮貌地回應。

“你倆要不要互相認識一下？兩大小夥子交個朋友也是好的噻。”

穆清：“這就算……”

紀時予：“好啊。”

穆清：“……”

“那你倆先聊着，我們那邊去準備比賽了。”老太太招呼着老頭走了。

留下紀時予和穆清兩個人在原地尴尬。不，準确來說，尴尬的只有穆清。

紀時予今天穿着比較日常，白衣黑褲，他微笑着伸出手：“你好，紀時予。”

穆清也同樣回給他一個禮貌的笑，伸手回握：“穆清。”

“穆清？”紀時予思量兩秒，“哪個字？”

“吉甫作誦，穆如清風。”穆清說，“我爸媽起的。”

雖然知道紀時予的名字是哪幾個字，但話都說到這了，穆清也象征性地問了一嘴：“你呢？”

“是時予愛之，顏采莫得忘。”紀時予眸光微動，“這句話的意思是：現在正是時候去表達愛意，卻無法看到你的漂亮的容顏。”

這麽有愛情色彩的一句詩？

穆清心下暗忖，難道是有什麽感情故事在裏面？

“也是我爸媽起的，小時候一直不知道是什麽意思。”紀時予看穆清一副要想歪了的樣子，不緊不慢地解釋，“我媽說是她當時找了很久的名字，挑了很多都不滿意，最後看到了這首詩，第六感告訴她選這個。至于我爸，他聽我媽的。”

好吧，女人的第六感确實是個了不得的東西。

話題聊完，氣氛再次陷入停滞。

穆清在瘋狂盤算怎麽逃離這裏，要不趁老頭不注意偷偷溜走？還是讓陸離他們給自己打個電話假裝有事？

群裏現在怎麽就沒人找他幫忙呢。

“嗯，那個……剛剛那位是你奶奶？外婆？”穆清沒話找話。

紀時予：“外婆。”

頓了頓，他問：“剛剛那個是你爺爺？”

穆清：“嗯。”

……

“你知道我們來這裏是幹什麽嗎？”穆清站立難安，四下張望，“這不就是老頭老太太挑廣場舞嗎，我們來有什麽用。”

好像為了解答他的困惑一般，穆清看到老頭手上拿了把蒲扇，邊扇邊晃悠過來。

“跟個木頭似的往這一杵，你們倒是過去啊。”

穆清滿臉疑惑：“去哪？”

“我昨天打電話不是說過了，當志願者！”老頭臉一拉，“你這小兔崽子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嘿？”

“我知道當志願者。”穆清耐着性子，“主要幹什麽？在你們比賽時當裁判？”

“當個屁的裁判！你去這旁邊，上幾樓來着……十五樓！去照顧小孩！”老頭眉毛一橫，拿着扇子趕人，一鼓作氣地連穆清帶紀時予轟上電梯，“去去去，別讓他們等急了，哄好讓他們別鬧着找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就行！”

電梯門關上，穆清還沒從“讓他們帶小孩”的震驚中緩過神。

他，穆清。

求愛大師追人大師的名號一抓一大把，靠這個月收入可以過二十五萬以上，居然現在被老頭抓過來帶小孩？？

天理何在。

不過……

穆清扭頭看了一眼紀時予，他倒是一臉平靜，好像着根本不是什麽大事一樣。

紀時予還會帶小孩？

“紀時予。”

“嗯？”

穆清一臉懷疑：“你……會帶小孩？”

“帶小孩很難麽？”紀時予拇指抵着下巴，偏頭想了一下，“和他們聊天應該就可以了吧。”

希望如此。

“你不會帶小孩？”紀時予問他。

“……”

他該會嗎。

到了現場，穆清掃了一眼，大概十幾個小孩，看上去都是還沒上小學的。

他兩一出現，剛剛還在玩玩具的小孩注意力瞬間就聚集到了他們身上。

幾個小孩扔下手裏的玩具，好奇地跑過來，瞪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擡頭看他們：“哥哥，你們是來陪我們玩的嗎？”

“我……”穆清一時語塞，下意識回頭看向紀時予。

紀時予蹲下身，一本正經地回答：“不是。”

小男孩問：“那你們是來幹什麽的？”

“來監督你們寫作業的。”

小女孩把嘴一撇：“不要寫作業。”

“不寫作業？”紀時予把玩具塞到她手裏，“那就去好好玩。”

小女孩拉着小夥伴很高興地走了。

穆清：“？”

這麽前言不搭後語的句子，小孩還真聽他的？

他很懵逼地和紀時予對視了半分鐘，沒忍住偏開頭笑了。

穆清一只手背過來擋住下半張臉，墨色的眸子映着白色的光點，兩只眼睛亮晶晶的。

紀時予忽然想到了之前有女生給他表白的時候，眼睛也是這樣亮，好像裏面有什麽東西一樣。

後來宋謙和他說，那是美瞳。

穆清笑個不停，少年輕快爽朗的聲音仿佛山間清泉，有感染力一般讓離他們近的幾個小孩聽到聲音都好奇地擡頭，莫名其妙地嘴角跟着上揚，傻呵呵地開始笑。

“不行了不行了……笑的我肚子疼。”穆清倒在沙發上，悶在靠枕裏舒緩笑意。

終于平複情緒後，穆清想到什麽，身子不自在地一僵。

等等，他現在是在幹什麽。

不能和紀時予走這麽近啊，保持距離！

剛才一笑起來什麽都忘了，穆清心裏慚愧，感覺有點對不起何則。

明明是他自己定下的規矩，任務期間不要和任務對象私自見面，結果自己打自己臉。

畢竟——

誰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

這一單真是曲折離奇，各種計劃之外的事情。

穆清還想在沙發上賴一會兒，忽然聽見有個稚嫩的童聲“哇”的一聲哭了。

他一下子驚坐起來，往聲音來源地那裏看。

一個紮着羊角辮的小女孩正在哇哇大哭，紀時予坐在她面前，滿臉無措。

“怎麽了？”穆清走過去。

“不知道。”紀時予無奈聳肩，“說一句話就哭了。”

穆清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你說什麽了？”

“說她的芭比娃娃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