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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阿崇追上去。

追什麽,追那個小女孩兒,還是追自己的過去?

跑着跑着阿崇開始有幻覺。他覺得自己身體變小了,變成了一個孩子。他是不是也跑過這樣的一條街?也被別人這樣窮追不舍過?

跑過一條街,兩條街,三條街,行人擁擠,人潮熙攘,他穿過這一切,跑進一條小巷。

那小女孩跑不快,看到阿崇趕上來怕得大哭起來。畢竟是孩子,力氣不夠跑過幾條街,幾條巷子就被自己趕上了。

阿崇喘着氣。他抓住這孩子的手臂,等順了順氣,才用泰語在她的哭聲裏道:“你別怕。”

那小女孩看自己被抓住了,吓得一直哭,渾身一直抖,還不停推他。

阿崇看得心裏一酸,握着那孩子的手緊了緊。他又問了一次,反而把那孩子吓得更甚,哭得越來越大聲。

哭,哭有什麽用。

但能哭出來也好。

阿崇蹲下來,他大概不知道自己表情很恐怖。

他問:“這樣多久了?”

那小女孩一邊推他,一邊說我不敢了,聲音很小,像是在嗚咽。

阿崇閉了閉眼,他想看看孩子背上有沒有傷,但這是女孩兒,想想還是算了。

那孩子一直推他,推搡間碰到了阿崇傷的那只手,但他忘了疼不疼,身體的感受他全忘了。他只記得自己……似乎很冷靜,又好像不太冷靜,說不清楚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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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喋喋不休地問。

“——你有家人嗎?”

“——有人逼你嗎?”

“——帶我去找他們。”

寧宇跑着趕上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看到阿崇半跪着,死死地抓着那孩子的手,一邊講,一邊從包裏掏泰铢出來往那個小孩手裏塞,每句話都說得很急。但那女孩兒吓得半死,一邊哭,一邊推打阿崇……這兩人看上去都處于無法交流的狀态裏。

寧宇還是第一次看到素日散漫的阿崇這麽失态的模樣。

阿崇表情太認真了,認真得不像阿崇。

他聽到阿崇高聲對那孩子說:“我讓你帶我去找他們!!別哭了!!”

那女孩兒被吓得不輕,哭得更大聲了,抽抽噎噎地說:“對不起……我錯了……別打我!你放我走吧!我不敢了!”

他們各說各話,根本無法交流。

寧宇吓得一愣一愣的,他走上前,還沒想好怎麽勸,只見巷尾那兒又跑來三個跟這女孩兒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子。

這三孩子都穿得破破舊舊的,有一個還沒穿鞋子。寧宇還在愣神,就看到那仨小孩兒沖上來就毫無章法地去推搡阿崇,拳打腳踢,一副要拼命的樣子,看上去是想把那小女孩帶走。

阿崇手裏的錢撒了一地,有一個去撿,一邊撿一邊說:“快點!快點!”

寧宇看到其中一個小孩去扯阿崇的手。

他吓得幾大步沖過去把人扯開,怪的是那幾個孩子身量雖小但力氣很大,嘴裏含糊地說着泰語,口音很重說得又快,寧宇聽不清,只覺得這些小孩幾下踢過來還挺快疼,不知道怎麽那麽大力氣。

混亂間那女孩兒哭着咬了阿崇的手一口,寧宇條件反射就要去推這孩子的頭,但阿崇厲聲制止了他:“別碰她!”

寧宇看那女孩兒一點沒留情,咬出血來了,眼睛驀然紅了,急得開始喊:“你放開她啊!!”

阿崇也朝寧宇吼:“你放開我!我他媽要帶她回去!”

這也是阿崇第一次用這種音量跟寧宇說話。

但沒等他放,那小孩已經死命掙脫了阿崇的手。

他們沒回頭,跑得極快,阿崇還要去追,寧宇直覺認為自己應該阻止,不然後果可能……所以他死死抱着阿崇的腰,連聲勸道:“崇哥——算了……我們不追了,算了……”

“你放開我。”

“崇哥,不追了。”寧宇喘着粗氣,“我們去看看你的手,流血了!”

