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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道:“子栗,外面發生了何事?”

子栗探頭往裏瞧了瞧,“回小姐的話,好像是別院的大少爺在跟人打架。”

夏毓武?她的這位堂兄整日游手好閑,鬥雞走狗,賭錢賭玉石賭青皮,沒什麽他不賭的,平日最讓她看不起了。

正想放下簾子,突然聽到巷子裏傳來幾聲殺豬般的慘叫,伴着骨肉折損的悶響。到底是親戚,碰到了,總不能袖手旁觀。夏淺汐心中不忍,讓人停了轎子,帶上子栗與兩名轎夫,往裏頭走去。

夏毓武被打得鼻青臉腫,跪在地上連聲求饒,“幾位爺爺饒命,我過幾日有了銀子就還,求您別打了。”

一個壯漢朝他臉上呸了一口,罵咧道:“誰不知道你老爹犯了事,你上哪兒弄銀子去?今兒個不把錢還上,哼哼。”說着撸撸袖管,給左右兩個打手使眼色,“就拿命來抵。”

三人掄起拳頭就要揍夏毓武,突然身後傳來一道柔婉的女子聲音,“住手。”

夏毓武似找到了救星般,哭喪着臉道:“堂妹快救救我,這幾人要打死堂兄啊。”

壯漢回頭一看,是個漂亮姑娘,身後還帶着人。

“他欠你們多少銀子,本小姐替他還了。”

壯漢的眼睛不住在夏淺汐身上轉,差點流出口水,旁邊的人拍了他一下才回神,賊笑道:“不多,也就三百兩銀子。”

三百兩還不多,足夠尋常人家用上一年的了,堂兄真夠敗家的。

夏淺汐冷着臉對子栗道:“取三百兩給他們。”多餘的話懶得說,她撚起披帛,轉身就走。

那三人得了銀子,也沒再為難夏毓武,罵他幾句就走了。

夏毓武一瘸一拐走回家,在廳堂倒了一碗水喝下,舒了一口氣。

夏青青從裏間走過來,看他這幅樣子,氣道:“哥,你又到哪裏胡混了,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你就一點不着急。”

夏毓武嘆口氣,“我能有什麽辦法,誰讓爹不小心被人抓到。”他揉揉腿上的淤青,又問起,“娘怎麽樣了?”

他這副模樣進去看望,只怕方氏更加不好了。

“還能怎樣?”夏青青嘤嘤哭了起來,“爹犯下這麽大的事,名譽盡毀,以後你我都難擡起頭來做人了。”

“唉。”夏毓武垂頭喪氣,轉去房裏歇着了。

剛過兩日,夏毓武身上的傷不疼了,心又開始癢癢,趁夏青青不注意,偷偷拿了她的一只金釵換了錢,跑去賭坊玩了兩把,又被人打飛了出來。

打他的人還是那個壯漢,名叫田三,這次他沒有大打出手,僅是揍了兩拳意思一下,就把他拎到一處無人的地方,活動一下手指關節,嘿笑道:“夏公子今日又輸了錢,不打折一條腿,怕是難交代了。”

“三爺饒命啊,日後我再也不敢了。”夏毓武本不是個硬氣的,一聽要打折一條腿,吓得兩腿都哆嗦了。

“看你那慫樣。”田三哼一聲,大拇指在下巴上一撇,笑着道,“你那堂妹頗有姿色,不如你把她叫來,讓爺玩玩,日後你想來賭多少次就賭多少次。”

“不行。”夏毓武挺起胸脯,“堂妹年方二八,心地善良,不能讓你給糟蹋了。”

田三揪住他的衣領,直接将他抵在牆上,呲着牙威脅道:“不答應,就別怪老子不客氣了。”

夏毓武悻悻回家,在廳堂方坐定,夏青青就小跑過來,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哥,我的那只金簪子是不是被你拿走了,家裏值錢的東西就那麽幾個,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你還是不是人!”

