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落幕
第10章 落幕
白無辛還在一抽一抽地抽泣,抱着之前沒來得及吃完的一袋子吃的。
他之前不知把這袋子吃的丢哪兒了,是範無救為了哄他,不知道從哪兒又變出來的。
範無救此刻正蹲在地上,拿着根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來的樹枝,在鋪滿灰塵的地板上又寫又畫。
“人有七魂六魄,各司其職,缺一個都不行。”範無救邊在地上寫邊解釋,“七魂在于精神,六魄在于□□。所以嚴格來說,人死後只有‘七魂’。”
“這七魂各管着不同的事情。記憶、神志、良心等等,而楊向好,他親手把自己的這個挖出來了。”
範無救把他剛寫的“心乙”二字畫了個圓圈。
“這個是管記憶的。”範無救點着這兩個字說,“他親手把自己內心裏關于那些被殺害的女孩的記憶片段挖了出來,化為靈體,和自己‘關’在一起。”
白無辛聽得懵懵然,不太懂,問:“什麽意思,意思是他自己把自己的一個魂挖出來了,就為了讓自己的記憶重現?那些女孩子并不是亡魂,而是他的記憶?”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範無救點頭。
白無辛難以置信:“他自己挖自己??不疼嗎??”
範無救轉筆似的轉着樹枝,答:“照理來說,很疼,比你現在拿個刀來挖自己疼一百倍,畢竟是個亡魂,傷都是在靈魂上的。”
“那他,他為什麽這麽搞?他不嫌疼的?”
“誰知道呢,我從來不能理解惡人的腦回路。”範無救回答,“不過你要是讓我綜合一下兩千年來和這種人的接觸經驗來說,我倒是可以猜到個大概,因為他想再看一次這些女孩死在他手裏的樣子。”
白無辛一陣惡寒。
早已司空見慣的範無救平靜非常,又補了一句:“不對,應該說想看無數次,而且每一個都想看,不然不會一鼓作氣把回憶全給挖出來。”
“太離譜了,”白無辛說,“他怎麽這麽……”
白無辛找不到形容詞。
範無救回答:“不離譜的早都自己去地府了。”
确實。
“那我們之前在白天看到動了的人面,和那些不是受害者的人面,都是什麽?”
範無救答:“那張動了的人面,可能是因為那姑娘還活着,所以沾了一點陽氣,可以出來活動。而那些不是受害者的,恐怕是他想要弄死,但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的目标。”
白無辛聽得一身冷汗,直咽口水。
“總而言之,這樣就結束了。”
範無救說罷,站了起來,把樹枝咔吧咔吧折成幾半,随手一扔。那樹枝在離開他手的一瞬間化作了灰,乘風消散。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又掏出本子和筆來,在本子上一板一眼地寫下:“晚上九點三十七分,楊向好逮捕歸塵,馬上帶回下面去。”
寫完東西,他收起本子,在白無辛腦袋上胡亂揉了一把後,拉起他的手:“走了。”
“哦哦哦。”
白無辛站起來跟他走,倆人下了樓。
白無辛慢慢聽清了楊向好在歇斯底裏地慘叫,還伴随着铮铮的清脆響動,像是鎖鏈的來回晃動時的那種金屬相撞的擊打聲。
走到樓層,範無救對他說:“你站在這兒別動,我把人收了就回來。”
白無辛點點頭。
範無救手插着兜走了進去。
沒過多久,白無辛聽到了楊向好的慘叫聲更上一層樓了。
然後是好一陣被揍了一樣的一頓一頓的尖叫聲。
白無辛默然,他壓不住好奇心,他默默走過去了些,悄悄往裏看了一下。
楊向好在叫:“啊!嗷!!啊!!!噫!!!!”
範無救壓着楊向好,跪在地上,一下一下重重揍着他,拳拳到肉,那拳頭落下的速度快得都在空中留下了殘影,就這樣揍得對方很有節奏地慘叫連連。
白無辛默默收回目光。
他什麽都沒看見。
十分鐘後,樓裏的勾魂鎖自行流動起來,全部回到了範無救手上,化作煙塵。
被濺了一身鮮血的範無救揪着楊向好的後脖領子,拖着他走了出來。楊向好已經被揍暈了,歪着脖子口吐白沫,叫都叫不出來了。
範無救面無表情:“久等了。”
“也沒等多久,”白無辛表情抽搐地點點臉邊,“你要不要擦一下?”