寧宇力氣也不小,誰也不讓誰,阿崇閉了閉眼。

“我讓你放開我!!”

“我說別追了!”寧宇把音量拔高了些,“他們不會相信你的,追上去幹什麽?!”

那句話落下後,時間似乎靜止了很久。

寧宇在那陣漫長的沉默裏整個人都是懵的,所說所做的一切都是直覺驅使,本能教導。

他不知道自己想保護什麽,但他覺得,自己應該拉住阿崇。

很久以後阿崇才回頭。他很慢地回頭,和寧宇對視。

這也是第一次,寧宇在阿崇的眼中看到那麽直接又淩厲的情緒。

阿崇沒有笑,他看着自己。

裏面似乎有類似仇恨和陰戾一類的東西在發酵,湧出來,又把潮熱空氣裏的水汽一點點地抽空,會讓你感覺到冷。

這是他沒有見過的阿崇。但寧宇卻覺得,這好像才是真正的阿崇。

不笑的時候,認真起來的時候……原來是這樣的。只是看你一眼,你都會覺得那目光像刀鋒。

寧宇手不自覺抖了下。

他有些慌,講話也開始抖:“崇哥……你,你……你別難過啊,我在的,我……”

他都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第一反應是覺得阿崇在難過。

阿崇打斷了他:“你閉眼。”

“……什麽?”

“我讓你閉上眼睛。”

不要看這個我。

寧宇被阿崇的語氣吓得一怔。

也就是那一刻,寧宇切實地、直直地被一種叫心疼的痛感擊中了。和看到阿崇受傷那次一樣的……自責,難受,無力。

這個時候的寧宇只有23歲,尚不懂很多和人生有關的道理,他很年輕,很多事情都是第一次經歷,所以他也不懂為什麽這一刻這麽難受,居然有錯覺,以為自己會因愛這個人而死。

浮誇又唐突。但似乎只能這麽形容,別的不夠。

明明是青天白日,烈日炎炎,居然令人覺得冷。

寧宇聽話地閉上了眼。面前這個或許真,或許假的阿崇消失在視線裏了。

但他抱着阿崇。

阿崇看到他閉眼了,試圖去掙開對方環着自己的手,第一次沒掙開,第二次還是沒掙開,寧宇固執地抱着自己。

阿崇嘆了口氣,放棄了,索性把頭埋到寧宇肩上,放松下來,将身體的重量都交給了對方。

“靠一下。”阿崇聲音聽上去很靜,“你也閉嘴,不要說話。”

寧宇點了下頭。

然後阿崇開始掏他的口袋。

一開始寧宇以為阿崇是摸糖,等聽到打火機被按響的聲音才知道阿崇是找煙出來抽。

阿崇抽煙的時候才發現手不舒服。

煙熏了下眼睛,他被刺得眯起眼。

在刺痛裏他想到那個女孩兒。

那女孩兒……阿崇不明白為什麽她要哭,要跑。

他甚至開始帶入自己去想。如果是當年的小阿崇,遇到今天的這個自己,時空交錯一次,那……故事會有什麽改變嗎?

想這種‘如果’真是無腦。

阿崇吐出一口煙,笑自己無聊。好像也沒必要煩那孩子推開自己,如果惱怒,那好像惱的也是自己的鏡像。鏡子那麽清晰,能直白照見自己的不完美,太醜陋了。

寧宇在緩緩拍他的背。能感覺到動作是猶豫又小心的,很輕,很輕。一下,兩下,有節奏地拍,或許是想安慰吧,但把阿崇拍得更清醒了。

清醒了。

這一次,阿崇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身體中心……有那樣一塊黑沉沉,安靜且沉重的東西。他看清了,很清晰。