夏毓武心情正煩悶,也顧不得丢不丢人,索性一股腦将今日發生的事跟夏青青說了。

夏青青坐下想了想,心念一動,“眼下家裏也拿不出銀子為你還賭債,不如就順了他們的意。”

“不行。”夏毓武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我不能做如此喪盡天良的事,堂妹她并無過錯,前幾日還為我還了賭債……”

“哥。”夏青青瞪他一眼,“咱們家跟二叔家本來不相上下,都是二叔搶走咱們的生意,才會落得這般田地。哥,你是家裏的獨子,若是出點什麽事,咱們家可就絕後了,娘會更傷心的。”

夏毓武耷拉着腦袋,甕聲甕氣地道:“反正我覺得不妥。”

“哥你放心,此事妹妹會幫你。”夏青青看向別院房檐上的琉璃瓦閃耀的富貴光芒,殷紅的嘴唇向一邊勾起,那笑容竟有幾分詭豔,“我就是見不得她那張狂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先把大伯父一家解決掉再成親。明天見。

☆、惡果

方氏早上又來前院哭鬧一場, 夏淺汐不勝心煩,跑到如意齋躲個清淨,周氏賣個耳朵聽完方氏哭天搶地的絮叨,随夏立德出了遠門。

夏青青不知從誰那裏打聽到她在如意齋, 哭哭啼啼跑來,進門就高聲喊道:“堂妹, 你在這裏, 讓堂姐一通好找。”

“堂姐有事到裏邊說吧。”夏淺汐招呼她。

夏青青今日穿着一件半舊玫瑰紅镂金百蝶穿花長裙,外搭一件蜜合色绫緞妝花褙子, 鞋子洗得發白,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唯有上頭鑲綴的幾顆珍珠還散發着些許溫潤的光澤。

她跟在夏淺汐身後, 斜眼看見她身上全新的碧玉紅織錦煙衫,裙角彩繡的寶相花紋繁複精美, 光鮮亮麗不凡,硬生生把她給比了下去。再朝上看,烏黑的秀發挽成朝雲近香髻,發間斜插一只赤金累絲瑪瑙步搖, 長長一串珠飾顫顫垂下,随着她的行走搖搖曳曳,襯得她身姿窈窕, 楚楚動人。

兩人在當鋪後院的藤椅上坐下,子栗奉上茶點,退在一旁。

“堂姐找我來可是為了伯父一事?”夏淺汐遺憾道, “爹爹使了銀子去衙門問過,該疏通的都已疏通,卻……”

“我知道。”夏青青用帕子擦着眼淚,“我爹貪心,販售私鹽是大罪,二叔為他做到這個份上,已經仁至義盡。”

夏淺汐點頭:“堂姐也別太難過了,日子總要過下去的。”

夏青青哽咽道:“多謝堂妹勸慰。其實我爹這麽做也是為了我們兄妹三人,自從去歲我們家那個綢緞鋪子濫制軍需棉衣被查,生意一落千丈,日子過得捉襟見肘。堂妹你也知道,我哥好賭,家裏的錢財被他敗個精光,我爹實在沒有辦法,才去鬼市與人交易私鹽……”

正談話間,子姝過來向兩人行禮,“小姐,上次那個女客又來了,急着見您。”

夏淺汐起身向夏青青一禮,“堂姐先坐着,我出去瞧瞧。”

夏青青朝她溫婉一笑,“生意要緊,堂妹快去吧,別讓客人久等了。”

“堂姐稍後。”夏淺汐又一禮,帶着子姝子栗走了。

待夏淺汐與丫鬟走遠,夏青青從袖中摸出一包藥粉打開,倒進夏淺汐的茶碗中。

藏匿在樹上的随風看到這一幕,唇角不屑地勾起,身影一閃,跑去前面找了子栗。

一刻鐘之後,夏淺汐回來,與夏青青說了幾句,端起茶碗正要喝,子栗拎着食盒走過來,“小姐先別喝茶,該用午膳了,仔細被茶味沖着,影響食欲呢。”

夏淺汐将湊在唇邊的茶碗放下,對夏青青道:“這麽快就到晌午了,堂姐就在這兒與我一起吃吧。”說着吩咐子栗,“再去添副碗筷來。”

夏青青略帶遺憾地笑笑,向她道了謝,就随她去屋裏用膳了。

反正回到家裏,冷鍋冷竈的,還不如在這裏吃頓好的。

吃完飯說了會兒話,子栗又上了茶,給夏青青喝的,是她自己下過藥粉的那杯濾出湯汁重泡的,表面看起來跟新茶無異。

子栗親眼看她眉頭沒皺地喝完,心裏一陣暗爽。

不知道堂小姐這次下的是瀉藥還是什麽,不過很快就會知道答案了。

送走夏青青,夏淺汐又在鋪子裏看了會兒賬冊,才乘轎回家。

掌燈時分,夏青青從別院跑過來,氣喘籲籲道:“堂妹,我娘突然發起高燒,已經開始說胡話,快不行了,你跟我去看看吧。”

