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又不是真的小貓咪

第29章 又不是真的小貓咪

當沈鹜年說出白祁軒名字的時候,我腦子空白了一瞬,因為“打人”和白祁軒實在難以劃上等號。可接着我又想到金輝煌,難道在金輝煌見到白祁軒前,我就覺得他是那樣的人嗎?

“快坐下把傷口處理了。”這時,許美晴拿來了醫藥箱。

我還有很多問題要問沈鹜年,實在需要一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環境,于是上前一步從許美晴手裏接過醫藥箱道:“我來吧美晴姐,我有經驗。”然後一手拎着箱子,一手拽着沈鹜年,往二樓的辦公室走去。

二樓除了是沈鹜年的辦公室,也是會見客戶的地方,大半的空間被一套看起來非常舒适的棕色真皮沙發占據,棕褐色的玻璃茶幾被擦得纖塵不染,光線透過通往露臺的彩繪玻璃門照射進來,為沙發區域打上萬花筒一樣的絢爛效果。

“到底怎麽回事啊?”我将醫藥箱放到茶幾上,背對着沈鹜年,開始翻找能用的東西。

“他說要找我談談,我就約他吃飯了,沒想到他一見面就指責我設計害他,問我安的什麽心,還說……”他欲言又止。

“說什麽?”将棉簽沾上雙氧水,我回身單膝跪到沙發上,輕輕掰過沈鹜年的臉,托着他的下巴,小心處理起他嘴角的傷口。

“還說我給你灌了迷魂湯,讓你對我言聽計從。”他仰着臉,彩繪玻璃的投影恰恰掠過我,使他半邊臉陷于陰影,半邊臉繁花似錦。

這樣一聽,還有我的原因。

我用力抿了抿唇,心裏生出些愧疚:“對不起,我……我昨天說謊了,其實我和白哥吵了一架……”

我把事情的原委徹徹底底和盤托出,包括白祁軒在金輝煌的所作所為,還有昨天他酒後失禮的言行。

以為會很難說出口的,但一旦打開了口子,這些事就像大壩洩洪般源源不斷地被我傾倒出來。

沈鹜年聽得眼眸微微睜大,一臉錯愕:“怪不得他會覺得是我害他,原來其中還有這隐情。”

“是我不好,沒有跟他說清楚,連累你遭殃。”白祁軒不知道我和沈鹜年之間的實驗,在他看來,可不是沈鹜年一直在挑撥我和他之間的關系,不安好心嗎?

“這怎麽能怪你,要怪……也怪祁軒自己,心志不堅,做了錯事。”沈鹜年說罷,安撫我般笑了笑,結果牽動傷口,立即痛得臉都皺起來。

“別動別動,很快好了。”為了更好地固定住他的臉,我只能加大手上的力道。

指腹陷進他柔軟的頰肉裏,使他嘴邊的肉微微鼓起,明明平時看起來是個從頭到尾都跟“可愛”無關的人,這一刻卻無端讓人想到負傷的小動物,可憐兮兮的。

嘴角處理好了,我看他鼻梁那裏也有點紅,便替他摘下眼鏡查看。

果然,鼻梁上有一道還在滲血的傷痕,應該是被飛出去的眼鏡邊緣劃傷的,所幸不算嚴重。

處理這道傷口時,沈鹜年乖乖閉上了眼,兩扇黑而長的睫毛垂落下來,宛如倒挂在樹葉背面躲雨的黑色蝴蝶。棉簽每一落下,便如雨滴打在了樹葉上,那無法預測的落點,引起蝴蝶翅膀不安地顫動。

“很痛啊?”我的動作越發輕柔了,邊消毒邊向他的傷口細細吹氣。

“不痛。”這樣說着,他的睫毛又顫了一下。

我的心口忽然也像是被蝴蝶的翅膀扇了一記,在難以抓撓的癢意下,瘋狂地抖動。

雖然沈鹜年的臉成了這樣,但下午與餘曉山的見面卻無法随意取消,許美晴在樓下催過後,沈鹜年看了眼時間,起身往樓梯走去。

“我先走了。”他套上外套,有條不紊地整理着自己的領帶,道,“早上不是讓你去了解一下餘曉山這個人嗎?下午你寫一份兩千字的報告給我,越詳細越好。”

“哦好。”我收拾着桌面,将垃圾攥在手裏,忽然想到一件事,“沈鹜年……”

他握着門把,一下停住腳步,回頭看向我,等我要說什麽。

“那個……加拉泰亞。”

這是我和沈鹜年之間約定的安全詞,他曾說過,只要我說出這個詞,皮格馬利翁實驗就會停止。

以前,白祁軒對我來說是個遙不可及的存在,我同意實驗,也是抱着一點死馬當活馬醫的心理在,左右我都不吃虧。如今,白祁軒從天上月變成了陰溝裏的一張大餅,我已徹底斷了對他的心思,這個實驗也就沒有必要進行下去了。

“你不打算再追祁軒了?”盡管是問句,但沈鹜年臉上并沒有驚訝的神色。

“不追了。”

“不喜歡他了?”

“嗯。”

他思索片刻,點了點頭:“我說過,只要你想停下,無論如何我都會停的。”他像是十分唏噓,又含着無限遺憾,“真可惜。”

我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可惜的。

陷在裏頭時,當局者迷,總覺得喜歡白祁軒,是我能找到的最簡單易得的獲得快樂的方式。跳出來了才發現,這快樂實在太過貧乏,只是一些廉價的工業糖精,吃多了對身體總歸有弊無利。

沈鹜年下樓後,通過百葉簾确認他已經和許美晴出了門,我推開彩繪玻璃門,去到露臺上,給白祁軒打了個電話。

“喂?小艾……”

我其實并不想和他吵架的,但可能自己在不久前才剛剛被人暴力地對待,被冤枉,被毆打,知道那滋味并不好受,聽到他聲音從聽筒傳出來的一剎那,指責的話就憋不住了。

“白祁軒,你怎麽能打人呢?我都和你說了,我們之間的矛盾不是沈鹜年造成的,不關他的事。他沒有要設計你的意思,你不該那麽說他。你是個成年人了,做任何事之前應該更謹慎更理智一點才對!”