它一直在生長着,埋在身體裏。在過去的日子裏他會讨厭這塊身體裏的陰影,它總是時不時跑出來打擾自己的生活,不分場合,不識好歹,糾纏不清。

是不受歡迎的它,但也無法分割的它。

但今天相反,阿崇抱着它,覺得它居然和寧宇一樣,是和藹的,可親的,可以擁抱的。阿崇抱着它,寧宇的肋骨抵着它,他們一同擁抱這一顆沉重的,裝滿秘密的心髒。

阿崇在模糊的心跳聲裏平靜下來。

那支煙抽到一半,誰都沒再開口說一句話,寧宇抱着阿崇,讓對方懶懶地靠在他的肩上抽煙。

寧宇沒再說話,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該去打擾。

後來聽到有人走近他們。寧宇閉着眼聽到幾句泰語,說這裏不能抽煙,要他們交罰款。

話是對阿崇說的,但寧宇聽到了。阿崇眼睛都沒擡,自顧自地抽煙。

那人以為他們聽不懂,用蹩腳的中文說了一次,見依舊沒人理他,又用英文講了一次。

寧宇睜開眼掏錢包出來,抽出兩張錢遞給那人。

那人接了,但見阿崇還是毫無反應地在抽煙,似乎還要說什麽,寧宇又抽出好幾張面值大的給那人,問:“別管,這些夠了嗎?”

那人大概也沒想到碰上這麽個砸錢的主,接過錢走了。

阿崇被這一出逗笑了,捏了下寧宇的腰,笑他:“富二代,好會敗家。”

寧宇搖頭,“你抽吧,沒事兒。”

接着肩上的重量沒了,阿崇站直身子,看過來。

他開始笑了,和從前一樣。

“不問我什麽嗎。”

寧宇怔了下,才慢慢道:“……不問。”

不問了。

你那麽難受,我不敢聽。

阿崇似乎笑了下。

他把煙掐了,問:“有沒有吓到你?”

頓了下,阿崇補了句:“不好意思。”

寧宇搖頭。

他呼了口氣,低頭去檢查阿崇的手,表情十分嚴肅。

寧宇皺着眉看傷口的時候,阿崇用另一只手揉了幾下他的頭發,說:“我沒事。”

是,是沒事。

只需要一根煙的時間就能消化好一切,這就是阿崇。

寧宇僵着臉,他賭了一口莫名的氣,“我有事,我都沒舍得把你咬疼過,你就讓別人這麽咬你。”

阿崇微微低頭,壓着寧宇的頭揉了揉,“那今晚讓你咬一口,好不好?”

寧宇悶着不吭聲,阿崇按着他的頭點了兩下,重新把人牽住,“走了。”

像是無事發生一般,他們往來時的路走。

寧宇堅持要帶阿崇去看下手,消個毒,阿崇說不用。于是寧宇開始唠叨,講自己聽過的某人因為被咬了一口破傷風死亡的新聞,一聽就是胡編亂造。阿崇認真地聽,時不時哦一句,說,是嗎。

最後還是不放心,路過711寧宇飛速去買了包酒精棉片和創可貼,等那咬痕處理完他臉色才好看了些。

阿崇被他念煩了,敷衍地扯着他往回走。

路上氣氛怪異,寧宇覺得心慌,又沒話題,他絞盡腦汁找了個覺得勉強有趣的經歷講——大學時做過的一個什麽比賽,說是和光電學院一起合作搞的,做的什麽太陽能手表,還得獎了。

阿崇這會兒不同往日,極有耐心,聽不懂也一直點頭。

他們好像在刻意回避什麽,大概都想禮貌又溫和地抽離出剛剛壓抑的經歷。

太陽能手表講着講着,寧宇突然講不出來了,對話斷了。

他總是下意識會去看阿崇的手,心神不寧,接着就會分神,忘記下一句要說什麽。

寧宇知道自己很無聊也很失敗,這種時候也不知道怎麽把阿崇哄開心一點。他不擅長這種事,想出來的話題都只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太陽能手表。

他不是阿崇,沒有辦法做到很快從某個情景中抽身而出,他還在自責和難受。

阿崇看他一臉魂不守舍的樣子,只能停下,慢悠悠說了句:“想吃糖,男朋友。”

