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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檀香盈室,紅绡輕動,藺司沉腰間所佩的青竹墨玉墜,無意碰觸到封徵雪的指尖,涼沁沁的,封徵雪無措地垂眸看去,說不清自己心中的感覺。
藺司沉此話一出,氣氛便愈發微妙,封徵雪身體往後挪一寸,而察覺到封徵雪的動作,藺司沉咬緊了槽牙,盯着人白皙的頸部看了一會兒,似乎忍不住想要碰碰他後頸的軟肉,封徵雪猛地一偏頭,藺司沉粗糙的指腹擦過細膩的脖頸邊緣,卻沒再繼續,直接從床鋪上站了起來,無意識地揉皺着手中的人皮面具,悶聲幹脆道:
“算了,你休息吧,我等下再來。”
——他甚至沒說改日,而是說等下,說明并不是客套,而是通知封徵雪他想來便來。
封徵雪什麽也沒說,回避的姿态說明了一切。
藺司沉從來沒調戲過別人,只是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些過,但偏偏還是想做——封徵雪讨厭他和封徵雪眼裏沒有他,藺司沉顯然會選擇前者。
藺司沉從來自信得招人讨厭,離開客棧時,心情其實不錯,哼着小曲兒回到他的府邸。
藺司沉的府邸背靠渭水,位于整個長安城的心腹之地,不僅與南面的秦嶺山脈遙遙相望,更是足以俯視整個長安的壯闊,這要是放在大唐,這便是大名鼎鼎的“唐禁苑”。
而如今,能出入這塊地界的只有兩人,一個自然是藺司沉本人;另一個則是藺司沉的劍侍,藺雲謙——作為藺司沉唯一的親信,藺雲謙會時不時過來打掃一下衛生,或是彙報一些情況。
而此時此刻,藺雲謙只見藺司沉只是出去了半個時辰,回來時,昨日那畫了整夜的易容便被毀了個徹底。
藺雲謙深谙自己這位老板的脾氣古怪,但還是咬牙勇敢道:
“首領,您這是怎麽了?最近總是往外面跑,要麽就是不易容出門,要麽就把化好了的易容給卸了……”
藺司沉在成為高階首領之前,正是因為厭煩別人總是注重他的美貌,狂蜂浪蝶太多,才改名易姓,不以真面容示人。
總不會是要…用他那張帥得慘絕人寰的真臉去勾引什麽人吧?
藺司沉面不改色地挑了挑眉,唇角勾着一絲罕見的得意:“你少管。”
藺雲謙梗着脖子癟了癟嘴,轉而談論正事:“那首領,您打算怎麽處理黃興禺這小子?”
“誰?”
藺雲謙扼腕,小聲嘀咕:“……哇哦就黃興禺和葉初涼這倆人,我都給您叨叨半個月了,你就不能上點心嗎?”
藺司沉将那人皮面具往桌上一扔,銳利的壓迫感直逼藺雲謙的面門:
“什麽黃的葉的,阿貓阿狗的家長裏短,都摞到我這裏來了?縣令人呢?我每月花百兩黃金,雇着他的班子,為的就是少些煩擾,結果他在我這兒屍位素餐來的?”
藺雲謙一時失語,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老板,心中腹诽:
好嘞,合着我跟你打了半個月的工作報告,您都沒看呗?
那我還成天寫什麽工作報告啊?!
藺雲謙深吸一口氣,耐下性子,跟藺司沉重新彙報解釋一遍:
“可他們不是什麽阿貓阿狗啊——上個月官方推出新賽季CG預告片之後,由于劇情的發展,咱們108個高階首領,不是戰損一個麽?——王老将軍去世啦,現在空出來一個高階首領的位置,可不得選拔一個中階首領頂上嗎?”
說道此處,藺司沉的眸色終于沉靜下來,畫了一半的張飛眉倏然擰緊:
“你是說,這倆人是新一代高階首領的候選人?”
“可不是!一個黃興禺,琴師;一個葉初涼,劍客;他們的心智都健全,武力值也是榜上有名,很可能将來要加入我們長安陣營的。”
藺司沉捏緊指節,面色不虞地眨眨眼睛,看向自己的劍侍藺雲謙:
“那是得好好斟酌——嗯?不對啊,怎麽輪得到他們這些無名小卒?現在有了空位,升高階的事兒,再怎麽說也輪到你了吧?”
話聲一落,藺雲謙整個人尬住:
“額,屬下在兩年前,就已經升成高階首領了。”
藺司沉目露疑惑,看向急得滿目赤紅的下屬,掩飾性地輕咳兩下,“咳咳,你小子。”
藺雲謙忍不住在心裏翻了上千個白眼,把話題拉回來:“咱們先不說我哈,先說現在黃興禺為了和他小姨子争這個轉正名額,在咱們長安城到處搞事情!您這再不管管,這長安城……到底是姓藺還是姓黃,那就很難說啦。”
“等等,你是說這兩個候選,是什麽關系?”
“姐夫和小姨子。”
“什麽亂七八糟的,我搞不清楚。”
“那葉初涼您記得麽?這孩子,十年前跟個小豆丁似的棄嬰,您看了她的設定,覺得她可憐,給她安排了個老實人做養父,不過現在已經出落成個天才女建築師了。”
藺司沉哪裏記得這些,漫不經心地評價:“哦,正面人物,另一個呢?”