夏立德與周氏出門未歸,夏淺汐聽後也不耽擱,忙差人去請大夫,帶着子栗跟着去了別院。

別院沒點燈,烏漆嘛黑看不清路,子栗在前面打着一只羊角風燈,昏昏暗暗的,僅能照亮腳下方寸之地。

夏青青扭頭歉聲道:“家裏挪不出銀子買燈油,晚上燈都不點的,能省則省了。堂妹當心腳下。”

夏淺汐對子栗道:“你回去取些燈油蠟燭來,待會大夫來了,這黑燈瞎火的,不好瞧病呢。”

“是,小姐。”子栗将燈籠交給夏淺汐,轉身往月門那處去了。

夏淺汐打着燈籠走在前頭,身後的夏青青不知從哪兒抽了一只棍棒在手,卯足了力氣就要朝她脖頸處揮來,即将得手之時,她卻突然悶哼一聲,身子癱倒在地。

夏淺汐轉身一看,夏青青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旁邊站着的人是,南宮弦身邊的随風。

不等夏淺汐開口問他,随風就扯過她的手腕子,把她拉到月門外躲着,将燈籠取過,一口氣吹熄了。

“你為什麽打暈她?”夏淺汐甩開他的手。

“夏小姐,屬下奉世子爺之命保護你,方才多有冒犯,得罪了。”随風耳根一動,豎起手指放在唇邊輕噓一聲,“來了。”

夏淺汐疑惑着朝裏看去,無奈天色太黑,只模糊看見幾個人影慌張跑過來,将躺在地上的夏青青擡起,裝進麻袋,扛在肩上帶走了。

“他們這是……”夏淺汐吓得花容失色,驚恐地捂住嘴唇,“快報官啊!”

随風拱手道:“小姐莫驚,容屬下為你講清事情始末,再考慮要不要報官不遲。”

兩人回了夏府前廳,子栗将白日裏夏青青在如意齋往茶水中下藥的事情,跟夏淺汐一五一十地講了。

随風也為她解惑:“方氏并未發起高熱,是夏青青故意捏造的謊言。帶走夏青青的那幾人是跟夏毓武串通好的,他們的目标是小姐你。屬下已經查明,夏毓武在賭場欠下賭債,受人威脅,他們設計擄走小姐,欲玷污小姐清白。”

夏淺汐歪坐在太師椅上,雙手不安地擰着帕子,心頭的寒意越來越重。

重生一世,夏青青還是不肯放過她。

倘若沒有随風暗中相助,恐怕此刻她已經……

失去清白之身,比推進水塘裏溺死,來的更加痛苦些。

夏淺汐心下一酸,眼淚便止不住的流淌,手中的帕子不覺間已濕了個半透。

“眼見為實,不由小姐不信。堂小姐心術不正,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小姐您千萬不要心軟。”子栗為她換了一條幹淨帕子,撇撇嘴道。

夏淺汐傷心哭了一會兒,猛然擡起頭來,慌忙道:“快去報官,晚些就來不及了!”

“小姐,她都這樣對你……”

“子栗,我的話你也不聽了。”夏淺汐打斷她,“快去報官!”

差點兒忘了,別院還有一個夏子衿,無論大伯父與夏青青做了什麽錯事,她都是無辜受牽連的那個。

“是。”子栗不情願地應了一聲,努着嘴出門找管家去了。

幽深的巷弄裏,田三把麻袋輕放在地,松開上面的繩子,往下一扒,露出一個身段婀娜的姑娘。

田三伸手往夏青青臉上摸了兩把,天太黑看不清長相,但這滑嫩的觸感足夠讓他心旌搖蕩。

一股燥熱從小腹那處直蹿上來,田三急不可耐地拽下麻袋,三下五除二剝光夏青青的衣裳,轉臉對兩個手下道:“去外頭把風,等老子享用完了也給你們嘗嘗鮮。”

“是,老大。”兩名手下高興地答應着,站在不遠處把風,後邊老大粗嘎的喘息一聲聲傳過來,聽得心裏癢癢,似有萬千螞蟻在啃咬一般。

身下撕裂般地巨痛讓夏青青蘇醒過來,她緩了一瞬,才明白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麽。