寧宇也不看他。低頭摸了摸,結果發現兜裏沒糖了。他心煩意亂,悶悶道:“沒了。”

阿崇臉壓下來,還是笑着,問:“那你可以吻我嗎,我現在想吃點甜的。”

按理來說這話也沒問題,平時他就愛這麽逗寧宇。

但寧宇這回居然硬邦邦地回了句:“你不想笑就不要笑,想哭就哭,想發脾氣就發脾氣,你裝什麽裝,我看你這樣我就氣。”

哦,他又知道我在裝了。

阿崇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才慢慢笑起來。

“好吧,剛剛是裝的,但現在是真的想笑,因為你生氣的時候很帥。”阿崇語氣真誠,“拜托親我一下,我吃了甜的就好啦。”

寧宇哦了聲,禮貌謙虛了下:“……我不甜,你可能會很失望。”

說是這樣說,講完還是撲上去了。

接吻的時候他下意識會去攬阿崇的脖子,對方環他的腰。寧宇很怕癢,尤其腰側,只不過阿崇揉那裏的時候,他會覺得自己在被那只手慢慢點燃,不癢,但很麻。

他們站在有熱氣吹來的風口。寧宇感覺快喘不過氣時才捏了下阿崇的手心,臉分開,“……再親我要那什麽了。”

阿崇滿不在乎:“正常反應,我也會。謝謝哦,心情有變好,你嘴裏甜甜的。”

他們繼續往前走,默契地不再開口。

剛剛發生的一切似乎重要,似乎又不重要,倆人心照不宣地裝作過去了,被一個吻結束。

走了會兒,阿崇突然語調平靜地提起了剛剛。

“其實我只是想給她一點錢,問她是不是有人讓她出來偷的。”

阿崇頓了下,“我知道她不是自願的,想幫幫她……但好像吓到她了。”

你也吓到我了好嗎,寧宇心道。

“反正錢他們拿走了。”開口他語氣還是帶着安慰,“怕也是正常的,說不定以為你要送她去警察局。”

阿崇沉默了下,才說:“偷東西不好,希望他們……能改。”

寧宇側頭看了他一眼。

阿崇又補了一句:“其實……就算改了,這種事也是一塊疤。留在一個人身上,可能會帶着走一輩子,很難消失的。”

寧宇收回目光。

過往相處時點滴的記憶線索串聯起來,寧宇覺得自己似乎隐約明白了什麽。

“你給她錢,她也不會懂這些啊。”

阿崇:“我也沒想讓她懂,我只是想讓她拿去買點吃的。”

他們走過轉角,回到主街道。

寧宇突然來了句:“其實沒什麽,我小時候也偷過我媽的錢。”

阿崇怔了下,側頭看寧宇。

寧宇語氣聽得出來有點尴尬,“幹嘛這麽看我……就……我上初一有年暑假,我爸忙,我就去我媽那兒住了倆月,還得幫着帶我弟。那時候DNF……就一游戲,很火,大家都玩,不玩你跟同學都沒話題。那兩個月吧,我媽老忘給我零花錢,我閑着又沒事兒,特想玩,有幾天我媽又忘了給我零花錢,但那天游戲剛好要做任務,我就悄悄拿了我媽放鞋櫃裏的錢……”

實在是有點不敢相信這是寧宇會做出來的事兒,問他:“……你拿了多少?”

“……三塊。”寧宇小聲補充,“人民幣。後來我媽給我零花錢我就還回去了,第二天就還了。”

“……”阿崇無語了兩秒,“三塊……能幹嘛?”

“……那時候網吧能充一個多小時好吧。”寧宇臉紅了,“重點是那次被我弟看到了。我弟這人賊得不行,他看我拿也去拿,膽還大,拿得很多。後來我媽發現了,我弟反咬一口說是我教他拿的,還說我教他打游戲……唉我懶得說他。反正那次被我媽打得挺慘,回去她還告訴我爸,又被我爸打一頓。就因為這事兒,我上大學前都沒怎麽進網吧玩過網游了,被我爸打得……”

阿崇扯了下嘴角,“你這……這不算偷錢。”

小孩子不懂事而已,再說青春期也總有些奇怪的堅持和臭毛病,可以理解。

“算的,錯的就是錯的。”寧宇說,“雖然那時候小,不懂事……但我不會否認,我也承認那是錯的,拿了就是拿了,不對就是不對,沒什麽不好意思的。額……但我也就跟你說了,你別笑啊!”