白祁軒沉默幾秒,冷笑道:“哈,他告狀告得還挺快。”

“什……”我深吸一口氣,“他沒有告狀,是我親眼看到的,我現在是他的助理。”

這次,白祁軒沉默得更久了。

“你們在一起了嗎?”

我捏緊手機:“我們沒有在一起。”

“你當我是傻子嗎?”他忽然失控地大吼起來,“大白天的你們在停車場擁抱,你脖子上的吻痕,還有你那身上萬的行頭,你他媽早就和他睡了吧你裝什麽?”

我一怔,完全被這樣粗魯失禮的白祁軒吓到了。

“你找到更好的,當然看不上我了。但我告訴你鐘艾,高枝沒那麽好攀,一切都有代價,沈鹜年不可能對你動真心,你記好了。”

如果他在我面前,我可能已經沖上去和他打架了。王向陽這樣,他也這樣,這些人怎麽這麽喜歡污蔑別人給別人造黃謠啊?

就算我和沈鹜年在一起,和他又有什麽關系?為什麽從他口中說出來,就跟我們背叛了他一樣?沒記錯的話,當初我和他告白是他拒絕了我吧。

“我再說一遍,我沒有和沈鹜年在一起,更沒有和他睡覺。不過你有一點說對了,你确實不如他。”不給白祁軒再發瘋的機會,我說完話就把電話給挂了,挂完飛速拉黑。

扶着露臺護欄喘了會兒氣,尤不解恨,又把他微信給拉黑了。

吹了會兒冷風,腦子沒那麽亂了,我進到室內,回到一層。

倪姍正在泡咖啡,回頭見我下來了,起先沒說話,只是不住拿餘光瞟我,後來忍不住了,端着咖啡來到我身旁。

“你沒事吧?眼睛好紅。”

我用手背抹了下眼尾:“沒事,吹風吹久了。”

按下電腦開機鍵,我根據沈鹜年布置的功課,準備盡快書寫關于餘曉山的報告。

等待開機期間,我發現身旁的女孩還沒走,不明所以道:“怎麽了?”

倪姍攪着咖啡杯:“你和沈先生……認識很久了嗎?”

還以為她要問什麽。

“不久,過年那會兒才認識的。”我如實相告。

“哦哦,我看你們很親密的樣子,還以為你們認識很久了。”

我和沈鹜年很親密嗎?雙手置于鍵盤上,盯着電腦屏幕,我陷入沉思。

“你別多想,我就是随口說說的。”見我不再說話,倪姍幹笑兩聲,坐回了自己的工位。

直到六點,沈鹜年與許美晴都沒有回來,我和倪姍關了燈便先行下班了。

坐地鐵回家的路上,收到沈鹜年的信息,說他還沒有結束,要晚些回來,讓我自己叫外賣吃。

以前也總是一個人吃飯的,可只是幾天,我好像就習慣了有另一個人坐在我的對面,陪我說話,和我一起用餐。

你們看起來很親密……

想到倪姍的話,又想到白祁軒的那些話,我不禁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點太習慣沈鹜年的存在了。不僅習慣他的陪伴,也習慣了和他的身體接觸,感覺……我在越來越依賴他。

這樣不行吧,又不是真的小貓咪,只要閉着眼睛喵喵叫就能有人疼愛,再這樣下去,我會變得理所當然,惹人心煩的……

走出地鐵,我直接附近找了一臺ATM機,将自己卡裏一大半的存款全都取了出來。見路邊有輛小攤車,又順手買了盒炒面回去吃。

回到靜俏俏的公寓,一個人吃完晚飯,我撸起袖子,開始施行今晚的大工程——将衣帽間那些衣服拿出來全都放到床上,一件件計算它們的價格。

雖說衣服吊牌都已經不在了,但好在标簽還在,什麽牌子多少錢,一搜網絡上都有。

最後趴在床邊算了一個晚上,算出來的總價叫我眼前一黑又一黑。

一筆一劃寫下金額,再簽字畫押,我将自己寫好的欠條和取出的五千塊錢放到沈鹜年的桌上,接着就去洗澡了。

出來時,就看到沈鹜年已經回來,正站在桌邊看我的欠條。

“你回來啦。”

他捏着那張紙,轉身看向我:“這麽正式嗎?”

“你收好了哦,別弄丢了。”我走到他面前,輕輕點了點那張欠條,認真說道,“以後每個月給我一半工資就行了,我會慢慢還的。”

“你其實真的不用這樣,我說過,我有很多錢……”他将欠條往前遞了遞,像是要還給我。

依靠別人的感覺固然好,然而一味索取的友情是長久不了的。

我堅決地退回去:“你有錢是你的事,我也說過,無論是醫藥費還是那些衣服,我都會給錢的。”

打了個呵欠,我往自己房間走去,快到門口,想到白祁軒的事還沒說,又回過頭:“對了,下次如果白祁軒再來找你麻煩,你千萬躲着他點,最好……直接報警。”

沈鹜年從手中欠條上擡起眼:“報警?沒有那麽嚴重吧。”

看了眼他越發紅腫的唇角,我嚴肅起來:“你難道還想被他打嗎?”

他被我問得愣住了,最後只得妥協下來。

“……好吧。”語落,他長嘆口氣,似乎在為自己與白祁軒無端逝去的友誼惋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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