男人還在賣力沖撞,口中呼出的惡臭噴在臉上,夏青青幾欲作嘔,試圖用力推開他,“快放了我,我是夏毓武的妹妹,你們綁錯人了。”

田三正快活着,如何肯依,低頭與她親了個嘴兒,低低賊笑兩聲,“反正是你哥欠爺的錢,不如将錯就錯,你替他還了吧。”

夏青青推他不動,心裏害怕地要死,大哭出聲。

田三連忙捂住她的嘴,威脅道:“老實點,讓人聽見,你和你哥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夏青青面如死灰,眼睛裏溢出的水澤在黑暗中閃動,兩手認命地垂下,不再反抗,心中只願這一切早點結束。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要留着一條命,找夏淺汐那個賤人算賬。

田三見威脅奏效,抱着她狠命折騰起來。正在這時,巷子外邊的街上走過一隊衙差,手中的火把明亮。

“你們幾個,去那邊看看。”

“你們幾個,去那邊巷子裏找。”

田三和兩個手下聽見,覺得風頭不對,估摸着是這姑娘的家人報了官,衙差正在尋人呢。

田三趕緊提上褲子,拔出腰上的小刀,用冰涼的刀面在夏青青臉上拍幾下,“小娘子最好把今晚的事瞞住了,若是把我們哥幾個供出去,爺這刀子可不是吃素的。”

說罷就帶上兩個手下一溜煙跑得沒影兒。

夏青青哭着穿好衣衫,一步一挪回到家。自她爹出事之後,家裏的幾個丫鬟婆子都賣了,給她開門的是夏子衿。

子衿看到姐姐呆滞的模樣,吓了一跳,忙拉她進屋。

點上燈,才發現夏青青發髻散亂,身上的衣衫不整,裙子上還有點點血污。

“姐,你這是怎麽了?”夏子衿搖着她肩膀擔憂問道。

“我……”夏青青想起剛才巷子口發生的那事,心裏頓時跟吞了蒼蠅一樣難受,“我沒事,娘睡下了嗎?”

“娘吃過晚膳歇息一會兒就睡下了,看你不在,讓我等着你。”夏子衿說着說着,眼睛突然睜大,吞吐道,“姐,你的臉怎麽了?”

“我的臉?”夏青青詫異地摸摸臉,走到梳妝臺前,對鏡照了兩眼。只見昔日那張珠玉般的粉面遍布暗紅的斑點,越冒越多,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尤其醜陋可怖。

“啊!”夏青青驚恐地慘叫出聲,一雙黑白分明的瞳目瞪如牛鈴,眼角流出的血淚跟鬓發粘在臉上,像是從地獄中爬上來的惡鬼。

“我的臉毀了,毀了!”夏青青反複說着這句話,雙手發了瘋地胡亂揮舞。

她發洩了一通,将白天的事從頭到尾想了一遍,琢磨出一絲蹊跷來。

她下的藥粉是腐蝕容顏的奇藥,要三個時辰後才會發作,那杯茶夏淺汐明明沒有喝,怎麽到頭來,反倒喝進她的肚子裏了?

夏青青極力鎮定了情緒,拉着夏子衿的手說:“都是夏淺汐害我的,爹也是被她陷害的,子衿,你要為姐姐報仇。”

“姐,你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子衿被吓得三混失了兩魄,原本清秀的臉因驚恐而變得蒼白。

“子衿,是夏淺汐給我下藥害我的,這一切都是她的陰謀。子衿,你要為我報仇,不然我做鬼也不會原諒你。”夏青青咬牙說完,突然放開手,跑了出去。

“姐,你上哪兒去啊?”子衿慌忙追出去,卻不見夏青青的身影。

不多時,外面響起了一陣犬吠,幾戶人家也亮起了燈。方氏從東屋裏披着衣衫出來,看到站在廊下的夏子衿,問她:“子衿,你一個人站在這裏做什麽,你姐姐呢?”

子衿早已說不出話,只是一個勁兒地哭泣。方氏一急,朝她臉上甩了一個響亮的巴掌,臭罵道:“你個死丫頭,是傻了嗎?問你話怎麽不說。”

“姐死了,爹也要死了,我不哭還能做什麽?”子衿說完哭着跑回房裏,方氏兩腿一顫退到牆邊,差點沒摔倒。

翌日,夏淺汐聽到別院的夏青青失蹤的消息,心裏又是難過又是自責,若是早些拿定主意報官,興許可以挽回。

如今真是追悔莫及。

下午時,子栗匆匆從外面跑來,上氣不接下氣地指着別院道:“小姐,不好了,三小姐跑到翠湖邊上,要跳湖!”

