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章

第 108 章

生命，希望，新生。

穆黍這幾十年的人生中，從未像現在這樣期盼一個新生的降臨。

原本的計劃是讓穆清脫離人群，這樣最終也能無牽無挂，但計劃趕不上變化。

當他看見紀時予為了穆清做了什麽時，穆黍就知道，這不是穆清一個人的事情了。

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對于一個已經離開的人來說，被遺忘只不過是時間問題。原本穆黍也是這樣以為的。

紀時予的心意，每一次無意識地被人提起，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思念，通通都化作了讓花開花的養分，無聲地滋養着花種。

距離紀時予的生日不剩多長時間了，穆黍向他要來了那個花盆，說是要做點事情，很快還回去。

“穆清。”

穆黍将花盆擺在茶幾上，蜷起手指，輕輕地碰了碰已經長出枝葉的植物。飯團揣起爪子，乖順地趴在一邊，靜靜的望着他們。

“你将給所有人帶來美好。”

“感受到了吧，有人一直在等你。”

穆黍淡淡地笑了，抹了一下自己眼角的魚尾紋，拿起那一張一家四口的全家福放在心口，口中念念有詞。

不多時，從照片上分離出一絲靈魂能量。

穆黍剛一伸手，那一絲能量就迅速地纏繞上了他的手指，環繞。

雙色能量盤旋，很快又加入了一道，灰白色的。

穆黍松開手，三道能量融合在一起，被植物吸收。

“以靈魂血脈之名，喚醒你。”

一個玻璃瓶子，裏面滿滿當當是不同顏色光團，其中紅色占了大部分。穆黍垂下眼，拔開瓶塞。

每被人提起一次，就會有一個思念光團，來自于不同的人。

有雲瀾的、陸離的、關鶴之的、異能者其他人的、穆黍自己的。

最多的紅色，是紀時予的。

那些光團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枝葉，像是在确定什麽，而後落在根部，消失不見。

“穆清，該醒來了。”

-

紀時予的生日是個星期二，因為是在工作日，異能者聯盟的人提前在周天給他過了，買了一個大蛋糕，送了一堆禮物。

“紀時予前輩，生日快樂！”

“前輩生日快樂。”

宋謙跑過來一把摟住他的脖子：“紀時予，過幾天你可就是二十三歲了，即将二奔三了。”

“……”紀時予沒什麽表情地看着他，“那你快要奔四了。”

宋謙诶了聲，說他沒意思，“你是不是都想說我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呢。”

“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紀時予聳聳肩。

宋謙：“草。”

“好了，快來吃蛋糕吧壽星。”雲瀾塞給他一把蛋糕刀，做了個請的姿勢，“蛋糕第一刀，壽星來切。”

紀時予調整了下刀的角度，切下了帶有巧克力祝福牌的那一塊。

第一塊蛋糕，留給最重要的人。

異能者聯盟人人心裏有數，等第一塊蛋糕被切下來拿到一邊，才嚷嚷着紀時予給他們切。

比起周末的熱鬧，周一晚上就顯得更加孤獨。

紀時予洗完澡，少見地點了一根煙。

穆黍在周末把花盆和飯團都送過來了，說是有一個廣場舞大賽，這幾天沒工夫照看飯團，請他代勞一下。

屋子裏沒開燈，白色的煙從嘴裏吐出，很快消散在空中。

紀時予很少抽煙，他并不習慣煙吸入身體裏的味道。

但現在，他需要排解壓力，不得不這麽做。

手機屏幕上的時間一分一秒地跳動着，是宣告死亡的倒計時。

還有五分鐘。

也許是離開之前的不甘心，想把自己沒做的事情都做一遍，紀時予再次起身去倒了一杯酒。

度數很高，是他清醒時碰都不會碰的類型。

仰頭，一口悶。

辛辣的酒液劃過喉嚨，刺激着身體裏的每一個器官。

“咳咳咳咳……”

實在是算不上一次好的體驗。

某只饞貓被吸引而來，跳上飄窗，低頭聞了聞杯子裏的味道，喵嗚一聲往後退。

花盆被紀時予端端正正地擺在窗臺上，撐着下巴在夜色裏癡癡地望着它。

沒關系。

我馬上就來陪你了。

最後兩分鐘，紀時予酒意上來，眯着的眼睛無力睜開，緩緩地閉上了。

“穆清。”他低聲喃喃，“我愛你。”

“叮”

一個發着光的、紅色光團，從紀時予心髒位置跳出來，落在植物尖上。

植物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長出花苞，綻開奇異的花瓣。

黑白色的雙生花。

飯團的豎瞳緊緊鎖着那朵花，好奇地往前走了兩步，又轉頭看着已經閉上眼的紀時予，跳過來用爪子踩了踩他的腿。

“噓，別打擾他睡覺，飯團。”

