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難言 宮宴進行到一半的時……

第43章 難言 宮宴進行到一半的時……

宮宴進行到一半的時候, 林清羽偷偷從大殿裏溜了出來。

蕭晗遠遠瞥了一眼她偷偷摸摸的身影,偏頭朝身後的小太監吩咐了句什麽,随後便又轉頭對着前來敬酒的大人言笑晏晏。

“大姐姐這是要去何處啊?”

紀諾禾穿過禦花園, 不過才剛停下腳步, 便聽見身後一道帶着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她仰頭望着天上的一輪孤月, 半晌才嘆了口氣, 轉過身來, 平靜無波的看着身後的紀思悅。

紀思悅今日也是盛裝打扮過的,走得越近, 便越能瞧出紀諾禾臉上的憔悴。

紀諾禾如今在靖王府的處境如何,她早就聽母親說了。

嫡女又如何, 夫君身份再高貴又如何?自以為飛上了枝頭, 卻不知會如何跌進泥裏呢。

只要她過得不好, 自己便高興了。

“自姐姐嫁入靖王府, 咱們姐妹倆竟是許久不曾說過話了。”紀思悅邁着松快的步子, 頭上的朱釵伴随着她的步伐,輕輕搖晃, 臉上明顯的笑容彰顯着她的得意,“咱們紀家人丁不旺, 這一輩就咱們兩個女孩兒, 姐姐嫁了人, 妹妹倒是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了。”

說着,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 訝聲道:“啊!不過姐姐如今府上還住着一位姑娘,按着姐夫對那位姑娘的在意程度,想來不久那位姑娘也該成為姐姐的妹妹了,姐姐若是多了一位一起伺候姐夫的妹妹, 可千萬別忘了我這個親妹妹呀,否則妹妹該傷心了。”

她故作一副擔憂傷懷的模樣,可眼底的嘲諷卻半分不曾掩飾。

紀諾禾冷冷地看着她,随即輕笑一聲:“妹妹說笑了,嫡庶有別,你我自小到大從來也沒正經說過幾句話,別說的我們的關系有多好似的,至于我府上的那位姑娘,那是王爺的妹妹,自然也算是我的妹妹,我們說些什麽話,就不勞你來操心了。”

她從來不屑于什麽嫡出庶出,可倘若別人都已經欺負到自己頭上來了,那就別怪她直戳人心肺了。

紀思悅的母親當初以貴妾入府,以為在紀諾禾的母親去世後,紀蒼便會将她擡為正室,卻是不曾想十幾年過去了,即便她已經執掌中饋多年,紀蒼卻始終不肯将她擡為正室,庶出的身份幾乎已經成了母女二人的心病,總能将她氣得跳腳。

果不其然,紀思悅氣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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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你又能高貴到哪兒去,還不是與丈夫離心離德,指不定如今只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裏整日偷哭呢。”

“且不說我從未哭過,便是哭了,我也是正出嫡妻,不像有些人……”

“紀諾禾你個賤人。”紀思悅被氣得幾乎失去理智,怒目狠狠瞪着紀諾禾。

見她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紀諾禾卻是撇開了視線。

她忽然覺得很沒有意思。

每次吵架看她氣得跳腳,她總能覺得有幾分快意,可如今她卻是半點吵贏的高興也沒有。

“我還有事,妹妹若是想在此處賞景也是不錯的。”她平靜道,随即錯開身子,打算從她身邊過去。

紀思悅陰狠地看着她,忽然卻是伸手朝她抓去,帶着幾乎要将人撕碎的狠厲,“賤人。”

“住手。”

林清羽遠遠瞧見這一幕,吓得瞪圓了雙眼,腦子還來不及作出反應,身子便已經動了起來,她幾乎是拼盡全力跑了過去,一把推開了紀思悅。

“姑娘!”

一衆反應過來的丫鬟趕忙上前,有的制住紀思悅,有的忙将地上的紀諾禾扶起來。

“紀姐姐,你沒事吧?”方才她情急之下将紀思悅推開,可兩人離得實在太近,紀諾禾便也不慎被絆倒在地。

“我沒事。”

“賤人,你敢推我。”紀思悅好不容易從地上爬了起來,二話不說便要揚手打人。

“你的發髻歪了,衣裙上也沾了泥,方才我過來時,太子殿下和朝中幾位才俊就在不遠處,你确定要用這般儀容見人?”林清羽攔在紀諾禾面前,淡定地看着她。

身邊的漱玉學過些功夫,要制住她完全不在話下,倒是不擔心她能傷着自己,不過卻是不想再跟她牽扯,只好找個理由趕緊将她打發了。

紀思悅聞言果然停了下來,瞧見對面路口似乎确有人影晃動,她穩了穩心神,惡狠狠瞪着兩人:“紀諾禾,你別高興得太早,等靖王将秦晚納為妾氏甚至是側妃,我看你還能高興到幾時?”紀思悅說完便甩袖轉身。

沒走幾步卻又停了下來,呆呆望着前面的人,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翟修遠不知何時來的,又聽見了多少,背後用他來放狠話是一回事,可被當事人聽見了卻又是另一回事。