“啊!”夏淺汐驚得手帕掉在地上,深吸一口氣,朝外走去,“備轎,快帶我去看看。”

翠湖邊上一座低矮的斷崖上,一方銀色長絹似的瀑布直瀉而下,彙進深不見底的湖水中,水珠四濺,雲漫霧繞,是翠湖遠近聞名的一處盛景。

一行人趕到那裏的時候,夏子衿正站在斷崖邊上,向上前阻攔的人群道:“別過來,不然我這就跳下去。”

夏淺汐喚她一聲,“子衿,有什麽話好好說,別做傻事。”

子衿哭着道:“我爹下獄,阿姊也不見了,哥哥是個不中用的,娘也不疼我,我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麽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子衿從小安靜少話,上頭有個受寵的哥哥,又有個拔尖兒愛出風頭的姐姐,方氏身為母親,恐怕也難一碗水端平,子衿的日子想來也不會好過。夏子衿不顧鞋襪濕透,上前兩步,勸道:“子衿,天底下沒有不愛孩子的母親,你還有你娘,還有我。過來,姐姐拉着你。”

周圍的人也跟着上前,随風也現身站在一旁,夏子衿害怕地道:“我不跳了,堂姐你一個人過來。”

“好。”夏淺汐向周圍的人說了兩句,提裙走過去,一邊朝她伸出手,“來,把手給我。”

夏子衿猶豫着把手交給她,卻在抓住她的一瞬,眼中閃過一絲森然的冷意。夏淺汐不防備,夏子衿突然用力拽着她轉了個身,把她推向下面的湖水中。

随風帶着人沖上來,按住笑得發狂的夏子衿。

卻已是來不及。

撲通一聲,身子重重摔進湖中,水暈旋波一圈圈蕩開,冰冷的湖水灌進鼻口,窒息感侵襲着她,瞬時勾起埋藏在心底的隐痛。

上一次推她落水的是夏青青,這次換成了夏子衿,但這又有什麽區別呢?

劫數,終是逃不過。

自重生後,她對深水的地方生出恐懼,更枉提學凫水了。這次肯定不會如前世那般走運,再來一次重生的。

夏淺汐無力地閉上眼。

突然好想再見南宮弦一面。

聽說,人死後要喝孟婆湯過奈何橋,前塵往事皆忘得一幹二淨。

倘若今日葬身于此,黃泉碧落,人世茫茫,你我再難遇見了吧。

淚水在心裏無聲地流着,意識也在慢慢剝離,将要瀕死之際,她緩緩睜開眼,恍然看到那個與她糾纏了兩世的男人,正用雙臂劃開湖水,快速朝她游來。

未幾,腰上一緊,身子輕飄飄地随他往上游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兩人就在一起啦,一定高甜,我保證。

☆、兩情

夏淺汐從翠湖被南宮弦救回來後, 得了兩日風寒,所幸并不嚴重,喝下幾貼藥便好了。

夏子衿意圖謀害他人性命,被随風押到府衙關了起來。

夏立德和周氏聞訊趕回來, 悉心勸慰照顧一番。

芷汐院閨房中的六尺寬沉香木闊床上,層層鲛绡紗帳由金鈎挂起, 墜在四角的彩繡香囊散發着陣陣清香, 幽靜美好。夏淺汐歪躺在秋香綠金線引枕上,旁邊戚索索單手支着下巴, 大大咧咧趴着床上,悠閑甩着一串寶珠流蘇璎珞逗嗚喵玩。

“嗚喵,這才幾日你又長胖了, 再貪吃下去可就走不動路啦。”索索騷着嗚喵圓滾滾的肚皮,咯咯笑着。

夏淺汐看着一人一貓忍俊不禁的模樣, 也笑了。

“淺汐姐姐,你是不是有心事啊?”過了會兒,索索問道。

夏淺汐慢慢坐起身,仔細想了想, 道:“我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姐姐向來心思通達,也有遇事想不通的時候啊。”索索揪着璎珞穗子,斜睨她一眼, “你不說我也知道,是因為世子爺吧?”