範無救随手用袖子一抹臉上的血。
“無所謂,這點兒。”他說,“被這玩意兒害的人流的可比這多。”
白無辛說不出話來。他看了眼範無救拖着的鬼,問:“那我們現在怎麽辦?直接拉着他回地府?”
白無辛聲音發虛。說起回地府來,他還是心裏有點兒沒底。
他畢竟還是個普通人類。
“這樣最好,你要是餓了也可以先去吃個飯,我剛剛已經上報了,那邊走程序還得一會兒,能在這邊先吃一點。”範無救說,“你餓不餓?”
“不餓,直接走吧。”白無辛說。
這話假的,白無辛有點餓。
但他并不想去吃飯。說來有點奇怪,剛剛看過那些零碎的片段之後,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對吃飯這件事有了很大的抵觸心理。
很怪。
“甜甜——”
兩人正要走,樓下傳來了腳步聲和呼喚聲。
是剛剛想做法事的死者的母親。
兩人身形一頓,範無救拉上白無辛,立刻閃到了一邊去。
白無辛忙問:“我們是隐身了嗎?!”
範無救說:“剛隐。”
白無辛放心了。
腳步聲在樓下一層噠噠響起,有三個人在一起焦急地喊着受害者之一的陳甜,還有警察在喊讓他們別進去。
白無辛和範無救兩個人在的是二樓。沒一會兒,人就上來了。
中年女人跑了上來,進了樓裏四處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人。
“甜甜!”她大聲喊,“甜甜!你在哪兒呀,你在不在呀!?你想辦法告訴一下媽媽!甜甜!”
警察無可奈何地跟着她跑了上來,很無力地勸說着。
接着,又上來一個中年男人。這是陳甜父親,他也很着急,跑得褲帶上挂着的鑰匙一陣一陣響。
他也喊:“甜甜!沒事兒吧,甜甜!!”
跟着他們倆跟着上來的年輕男生也在喊,大概是陳甜的哥哥或者弟弟。
最後,有兩個道士慢條斯理地走了上來,兩人左右掃視,打量着這塊地方。
兩個道士都穿着道袍,腳步穩重,有一個已經上了年紀,白了一大把胡子頭發,舉手投足都很有內味。另一個還年輕,但看起來都是同樣的專業。
那三人在二樓喊了一圈,正要上三樓時,被這兩個道士叫住了。
“且慢,”老道士說,“不用往上走了,可以回去了。”
陳甜父親一怔:“什麽意思?”
“沒有氣息了。”年輕道士說,“剛才那陣風,不是那個犯人。”
陳甜母親忙問:“那是什麽!?”
道士搖搖頭,輕笑一聲,道:“不可說。”
“什麽不可說,有什麽不可說的!你直說就行了!”
“天機。”
這話讓另一個道士和其他三人一同哽住了。
“什麽天機?”
“你別把話說得這麽雲裏霧裏的啊,到底怎麽回事,你好好說說嘛道長!”
“惡人自有天收。”那道士說,“我們也來錯地方啦,和貧道之前說的一樣,您家女兒平安無事,早已去了天上保佑您一家了,且就放心吧,回家去吧。”
說罷,道士一撫白胡,哈哈大笑幾聲,回身離開了。
“師父?”另一個道士一臉懵逼,連忙追上去,“師父!我不懂啊!你在說什麽啊師父!”
那三人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女人問:“怎麽辦?”
男人說:“不知道啊。”
他家兒子說:“跟着下去再問問吧!”
這三人也跟着一塊兒跑下去了。
警察被這群人搞得一個頭兩個大,叫了兩聲沒叫住人,于是重重嘆了一聲,認命地跟着下去了。
白無辛跟着往下走了幾階,好奇地看了看下面。
“那個道長好厲害啊,”白無辛訝然道,“他基本都說中了诶!”
範無救站在樓上,手插兜,聲音淡淡:“麒山還是很強的。不說這個了,我們也該走了。”
範無救拉着楊向好往下走,白無辛連忙跟上。
他走在後面,看着把自己禍害得渾身開洞還長出了奇怪四肢,已經變成了個怪物的楊向好跟着臺階一颠一颠,心情怪複雜的。
走到樓下,他們看到了門口的警察。
門口還有倆警察。見到這群人出來,其中一個便說:“沒事了啊?”
道士揮揮手,輕松道:“沒事了,白擔心一場。”
警察一挑眉:“那剛剛刮那麽大風幹什麽?還就這樓裏刮,你都不覺得怪?你江湖騙子吧你?”
“哎!”後面的道士不滿道,“怎麽說話呢!”
