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我總是不被選擇的那個
第42章 我總是不被選擇的那個
以為自己的東西不算多的,結果收拾起來,光是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就裝了半個箱子,若再加上衣帽間的那些衣服,怕是一次性帶不走。
“你和烏列不是老板和員工的關系這麽簡單吧?”菲利亞坐在我的床上,不,現在應該是她的床了,一邊說話,她一邊晃蕩着雪白的雙足,長發纏繞在纖細的手指間,透出一種天真又妩媚的氣質。
“烏列是沈鹜年嗎?”還好天氣漸漸熱了,不用穿很厚的衣服,不然行李箱塞兩件毛衣就滿了。先整理半個月的衣服吧,剩下的……到時候再說。
“他沒跟你說過?”菲利亞盡管與沈鹜年沒有血緣,卻與對方一樣輕易就能洞悉人心,“那你們的關系可能也沒那麽複雜。我猜猜……包養?”她像是無意中知曉了什麽大秘密一樣,誇張地捂住嘴,“天啊你成年了嗎?”
我難道長着一張從事特殊職業的臉嗎?王向陽,白祁軒,現在再加一個她,似乎都覺得我很會和男人睡覺……
“我們不是那種關系,我們……”我微微語塞,停下了手中折疊衣服的動作。
比朋友多一點暧昧,但又不是戀人,“試用期”這種含糊不清的說辭,實在無法輕易與人言說,到頭來,我和沈鹜年之間,似乎也只存在一種關系:“我們就是老板和助理的關系,另外我已經20歲了。”
“哇你看起來才16歲,竟然和我一樣大?我永遠都猜不對亞洲人的實際年齡。”說着,她起身朝我走來,隔着行李箱在我面前蹲下。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她沖我笑了笑,又迅速斂起:“離他遠一點,離我們都遠一點吧。”
我一怔,有些被她的直白驚到了。張了張嘴,想問為什麽,還沒出口,門口傳來沈鹜年的聲音。
“菲利亞。”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卧室門口,肩膀靠着門框,雙手交叉環胸,臉上表情淡到接近于冷漠。
“Si tu veux rester, garde ta langue.”他突然切換成我聽不懂的語言。
菲利亞聞言翻了個白眼,從地上起來:“Non mais sérieux, t'es faché Depuis quand t'es devenu gay ?”
她冷笑着與沈鹜年擦身而過,去了外面。
沈鹜年揉了揉鼻梁,一臉拿她沒轍的表情,與我說話時,再次切換回中文:“抱歉,她的脾氣有些古怪。”
我垂下眼,将疊好的衣服整齊塞進行李箱內:“沒關系的。”
之後誰也沒說話,周遭陷入尴尬的寂靜中。
過了會兒,我以為他已經走了,起身去衣帽間拿衣服,一擡頭,發現他仍靠在門框上看着我。
與我對視的下一秒,他開口道:“我替你訂了酒店,你暫時先在那裏住下吧。”
我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回學校住就行,別浪費錢了。”
沈鹜年眉間輕鎖:“回原來那個宿舍?”
“這兩天先住原來那個,等周一我再找學校申請換宿舍……”
“那這兩天就先住酒店吧。這麽倉促讓你搬走是我的疏忽,酒店費用理應由我承擔,你不必為我節省。”他直起身,語氣聽着客氣,其實并沒有要和我商量的意思,“就這麽定了。”說完,直接轉身離去。
菲利亞說自己有些累,沒吃東西,洗過澡便進屋休息了。沈鹜年倒是吃了點,可不知是不是不合口味,并不是他平時的食量。而我因為熬夜的疲倦加上心情的關系,吃得也不多。最終,一大桌子菜,大半便宜了垃圾桶。
“這是鑰匙……”我将房子鑰匙放到桌上,重新還給沈鹜年,指尖卻像黏住了一樣,遲遲無法擡起。
再次拿起那把鑰匙,我卸下鑰匙扣上的“艾”字,牢牢握在手裏:“我能……留下這個嗎?”
沈鹜年盯着我手中的小木牌看了會兒,點頭道:“當然可以。”
我拖着行李箱往門外走去,從外面關門的時候,見沈鹜年還在原地注視着我,沖他微微笑了笑:“我走啦,你坐那麽久的飛機,好好休息。”說完,輕輕關上了門。
沈鹜年訂的酒店離公寓并不遠,地鐵只要坐兩站路就到了。
我在手機上查完路線,自公寓大門拖着行李箱往地鐵站走去。
大約走了四五分鐘,眼看要到地鐵站,身後忽然駛上來一輛黑色的SUV,沖我降下車窗。
“上來,我送你去。”沈鹜年的聲音隔着副駕傳過來。
方才看到這車靠近,我還以為是自己認錯了,竟然真的是他。
我忙道:“不了,我自己去就好,都快到地鐵站了。這地方不太好停車的,你快走吧。”
他幹脆将車停下,加重語氣又說了遍:“上、來。”
聽到又冷又硬的兩個字,我打了個激靈,見後備箱已經彈開,只能走過去将行李箱快速塞進車裏,再自己坐到副駕駛。
車輛平穩起步,我瞥了眼身旁沈鹜年的臉,見他眉心隐隐蹙起,薄唇不耐地緊抿着,一副遇到糟心事的模樣,心裏很有些發憷。
怎麽就生氣了?我方才走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又是誰惹到他了哦?
