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章

第 37 章

有穆清這句話，尹至樂放心地走了。

他前腳剛把宿舍門關上，後腳穆清臉上的笑意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真是有意思。”他冷笑一聲。

他一直沒有明說，但雲瀾和陸離也已經從剛剛兩人的對話中摸清楚了前因後果。

雲瀾最先反應過來接上話：“尹至樂不知道你不接二次單，他要是知道的話，估計還能安分幾天。”

“是啊，他不知道。”穆清站在陽臺，望向尹至樂離開的方向，“不過，他的事現在我反而不着急了。”

雲瀾不解地問：“那還有什麽事？”

陸離眯了一下眼，跟穆清的腦回路逐漸同頻。

“紀、時、予。”他低喃一句。

“你們說他？說起來，他剛剛确實好奇怪，跟我們又不熟，幹嘛擅自就給尹至樂開門了。萬一尹至樂一進門就要宣揚異能者的事……”雲瀾後知後覺地擡頭，視線落在紀時予的床鋪方向，“他不對勁。”

“他和宋謙都很奇怪。”陸離回想這幾天和兩人相處過程中的點點滴滴，開始扒細節，“宋謙對穆清一直有一種隐形的敵意，而紀時予才剛認識穆清就表現的非常熟念，感覺帶着什麽目的。”

“呃，那個……”

眼看陸離都快要想到什麽三角虐戀方向上去，穆清糾結一番，還是坦白了。

“我和紀時予不是軍訓才認識的。”

“？”雲瀾一怔，随即明白過來，“好啊，我說他和你怎麽那麽熟完全不像剛認識的陌生人，什麽時候認識的，趕緊如實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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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之前我不是老頭叫回去當志願者，紀時予剛好也在那。我急着回去給飯團加貓糧就找了曾元用異能控制了一群人上來幫忙，結果紀時予要和我一起去，條件是幫我打掃衛生。”

說到這，陸離已經完全猜到穆清的選擇了。

他無語地接上剩下的半句話：“這個條件對你來說太誘人了，所以你就答應了。還有上次說的什麽飯團叼被子給你蓋，也是他臨走之前拿的，是吧。”

陸離真不愧是他們四個中最有頭腦的，雖然平常沒心沒肺地跟他們一起玩，偶爾毒舌的要命，但遇到正事永遠沉着冷靜地分析，能找到最合邏輯的那一條思路。

穆清被他分析的啞口無言，只好點頭同意。

“不是，你倆……”雲瀾還在消化，“退一萬步來說，上次是第一次見面，誰第一次見面就主動要求跑別人家裏啊？”

“然後呢？你倆在你家又幹嘛了？”雲瀾接着問。

往事尴尬不願回首，穆清擺擺手，“就請他吃了個飯，之後他就走了，我午睡了。”

“至于為什麽去我家……”他半仰着頭回憶，“好像是說什麽他也想養貓但是家裏不讓，一直想了解貓的生活作息之類的。”

“真是個對症下藥的理由。”陸離嘆口氣，“你也就這麽上當了。”

“……”穆清自知理虧，結合紀時予今天的異常表現，他正色道：“以後還是和他保持距離，再說你們沒看出來嗎，何則是我老板，我們都要和紀時予避嫌，避嫌懂不懂？”

“我還真沒看出來何則是老板。”陸離面無表情地吐槽，“不争不搶，不主動靠近創造機會，紀時予和你那麽親密他也沒任何情緒，反倒是宋謙，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喜歡紀時予把你當情敵。”

小三，情敵？

有條線在雲瀾的腦海裏慢慢補齊，他恍然大悟地指着Z大三個人的床鋪道，“那這不就說得通了嗎？宋謙知道何則喜歡紀時予，他站他們那一對，結果紀時予現在和穆清那麽親密，他自然把穆清當成何則和紀時予感情中間的小三了啊。”

穆清：“是，是這樣嗎……”

他明明才是推波助瀾的，怎麽他現在變成老板和任務對象感情中的小三了。

不過，自從軍訓開始以來就一直忙着尹至樂的事情，确實沒分出精力管任務。

穆清心裏冒出一絲對何則對愧疚，決定等何則回來之後主動去找他商量一下接下來的事情。

……

“不用啊。”何則說，“我現在不着急，而且這幾天你好像很忙，應該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至于追紀時予這件事，我感覺我現在好像也不是特別在意……總之你忙完了再說吧。”

“不是特別在意意思是？”

“啊，我也說不上來，可能是現在跟他在一個宿舍裏習慣了。等回到學校見不到的時候才想着見他。”何則笑了笑，“我也搞不懂我自己怎麽想的，總之你先不用管我，你的事比較重要。”