穆清跪在飄窗上，輕手輕腳地把飯團抱過來放在一邊，挪動身子，停在紀時予身側。

手機屏幕上的倒計時赫然歸零。

穆清熄滅屏幕，手指在紀時予的唇上劃過。

“紀時予是個……”

傻子？笨蛋？

都不是。

他是個瘋子，和自己一樣。

瘋到在什麽都不知情的情況下，就敢使用同心鎖的異能，把兩人的姓名緊緊地鎖在一起。

一方死去後的三年內若沒有複活，剩下的那個人也會死亡。

浪漫點說，這叫殉情。

穆清不敢想，要是自己沒有醒過來，紀時予這時候已經……

他氣不過紀時予怎麽這麽輕易地就把自己的性命和自己捆在一起，望着他熟睡的臉卻又什麽狠話都說不出來。

……

算了。

下不為例。

穆清聞了聞酒杯裏的味道，還沒堅持幾秒就皺着眉拿遠。

知道自己反正要死了，就什麽也不顧了？

穆清俯身，很輕地在紀時予的唇上吻了吻。

不管怎麽樣，生日快樂，男朋友。

還有，好久不見。

-

“叮鈴鈴鈴”

為什麽會聽見鬧鐘聲……紀時予模糊不清地想。

他現在不應該死了嗎。

難道異能又失控了？

想到這，他猛地坐起來，腦袋帶着宿醉的暈眩和頭痛，視線飄忽不清，看所有東西都帶着殘影。

他按了按太陽穴，迷茫地望窗外望去。

外面下着雨，天空陰沉。

紀時予簡單洗漱完，正要回房間拿手機一探究竟時，卻猛地被窗臺上開的花吸引住了視線。

紀時予身子一頓，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直到手上傳來真實的觸感，紀時予才發覺這不是夢，也不是幻覺。

花，開了。

他抱着花，望樓下看。

飯團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樓下，正往廣場的方向跑去。

紀時予瞳孔一縮，連忙拿上鑰匙換鞋下樓。

大門開了一條縫，紀時予記不清是不是自己昨晚沒關好了。

現在最重要的，不能讓飯團走丢。

那是穆清的貓。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

他顧不上再去找傘了，順手抓了件外套擋在頭上就沖進了雨幕裏。

“飯團，飯團——”紀時予沿着路，一路呼喊着貓的名字，希望貓咪聽見能主動出來。

幾乎是找了大半個小區，最終終于在幾個綠化帶交錯的草叢中找到了渾身濕透的貓。

紀時予一路小跑，蹲下身把飯團抱在懷裏，柔聲安慰着它。

“不怕不怕，我們回家，啊。”

飯團渾身濕透了，毛發滴着水，耳朵也垂在腦袋上，凍的瑟瑟發抖。

紀時予用頭上的外套把飯團包起來護在懷裏，準備一路重回家裏再去給飯團洗澡。

還未起身，頭頂忽然多了一把傘。

紀時予疑惑地回頭，對上的是穆清溫和的笑臉。

“請問，需要幫忙嗎？”

雨停，日出。

穆清身後，是一道絢爛的彩虹。

見紀時予沒有反應，穆清在心裏嘀咕是不是自己設計的這個出場太老套了，早知道就換一個。

“不老套。”紀時予說，“如果不是現在身上有水，我會第一時間抱住你。”

然後告訴你，我很想你，特別特別想你。

還有，我愛你。

好在，這些話不再是只能被埋藏于心底，以後的每一天，我都會對你說。

“我不介意。”穆清把傘轉了個方向，傘面上的水就落在了身上，“現在，我們一樣了。”

飯團像是意識到什麽，從紀時予懷裏掙脫出來，在穆清的腳邊蹭。

兩顆心髒緊緊相擁。

他們就這樣緊緊地抱着，仿佛要把對方融進自己的身體。周圍的空寺似乎都凝固了，所有的聲音被排除在外，他們只能聽到自己猛烈的心跳聲和細微的呼吸聲。

“生日快樂。”穆清趴在紀時予肩上，悶悶地說。

“你是我的禮物麽？”

“是。”

“那我就找到所有禮物中我最喜歡的一個了。”

“沒有生日願望嗎？”穆清偏頭吻了吻紀時予被雨淋濕的臉龐，“你許什麽我都會幫你實現的。”

其實，願望已經實現了。

“那就……希望穆清以後開開心心，無憂無愁。”

穆清撇了撇嘴，對他的回答不是很滿意，便問：“那你呢？”

“我會一直陪着你。”紀時予安撫地摸了摸他的後背，像是在觸碰一件世間最珍貴的珍寶，“不是願望，是承諾。”

穆清說不出話，理智提醒他現在應該趕緊拉着紀時予回家洗澡。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