阿崇是真的覺得開心才笑的。

為什麽笑,大概是因為寧宇講這段過去的時候很坦然,帶着點不好意思,有點羞愧,又夾雜一種少年人的活力,很有朝氣。

寧宇的聲音悅耳,有力,清晰,似乎把一些壓在心裏的陰霾趕跑了。

“沒笑沒笑。”阿崇捏了捏他的手心,“我們寧宇好勇敢,是個好孩子。”

“……您說這話挺奇怪的。”

寧宇說完,又小心地補了句,“所以我覺得,過去的經歷不能用來定義你是誰,過去的作用應該是引導,讓我們變得更好一些。”

是嗎。

誰引導誰,引導去哪裏?

寧宇看阿崇反應不大,皺眉想了下,又起了個話頭:“還有啊,我之前認識一個人講給我聽的,我一朋友是小時候是留守兒童,帶他的奶奶年紀大了,家裏挺困難的,他小時候就在那種偷兒組織裏面……那後來人家還考上了我母校呢,成績比我還好,最後出國去加州……”

阿崇低頭笑了笑,淡淡打斷寧宇:

“猜也猜到了,還要拐彎抹角說別的來哄我開心,不知道誰更會裝。”

寧宇心裏一震,表情凝固了一秒。

“崇哥,我……”

阿崇卻突然轉移了這個話題:“你有沒有發現,你身上少了一樣東西?”

他好像永遠能輕松地避免讓自己尴尬,逃出自己讨厭的語境。

寧宇果然被轉移注意力,他想了下,摸了摸口袋,狐疑一秒,接着他眼皮一跳,這才意識到:“……帽子忘在咖啡店了。”

他很少丢三落四,忘了也是因為要來找阿崇,這會兒強迫症上來了,開始心煩意亂地說要回去找。

阿崇似乎很滿意寧宇的反應,笑着說:“就留在那,我們下次再去一次,看還在不在。”

說完阿崇就笑着轉身,微微低頭,湊近去看寧宇的眼睛。

寧宇頓住了,下意識放緩呼吸。

他聞到阿崇壓過來的味道,這次是濃烈的侵略氣息,沒有掩飾。

漸進的氣味,前調濃烈,中調微醺,後調柔和。這是阿崇一貫的語氣和神态,會讓人酩酊和眩暈的樣子。

寧宇心道,他們好像從沒有這麽近過。即使以前做過那麽多次,親吻過那麽多次,但好像在今天才真正靠近了彼此。

阿崇低聲說:“謝謝。”

寧宇暈頭轉向地回:“……不客氣,應該的。”

但寧宇心裏想的是……我現在可以吻他嗎?應該可以的吧?

阿崇沒有給他機會。

阿崇像一個站在光影裏的……阿修羅?大概也只有這種解釋,反正寧宇感覺自己又被蠱惑了。

“……唐突了,但我現在想親你。”寧宇捏了下阿崇的手,“再不走我要在你們佛門清淨處強吻你了。”

阿崇笑了下。寧宇被笑得一晃,再看,餘光裏那只黑貓不見了。

“沒唐突我,就是唐突了菩薩和佛祖。”阿崇笑着低頭,“來啊。”

寧宇在心裏默念了一句佛祖對不起,他閉上眼親上去,結果撲了個空。

阿崇躲開了,哈哈哈地笑,說:“不好不好,出去再說。”

這會兒看阿崇,慵懶又俏皮的感覺,像個大男孩。

寧宇臉黑了,他被阿崇牽着往寺外走,親不到,他開始別扭:“我現在覺得你不像貓了。”