何則去洗澡後，穆清一個人站在陽臺吹風。

怎麽會有何則這麽善解人意的老板啊，他內心感慨。

Y市已經完完全全進入秋天了，晚上的風帶着絲絲涼意，吹在身上還算舒服。

穆清轉了個身，背靠在欄杆上，單手劃開手機屏幕。

寵物店老板每天都會按時給穆清發來視頻，彙報今天的進食情況，以及隔多少天洗澡，修剪指甲之類的。

他随意地戳進今天日期的視頻，開屏就是飯團的一張大臉。

似乎是知道老板在拍自己，飯團朝鏡頭喵喵叫了幾聲，大尾巴在身後搖來搖去。

穆清随手回了一句【好像在你那玩的很開心。】

【寵物店老板：這裏一堆貓貓狗狗的，肯定開心啊。】

【寵物店老板：不過再開心它肯定也是很想你的。】

【寵物店老板：畢竟是親生父母，外面再好也比不過。】

穆清忽然不知道怎麽把話接下去，興致缺缺地回了個表情包之後鎖了手機。

親生父母……嗎。

晚上的風忽然有點涼了。

透過玻璃，穆清正好看到了在和家長視頻通話的何則。

臉上洋溢着笑容，嘴裏向親人敘說着軍訓基地的環境和舍友，耐心地一一回答家長的關心。

這裏的食堂飯還不好吃？床舒不舒服？幾人間？舍友好不好相處？軍訓累不累？

陽臺的隔音很好，明明什麽都聽不到，穆清卻已經聯想出來了這一連串的問題。

其實他很早很早就接受了父母已經離開這人世間，不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樣陪在自己身邊的這一事實。

只是當時年紀小，心裏裝不下那麽多事情。

只知道要讓老頭開心，要好好學習，要聽話，別給別人添麻煩。

要做個好孩子，這樣爸爸媽媽才會放心。

要做個好孩子。

穆清從小到大聽過的最多的話就是這一句。

這句話反而不是老頭說的，以他的性格說不出這麽感性的話。

聽的最多的反而是從別人嘴裏。

好像是幼兒園時期吧。幼兒園離家挺近，就一條街。老頭也不想每天都去接，學期一開始就和老師打了招呼，要是回家路上出事他們自己負責。

——“就這麽點路你還能把自己走丢了？遇到壞人就大喊大叫，我耳朵好得很，能聽見。”

老頭當時是這麽說的。

其他小朋友的家長見他一個人回家都很驚訝，了解情況後臉上都是惋惜的神情。

“一個老人帶孩子，真辛苦啊。”

“小朋友，你可要好好聽你爺爺的話，乖一點。”

“對啊，你爺爺一個人帶你，你要做個好孩子，別惹老年人生氣。”

他也确實做了一個好孩子。

小時候都不去想的事情，長大之後就更不會放在心上了。

只是要開家長會的時候，面對老師詫異的神情。

那眼神中帶着同情和可憐，令他渾身不舒服。好像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父母就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明明靠他自己也可以生活的很好的，為什麽要用那種憐惜的眼神看着他，到底是誰灌輸的固有思想。

再大一點的時候，穆清對這件事忽然就釋然了。

他還算比較幸運，自己是個異能者，能靠異能賺到不少錢，不愁吃喝。

那其他那些和他一樣從小就失去父母的人呢，他們可不一定。

穆清無能為力，只有在捐款的時候能給他一點心理安慰。

其實，大人們說的也沒錯。沒有父母在身邊确實難熬。

偶爾，他是說偶爾。

他也會想他們。

即便是素未謀面。

即便是記憶裏完全沒有他們的身影。

即便是在自己為了學費和生活拼命打工掙錢的時候，中考高考前一個人挑燈夜戰拼命複習的時候，第一次察覺到自己的異能而慌張害怕的時候他們都不在身邊。

穆清也從來沒有在心裏怪過他們。

這種情感平時被他埋在心底最深的角落，一般不會輕易洩漏出來。

但什麽事情憋在心裏憋久了，總要找個地方、找個人宣洩一番才行。

今天何則和家長的視頻就像一把鏟子，直接把那隐秘的情緒挖出來，暴露在空氣之下。

是情緒崩潰的導火索。

也許Y市晚上的風真的太涼了，擦過穆清臉邊，帶出滿眼淚光。

很多事情都堆在一起，讓他總覺得喘不過氣。

他轉過身，不想讓別人看見他這麽脆弱的時候，明明沒什麽好哭的，眼淚莫名其妙就掉了下來。

爸媽，我真的，很想你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