十幾分鐘的路程,他不說話,我也不敢随意開口,就這樣在雙方的靜默中度過了。
辦理完入住,沈鹜年謝絕行李員,親自提着我的行李進了房間。
房間大到驚人,由一個客廳和一間卧室組成,是酒店最大的套間。我上網查了下,一晚就要五位數。
早知道這麽貴,就我自己訂酒店了,這間房住一個晚上的費用,附近的快捷酒店可以住三個月了。我望着窗外壯闊的江景,心在滴血。
“喜歡的話,你可以一直住下去沒關系。”
我回過身去,沈鹜年站在我身後不遠處,臉上仍無多少笑意,不過看得出心情已經沒那麽差了。
我搖搖頭:“不了,兩天就夠了。”
再好,再舒适,終究不是我的歸宿。
他沒有勉強:“有什麽需要可以随時聯系我,那麽……你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了。”
我看他要走,急忙追上去拽住他的胳膊:“等等,我有話要跟你說!”
他停下來,看了眼我拽着他的手,沒有說話,靜靜等我說下去。
“我……卡納大師賽,我的作品入圍了。”我松開他的胳膊,指尖擦着他的衣袖一路往下,猶豫着,牽起他的手,“還有,我很想你。”
我很想他,想到十幾個日夜,不知道多少次地抱着他的被子輾轉難眠;多少次被夢裏的開門聲驚醒,歡喜着沖出門去,又失落地回到床上;也不知道多少次地重複聽着他的語音,一遍又一遍,直到睡去……但這些他都無需知曉,也不必體諒,他只要知道,我很想他,這就夠了。
“恭喜你。你有什麽想要的禮物嗎?”沈鹜年任我牽着,手指帶着些微的涼意。
真奇怪,以前他的體溫明明很高的,怎麽今天這麽涼?
“什麽禮物都可以?”我垂下眼,鼓起勇氣道,“那我能……成為你真正的男朋友嗎?”
回答我的,是對方一聲短促的輕笑,以及逐漸抽離的手。
“你倒是很敢提。”他擡起手,撥了撥我的額發,手背貼上我的面頰,指關節輕輕撫過眼尾的位置。
我閉上一只眼,腦袋溫順地向他的手傾倒過去。
“你太年輕,閱歷太淺,也太孤獨了,因此會盲目地愛上對你好的任何人。”他慢條斯理地說着,嗓音低沉磁性,動作缱绻溫柔,內容卻急轉直下,“對你來說,我不過另一個白祁軒,并非無可替代。一旦發現我不如你想的那樣好,而此時又恰巧有其他更令你滿意的對象出現,你就會像愛我一樣愛他,不是嗎?”
我一愣,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指控,有些無措。
他瞥開眼,繼續道:“本來想過幾天再說的,既然你先提了……我認真想過,覺得你我并不合适,所以還是算了吧。”
随着他的話語,頰邊的溫度一點點遠離,我從指尖開始變得冰冷。
沈鹜年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就像他做的許多決定一樣,只是通知我,并沒有要我認同的意思。
我總是不被選擇的那個。
父母、小姨、白祁軒……現在,又變成了沈鹜年。
原來要我搬出來,是因為這個。
太可笑了,我以為老天爺這次終于放過我,願意重新給我一個家,讓我不再颠沛流離,不再四處求愛,結果……竟然是個限定款。還沒嘗夠甜味呢,就被趕出來了。
好過分。既然給了我,怎麽能動不動就收回去啊?沒這麽耍人的。
不甘心……
太不甘心了……
眼見沈鹜年越行越遠,我緊緊握住拳頭,用力到指甲嵌進掌心,整條胳膊都在不住輕顫:“不是的。你怎麽知道我不會繼續愛你呢?這些只是你的假設,你連試試都不願意就要判我死刑?”
遠處男人的腳步停頓下來,沒有再繼續向前,但也沒有轉身。
“不是問我要什麽禮物嗎?既然不給我轉正,那再給我一個月試用期吧。”我做着最後的争取,哪怕只是徒勞,“這一個月裏,你得聽從我的所有安排,滿足我的一切要求,不能拒絕,不能叫停。另外,你也可以盡可能地把你覺得不夠好的那面暴露給我,看我會不會為此……讨厭你。”
我大概是個戀愛腦吧,這輩子做過最有種的兩件事,都和戀愛有關。一件是“想和白祁軒談戀愛”,還有件是“想和沈鹜年談戀愛”……或許就像沈鹜年說的,我的愛很盲目,可我從來不覺得這是個缺點。
我的人生可以謹小慎微,但我的愛不需要。
“哎……”聽我說完,沈鹜年長長嘆了口氣,揉着後頸,不太舒服似的左右轉動了兩下,“還真是只黏人的小貓。”
他沉吟了片刻,偏過臉,緩緩重新報出一個期限:“半個月。半個月後,我希望你能懂得放棄。”
我咬了咬唇,也沒有什麽談判的籌碼,只得點頭:“好,就半個月。”
不再多言,沈鹜年大步離開房間。
房門開了又閉,屋內終是只剩我一人,不必再強撐。
垮下肩膀,我哆嗦着攤開掌心,望向那枚幾乎要嵌進肉裏的小木牌。
“騙子,說好再喜歡一些就給轉正的。”眼裏忍耐多時的液體“啪”地掉落下來,砸在刻在木牌表面的“艾”字上。
作者有話說:
法語對話——“想留下來,就閉上嘴。”“不是吧,你生氣了?你什麽時候變成同性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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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