他們走過那條光影斑駁的長廊,沒有人去拂垂下來的藤須。空氣很靜,遠處有蟬的聲音。悶熱的午後,寧宇被阿崇牽着走出去,突然有種錯覺,似乎已經這樣牽着手相伴了很久。

阿崇在寧宇口袋裏翻了下,果不其然找到顆自己愛吃的櫻桃硬糖。他用嘴撕包裝,說:“你倒是一直很像狗啊,牙口還不錯呢,一上床就變狗了呀,朋友。”

寧宇看阿崇撕糖果的包裝的動作,又想到這人昨天用單手用嘴撕套的樣子。蕩漾了一秒,但嘴上還在跟阿崇拌嘴:“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很想咬你,我已經很克制了。”

“您不光咬我啊,還喜歡聞我啊,你以為我不知道?以為我昨天睡着了?你都什麽壞習慣啊。”

寧宇一臉坦然:“聞你怎麽了,我教你,這用中文講,叫做吸貓。”

阿崇嚼着糖瞥他一眼,“狗崽子。”

寧宇心想這人的中文到底哪兒學來的,什麽雜七雜八的說法都會,也太神奇了……他還惦記着自己沒親到,繼續陰陽怪氣地回嘴:“那你是狐貍精!”

阿崇側頭瞥他一眼,“我要真是狐貍精,都睡了這麽多次了吧,你現在還能有命?”

“不好說,要把一只餓極了的狗跟狐貍放一塊兒,管那狐貍成精沒,指不定誰咬死誰。”

“那狐貍精是有法力的吧,除非你也修煉成狗精,那打一架還有看點……哎,扯這個幹什麽,狐狗殊途啊,好好地做個人不好嗎?”

他們聊天慣常這樣無邊無際地扯,話題沒什麽營養。

到了寺外邊,寧宇說打車回家,阿崇說走一走算了,說完又開始抱怨自己不能騎摩托車。

寧宇知道要趕緊轉移話題,不然沒完沒了,就連忙開口問:“那個掃地的師父,你認識?”

阿崇點頭,“認識,還挺熟,我師父。”

他們開始往家的方向走,出了寺,他們還是牽着手。

寧宇被曬得有點暈乎乎的,他這才意識到,這好像是第一次跟阿崇牽着手在街上走。

也是他第一次跟別人這樣牽手。

“等下……你師父在寺裏掃地?”寧宇問,“掃地僧啊?”

“人家喜歡掃,鍛煉身體不行嗎,你管得寬。”阿崇笑,“師父是住持,他愛幹嘛幹嘛,輪不到我們說三道四。”

住持……寧宇石化了一秒:“你師父中文說得還不錯。”

“嗯,他年輕的時候去中國訪行過,待過幾年。”阿崇說,“說起來我也想回國看看,你……想不想去雲南邊境玩?帶你去我出生的地方看看。”

寧宇想了下,才說出自己的疑問:“你到底哪兒的人啊?”

阿崇撇過頭,“你猜。”

寧宇撇嘴,“以前你不是框我你是混血嗎,我看你不是中泰混血,該是意大利和中國混血吧。”

阿崇疑惑,“?你在說什麽東西?”

寧宇笑了笑:“我的意中人嘛。”

“……你哪學來的這種話?”

寧宇一臉得意,“我師姐給我看的視頻。”

“……土,還油膩。”阿崇抖抖肩膀,“少跟你那個師姐打電話交流這些東西,太土了。”

寧宇哦了聲,繼續問:“好了,你到底哪兒的人?!”

“我親爸親媽都中國人,你說呢?”阿崇橫他一眼,“但泰國養我,我也有感情,像三姐一樣……泰國算我半個不親沒血緣的媽吧。本人大多數時候不喜歡曼谷,只有少數時候很喜歡。”

寧宇:“少數是什麽時候?”

阿崇笑了笑,他捏了捏寧宇的手指,說:“現在。”

操。

寧宇腳步停了停。

阿崇扯了扯他的手扯不動,回頭問你幹嘛。寧宇低聲下氣地打商量:“真的想親你,就一下好吧?”