“黃興禺就是名副其實的反派了,是個爐鼎獵人。”
藺司沉的面色驟然變黑,于是塗了半面的妝更顯出幾分陰森可怖:
“爐鼎獵人?”
藺雲謙道:“是的,就是那種靠擄掠爐鼎,強迫別人雙修,修為大進的江湖敗類——葉初涼的養父的親生女兒,葉初夏,便是這個黃興禺的妻子,被這人迷得五迷三道不說,還把她親生父親給害得半死不活了,變成爐鼎了。”
藺司沉挺拔的肩背緊繃,一滴汗漬順着脖頸滑落,流進甲胄,淌過鼓噪的胸膛,只見藺司沉的神色是憤怒時的肅穆:
“哼,那還真是世風日下,”藺司沉道,“怎的陰溝裏的耗子,也能升官進爵了。”
**
與此同時,江湖客棧。
客房的窗戶敞開着,透過紗簾,微風輕拂而入,帶來遠處竹林的悅耳竹聲,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面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封徵雪坐在窗前,整理着自己的衣物與細軟。
在長安城買房,是封徵雪早就在計劃的事情。
在俠客行,洛陽、揚州、金陵、北京、長安五座古城,都以1:1的比例建制在游戲地圖中,而封徵雪選擇長安,也只不過是本能反應。
即便上小學時就不得不離開,但長安的這片土地也是封徵雪難以忘懷的故鄉。
穿越之後,游戲新手引導系統試圖幫助他快速熟悉這個虛拟世界,然而封徵雪卻沒什麽太多想法,他滿腦子都是看天,養魚,種花,過混吃等死的清閑日子。
于是為了在長安養老的目标能夠如願,并攢到足夠的銀錢,封徵雪連坐了三個月的診,給Npc看了三月的病。
可是現在……
封徵雪并不确定,長安是否是一個正确的選擇。
畢竟被長安城主纏上這種事,也不在他的計劃範圍之內。
封徵雪将自己的草藥收整完好,又取出包中的銀票,正待一張張仔細清點碼齊。
便聽見一陣哭聲從窗外傳來,像極了急診室外病人家屬凄厲的嚎啕。
封徵雪向着窗外看去,只見一個身穿淺黃色長裙的女孩癱倒在地,痛哭,懷中抱着一把重劍。
封徵雪看了半晌,伸手将那窗戶關了,內心毫無波動。
已經與他無關。
畢竟他已死過一次,已學會“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
下一刻,便聽那女孩哭道:“爹啊,女兒不孝,嗚嗚嗚嗚治不了您的病,女兒跟着您一起走了吧。”
……
封徵雪手十分輕微地一抖,面無表情地将銀票潦草存起,合衣拉起被子。
然而。
三分鐘後。
封徵雪還是站在了那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人面前,面無表情地注視着一雙通紅的眼睛,分明蓄滿了恨意。
“你爹怎麽了?”
“你是誰?”
幾乎異口同聲。
封徵雪蹙緊了眉頭,打量起眼前這個纖細的姑娘。
姑娘年齡不大,膚色有些病态的黃,眉宇間的英氣逼人,看神志的清醒程度,比白頭鴦都要清醒,倒是和藺司沉有了幾分相似。她頭頂一個130級的等級,ID則是叫作“葉初涼”——頗為正經的名字,不像玩家昵稱。
難道……
是高階Npc?
封徵雪在腦海中回憶着《高階首領圖譜》,便見女子警惕迷茫的神色将封徵雪的身上打量一遍,眼睛倏然一亮:“你,你是藺劍神正在追求的那個醫仙?!”
封徵雪本能向後退了一步,默然無語。
就見女孩自說自話,以古代三跪九叩的禮數,突然行起了大禮:
“拜托您救救小女的父親吧!”
封徵雪面色凝重,伸手去扶那匍匐跪在地上的女孩,冷聲道:
“你先起來。”
“您不答應小女,小女就不起來!”
封徵雪之前在世時,也遇到過這樣的病人家屬,可現在的封徵雪已經學會了降低別人的期待,先把醜話說在前頭:
“你如若不能正常溝通,我便醫不了,況且,我只能試着去治,不一定能治好。”
葉初涼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試圖例證:“可是小女聽說,您連藺劍神的病都能治!”
封徵雪滿臉黑線,光潔的額頭上爆出兩根青筋:“你這都是聽說誰說的。”
……難道藺司沉的病是什麽人盡皆知的大新聞的麽?
葉初涼道:“還用誰說嗎?藺劍神每次開會都恨不能昭告天下——他說你是他的人,讓所有高階首領都別打你的主意,有人問藺劍神是要收爐鼎嗎?他便說你是他的私人大夫。”
什麽亂七八糟。
封徵雪眸光流轉,就聽沉不住氣的女孩救父心切,頗為急切地加碼道:
“醫仙大人,我還聽說,您來這裏,可是想買房?”
封徵雪淡淡點頭。
葉初涼立馬深鞠一躬,對着封徵雪作揖道:
“小女的剛建成了良房萬間——如若您能治好小女的父親,小女願将這上萬間空餘房屋,全部以十分之一的成本價格賣與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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