白頭鶴發的道士揮了揮手,攔住了自己血氣方剛的小徒弟,再次朝警察笑了兩聲,不作一言,甩甩袖子就走了。
小道士冷哼一聲,跟着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
警察也學他冷哼了一聲:“一看就是江湖騙子。”
“麒山的道士,不至于吧?”另一個小警察擡了擡頭,看向廢棄大樓,“不過剛剛真的有夠吓人诶七哥,怎麽這大樓裏好端端地就突然跟刮臺風似的?真吓人。”
七哥撓了撓頭發:“誰知道,興許是啥少見的物理現象?”
小警察汗顏:“什麽物理現象能讓大樓裏刮臺風啊?”
七哥手插着腰,大膽猜測:“應該有的吧,就那種風從這邊窗子湧進去,然後那邊窗子也有風進來,結果風跟風撞在一塊誰都吹不出去了,就在樓裏邊混合在一起,越混越多越混越多于是到了個臨界點就轟隆一下暴起來了,之類的。”
“……七哥,你上學的時候物理老師是不是特別煩你。”
“你怎麽知道。”
話正說着,陳甜一家人也從裏面走了出來,各個一臉納悶,愁眉苦臉。
“出來啦?”叫七哥的警察問,“這樣就行了嗎?”
“不知道,”女人有些茫然,“道長說是沒事兒了,說什麽已經被收走了。”
小警察睜大眼睛:“他說他收了啊?”
女人搖搖頭:“沒有啊,他什麽也沒幹,但就跟我說不用弄了,剛已經被收走了,說我女兒一開始就不在這兒,早去天上了什麽的……”
七哥啧了一聲,回頭瞪了眼道士離去的方向:“我就說是個江湖騙子,剛就不該讓他走,就應該直接扣回局裏。”
小警察尴尬笑着拉了拉他:“別這麽說嘛,那好歹是麒山的,跟之前那些不一樣的吧,大概。”
七哥被說得眼角一抽。
“算啦。”他回頭,對女人說,“阿姨,我還是那句話,不是不讓你們在這兒做法事,是做法事也沒有用啊,對吧。上禮拜二事兒剛出,鬧起來的時候,好多被害者家屬都鬧鬧騰騰請了一堆什麽寺廟的道觀的過來,有的病急亂投醫的還把路邊算命的帶過來了,一個比一個不靠譜,是吧!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做完了照樣鬧鬼啊!”
女人點頭:“哎哎。”
“你們想着被害者,心裏着急,我們也理解,我們辦這個案子也難受,”七哥說得自己也有些不忍,“我也是有女兒的人,不是不理解你。但是呢阿姨,你要相信我們警方。說句實話,我們也不是那個傻子,也不是真特別死板就是不信,這要真是那邪乎的,我們上面肯定去找靠譜的山廟道觀,肯定不會坐視不管的,保護每一個公民那是我們警察的職責,無論是活着還是,那個,去天堂了,我們肯定都會保護到底!”
七哥松下叉着腰的手,說:“阿姨,您就別擔心了,說句實話,我們上面好像都已經去找了。這不是還在找着,沒來得及跟您說嗎。所以您別着急,您女兒我們肯定會管的!我叫警車送您回家吧?您家在外省,是吧?”
女人哭了出來。她抹了抹眼淚,哽咽着點點頭,說:“不用了,我們開車來的。”
“開車來的啊,行行行,你們誰開?還能開嗎?”警察不放心,追問道,“要不我開你們車送你們回去吧,沒事兒,我不礙事,開車精神狀态挺重要的!別路上疲勞駕駛啥的,容易出事兒!都別哭了啊,哭什麽——小蘇,上車裏把我那紙抽拿來去!”
“哎哎好。”
小蘇轉頭跑去拿紙了。
白無辛和範無救還站在樓裏,站在這一家人後面,看着警察挨個安慰他們。
白無辛正在對這一幕感慨萬千,甚至有點想要眼含熱淚時,一只胳膊就被拉了起來。
範無救拉着他胳膊,頭也不回:“走了,回去交差了。”
白無辛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範無救一腳就踢開一個煙門,又一腳跨了過去。
才一睜眼一閉眼的功夫,白無辛就踉跄進了煙門,來到了一個滿目蒼涼一片血色的新地方。
白無辛無言。
還沒感動完呢!!
你真是個二臂啊陸回!你都不給個預告的嗎!!
*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個就結束啦~謝謝大家,感情流選手搞的劇情流我也不知道怎麽樣,就希望大家看得開心,筆芯
更新有點不定時,看我狀态,大家晚上臨睡前來看就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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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 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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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