阿崇很正直地回看他:“不可以,回家再說。”

寧宇:“……裝什麽正經明明也不是什麽正經人……”

阿崇笑着點頭:“逗狗都這樣的啊,心癢嗎?心癢就對了,忍着。”

寧宇:“……我要急了。”

阿崇哦一聲,還是笑得不急不緩的,“急一個我看看?”

“……我要咬你了。”

阿崇剛要繼續逗他,結果寧宇真的張口就咬了下他左肩膀。不疼,癢。

嘻嘻哈哈地鬧了下,他們遇到一家小攤賣青芒果沙拉的,阿崇說要吃,寧宇覺得不衛生,辯論一番後寧宇妥協了,要了一份。等阿姨拌的時候他偷偷親了阿崇一下,這次沒躲。

他們一直牽着手。寧宇時不時問阿崇一句手疼不疼啊,阿崇每次都很誇張地說好疼啊我要死了。然後對話就變成了‘疼你親我一下就不疼了’、‘大白天的又做夢了’

他們付過錢,繼續往家走,準備去坐地鐵。

上去那段路沒電梯。本來走得好好的,阿崇還在跟寧宇辯論青芒果沙拉裏面到底該不該放生豆角和螃蟹,寧宇餘光看到一個阿姨拄着拐杖,上樓梯非常慢,走得有些吃力。

他打斷了阿崇講話,指着那位阿姨詢問:“介意我去樂于助人一下嗎?”

阿崇看了眼,明白了,搖頭,說讓他去。

寧宇點頭,走過去兩三句問了下那阿姨,那阿姨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趴到了寧宇背上。他一直把那阿姨背到了地鐵入站口外面才放下。

回頭一看,阿崇卻不見了。

寧宇回去找,才發現阿崇居然還站在之前的位置沒動過,正在慢條斯理地吃他的青芒果沙拉。

他走過去問怎麽不跟上來,結果阿崇懶洋洋給他來了句:“我也走不動,我也要背。”

“……”寧宇沒忍住笑了,“手傷了還是腳傷了?您用手走路啊?”

“就是走不動,要男朋友背。”阿崇笑着看他,“手好疼啊,我走不動!我也要帥哥背!”

好吧。寧宇心想,還能怎樣,他這樣對我笑,我就沒辦法。

他轉過身,俯身說:“來吧,手小心點。”

阿崇笑着伏上去。寧宇出了不少汗,身上很燙。從自己的位置看,耳朵紅了。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累了,反正阿崇感覺寧宇背他的時候走得特別慢。

但也不想催,就這麽吧。阿崇看了看街上擁擠的車流,心道,慢一點也好,這世界太快了,偶爾也要慢一慢。

他把臉靠在寧宇肩上,問:“你快開學了吧?”

“嗯。”寧宇點頭,“還有半個月左右吧。”

說完他們都沉默了下。學校在清邁,要是還處着,也算是異地戀了。阿崇還是第一次主動提起這事兒,寧宇以前從來沒提過。

阿崇想了下,問:“你想不想去玩?”

?玩?!

“想啊!你想去玩?”寧宇語氣挺開心的,“不然我們回中國玩?你帶我去你老家看看啊,我沒去過雲南,或者我帶你回上海也行……”

“不是。”阿崇憋着笑打斷他,“我的意思是,我們報個團。”

寧宇瞬間警惕:“?”

阿崇語氣興奮:“報個泰國的團,就你之前報過的那個,怎麽樣!”

……

寧宇出奇憤怒了:“……談戀愛了你還想着賺我的錢?你個導游報什麽團!!”

阿崇哈哈笑起來,他摸了摸寧宇的耳朵,說:“導游怎麽不能報團了!我的意思是,我們因為旅行認識,剛好也再經歷一次啊,你不想嗎?”

寧宇被說得有那麽一絲心動,鬼迷心竅開始動搖:“也不是不行……”

結果阿崇又接了句:“當然啦,報我們公司,我也是能拿一點提成的。”

寧宇:“……”

因為阿崇說:“現在,八號家庭的一家之主想帶你私奔,男朋友,願意跟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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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