夏淺汐的笑容凝在臉上,半晌, 點了點頭。

嗚喵喵喵兩聲跳下床去,索索從床上骨碌下來,滿屋子追着貓跑,回頭随意說了一句:“姐姐若是想不通,為何不問問自己的心呢?”

“我自己的心?”夏淺汐沉吟片刻,猛然擡起頭來。

她苦苦尋覓解開執念的方法,竟然如此簡單。

仿若一場大醉夢醒,前塵往事,都依稀被歲月抹洗掉了顏色。她看向窗外明媚清柔的天光,擾心的迷霧散去,她忽而低頭笑了,這一笑停也停不住,笑着笑着,眼角笑出了眼淚來。

南宮弦自那日送夏淺汐回家後,差人從宮裏請了禦醫為她診治,她身子好了也有一段時日了,他卻提不起勇氣去看她。

他自己親口說的不會再去招惹她。

這日,他跑到天香閣灌下幾壇老酒,壯過膽兒後徑直去了夏府的芷汐院。

院中景致旖旎,樹葉亂紅如紛飛的蝶兒緩緩飄落,站在銀杏樹下的夏淺汐轉過身來,頓了一下,向他莞爾一笑。

南宮弦疾步走近,端詳她兩眼,擡手将她鬓角的發絲拂在耳後,接着長臂一伸,将她擁人懷中。

她的笑容發自心底,嫣然無方,仿佛世間最明麗的四時芳菲都綻開在她的臉上,心不免有些沉醉。

良久,他松開了她些,伸手托着她光潔如玉的下巴,沉聲念道:“ 相思相離難相忘,如你這般明眸淺笑,亂人心神。”

下一瞬,他毫不猶豫地低頭,吻住她的芳唇。

這一次,他吻得小心翼翼,吻得極盡溫柔,好像他稍微一用力,她就會消失不見,而他,又是孤零零的了。

夏淺汐被他吻得心潮漣漪,手臂往上環住他精壯緊窄的腰身,慢慢收緊。她仍覺得不夠,伸出靈舌與他追逐,舌尖沿着他的唇縫細細臨摹,很快聽到南宮弦喉中傳來一聲舒服的呻/吟。

南宮弦一愣,離開她的唇,眼中滿是疑惑。

心裏有個意念告訴他,這一定是個夢,真實的她不會這麽溫順,不會任由他如此對她,更加不會主動,吻他。

許是自己喝酒喝糊塗了,正做着遙不可及的春秋大夢。

是夢也好,最好永遠都不要醒來。

他複又閉上眼,唇向下壓去,卻被夏淺汐擡手攔住,“你喝了酒,我去喚人給你端些醒酒茶來。”

南宮弦捧住她的臉,捏了幾下,欣喜道:“汐兒,這是真的,你願意跟我在一起,願意嫁給我了。”

夏淺汐臉上漫起一片醉人的酡紅,羞赧低頭,輕輕嗯了一聲。

“太好了。”南宮弦眼角眉梢皆是笑意,抱起她原地轉了幾圈。

“快放我下來,轉得我頭都暈了。”夏淺汐拍打他的肩膀。

南宮弦将她放下,仍是抱着她不願撒手,親吻了一下她的發頂,長嘆道:“我是太高興了,再讓我抱一會兒。”

子栗領着兩個端着糕點的丫鬟走到芷汐院外頭,看到裏面親密相擁的兩人,嘴巴張得能塞下一枚雞子。

随風從房檐上跳下來,指指裏面,再擺擺手。

子栗會意,轉身對那兩個丫鬟說:“你們兩個先回去吧,今日之事,敢洩露半個字,仔細你們的皮!”

“是,姐姐。”兩個丫鬟欠身行禮,乖順地退下。

随風嬉笑道:“子栗,你真威風。”

“那當然了。”子栗仰面笑得得意,“我可是小姐跟前最得臉的貼身大丫鬟。”

說着她探身往院子裏看了看,“小姐跟世子爺……”

“我早說了,你們家小姐遲早會成為靖南侯府的世子妃的。”随風湊近,在她耳邊低語,“到時你作為陪嫁丫鬟進入侯府,我們兩個親近的機會就多了。”

“誰要與你親近。”子栗偏過臉,“我還沒想好呢。”