翟修遠如今在軍中歷練,身上氣魄越發狠厲,只冷冷看了紀思悅一眼,便已将她吓得面色發白,冷汗不止。

他隔空遠遠與紀諾禾對視,眼神深邃又複雜,似乎蘊藏着無盡的黑暗,直壓得人透不過氣。

自婚後,他便時常用這樣的眼神看着自己,不,或許是在大婚前不久,這樣的眼神便已經出現了,她看不懂,她真的看不懂他眼中的複雜。

目光劃過他身後的秦晚,紀諾禾垂下眼眸,不再看他。

空氣中似乎彌漫着什麽,仿佛正壓抑着狂風暴雨。

翟修遠收回視線,淡淡地望向紀思悅;“本王何時說過會納晚晚為妾?”

紀思悅驚恐的看向翟修遠,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話來。

“晚晚是本王的表妹,是靖王府的表姑娘,若再讓本王聽到半個诋毀她的字,就休怪本王手下不留情。”

“是,是思悅口無遮攔,冒犯了王爺,還請王爺恕罪。”紀思悅聲音顫抖,被吓得幾乎要跪下。

“你在向誰道歉?”翟修遠冷冷看着她。

“秦,秦姑娘,是我愚不可及,言行無狀,冒犯了姑娘,還請姑娘饒恕。”

秦晚偏頭望了一眼翟修遠,原來他竟是這般看重自己,她勾起唇角,上前一步,溫婉開口道:“紀姑娘年紀小,一時說錯話也是有的,既已知錯能改,我自然不會與你計較。”

紀思悅感激的擡起頭,“謝謝晚姐姐。”

“我出來時,你母親正在找你,你快些回去吧。”秦晚笑得溫和,語氣更是親近得好似親姐妹一般。

紀思悅如蒙大赦,飛快地往後跑去。

看着她遠去,秦晚收回視線,正好對上了紀諾禾的目光,她溫婉一笑,不動聲色地又與翟修遠靠近了幾分,“表哥,外面風大,我有些受不住,咱們也回去吧。”

翟修遠偏頭看她一眼,見她臉上确實有些白了,遂也就點了點頭。

紀諾禾抿着唇始終一言不發,見他點頭同意,一直緊繃着的背卻是忽然便松了。

她也說不清到底是在期待着什麽,還是在害怕着什麽?

可如今,那股支撐着她的力卻是忽然就那麽散了。

林清羽看着她忽然垮下來的肩膀,既是心疼又是無奈,同時還有幾分對兩人的恨鐵不成鋼。

眼看翟修遠真的打算帶着秦晚離開了,林清羽忍不住開口:“翟大哥。”

翟修遠停下腳步,轉身看着她。

“翟大哥,之前我跟你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今日我便再勸你一句,莫待無花空折枝,不要等到失去了,才來追悔莫及。”林清羽直視着他,說完便拉上了紀諾禾。

轉身離開時又刻意提高了幾分音量:“紀姐姐,景晗哥哥還在等着咱們,咱們趕緊過去吧。”

翟修遠站在原地久久看着紀諾禾離去的背影,直到人影已經徹底消失仍不肯收回視線。

“表哥。”秦晚帶着幾分擔憂的開口,成功拉回了翟修遠的注意力。

翟修遠回過頭來看向秦晚,開口道:“我讓人送你回去。”

“那表哥呢?”

“我還有些公事需要處理,晚些再回去。”說着,他便招來了宮人,命其送秦晚回去。

“表哥,我……”秦晚還欲說什麽,翟修遠卻是已經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秦晚站在原地,狠狠捏緊了拳頭,即便指甲陷入肉中,也渾然無感。

方才他望向紀諾禾的視線中,分明隐藏着愛意,事到如今,他還是愛着她麽?

哪怕他們之間隔着殺父之仇?

哼,好,既然這些都不足以讓你将她休棄,那我便再給你們添一把火。

秦晚咬着牙關恨然轉身。

林清羽拉着紀諾禾來到太液池邊上的涼亭中。

一路上紀諾禾始終沉默不語,林清羽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

平靜無波的湖面上偶爾泛起幾處漣漪,許是有飛蟲掠過。

紀諾禾安靜的看着湖面上才剛冒出來的花骨朵,神色放空,思緒不知飄向了何方。

林清羽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形。

那是她第一次入宮,被蕭晗帶着出來玩耍,正好便遇見了在此處涼亭看書的紀諾禾。

被荷花包圍着的涼亭,亭內的少女與少年正垂眸認真的看着面前的書籍,她們的頭靠得很近,少女絕色的容顏被湖面反射的光映襯得發亮,身旁的少年看書看得入神,少女偏頭偷偷看了一眼,像是害怕被發現,便馬上又将頭低了下去,露出一道狡黠的笑容。

注意到蕭晗與林清羽兩人的到來,少女擡起頭來,笑得溫柔又明亮。

可如今,那位聰慧明媚的姑娘臉上卻再難見笑意,無波無瀾的眸子也仿佛已經沒有了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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