兩人在院中抱了一會兒,南宮弦便堂而皇之進了她的閨房。

他靠在床頭,懷裏抱着夏淺汐,手上纏了一縷她的秀發把玩,夏淺汐攥回去,他又捉住她的玉手放在唇邊淺啄。

深邃的眼眸情深切切看着她,手背上的酥/癢密密匝匝傳入四肢百骸,她的呼吸漸促,忸怩不安地低下頭不敢看他。

“怎麽了?”南宮弦托起她的下巴,薄唇慢慢靠近,在離她一指距離的時候停下,眉頭擰起,“你可不能反悔,我的心連我的人可都托付給你了。”

“油嘴滑舌。”夏淺汐推了他胸膛一把,看到他腰間系着的粗布錢袋,伸手拽了下來,“這錢袋這麽粗舊,換了吧,改明兒我給你做個新的。”

南宮弦喜上眉梢:“真的?那我要鴛鴦戲水、雙蓮并蒂這樣寓意好的。”

夏淺汐笑道:“那些花樣适宜姑娘家佩戴,你一個大男人用這樣花裏胡哨的錢袋,戴出去不怕人笑話。”

“我不怕人笑話。”南宮弦怕她後悔不給做了,忙道,“只要是你給我親手做的,我都視若珍寶,每日都會戴着。”

夏淺汐抿唇笑笑,思索着給他繡個什麽樣子的荷包好看。

南宮弦朝後躺下,手枕在腦後,環視閨房一圈,有些苦惱道:“我怎麽老覺得這是個夢,會不會一覺醒來,你對我始亂終棄了,該如何是好?”

夏淺汐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心頭一惱,在他腿上掐了一把,“痛不痛?是不是在做夢?”

南宮弦哎呦一聲,揉着腿上被她掐過的那處,哀嚎道:“小娘子謀殺親夫了,了不得啦。”

夏淺汐被他氣笑了,虎着臉道:“我們又沒成親,你算哪門子的親夫?”

“明日我就上門提親。”南宮弦一下子從床上坐起,扶着她的肩膀,眸光沉沉,“我要娶你,讓你做我名正言順的妻子。”

夏淺汐暗下思付,他的尊貴身份擺在那,招贅是萬萬不可能的,既然決心與他在一起,便只好嫁進侯府與顧氏周旋。

見她不答,南宮弦挑眉,“怎麽樣,世子妃?”

夏淺汐低聲道:“方才在院中不是答應過了麽。”他的眼神迫人,她羞澀低頭,“你什麽時候走?”

南宮弦擁住她,沿着她耳後細嫩的皮肉輕吻,“良辰美景,佳人作伴,我可不願意走了,本世子今晚留下來,如何?”

夏淺汐受他提醒,往窗外看了下天色,忙下榻,“一不留神天都黑了,糟了,爹娘在飯廳見不到我,要差人來叫了。”

“咳咳。”門上傳來叩響,子栗在門外清咳兩聲,“小姐,奴婢禀告了夫人,說小姐晚膳想在房裏吃,夫人應允了,就讓奴婢端了些飯菜過來。對了,索索姑娘用過晚膳,已經回廂房歇着了。”

“進來吧。”夏淺汐語氣盡量平和。

子栗推門進來,低頭走到桌前,眼觀鼻鼻觀心,将食盒中的飯菜取出擺好,退了下去。

夏淺汐來到桌前,看到上面放着的兩幅碗筷和一碗醒酒茶,好笑道:“這個鬼丫頭。”

南宮弦理理衣衫,從屏風後面繞過來,自覺端過那碗醒酒茶喝下,坐了下來,“好歹陪我用過晚膳,再趕我走。”

夏淺汐給他碗裏夾了幾道菜,在旁邊的位子上坐下,“粗茶淡飯,世子爺就将就用些。”

南宮弦夾了一筷子菜肴入口,嗯了一聲,“這哪是粗茶淡飯,分明是人間美味。”

夏淺汐端過盤子,全給他撥了過去,“既然好吃就多吃些,省得日後說我虧待你,不給你飽飯吃。”

兩人說笑着吃完晚膳,夏淺汐拿帕子給他擦擦嘴角油污,福身一禮,“時辰不早,世子爺早些回府歇息吧。”

這是在下逐客令了,南宮弦不舍得道:“晚些回去沒事,還想跟你多溫存會兒。”

這麽露骨的話聽得夏淺汐耳根一熱,未多時,樓梯上傳來丫鬟的腳步聲,她趕緊收了心神道:“子栗過來收拾碗筷了,你快些走。”

“那我明日再來。”南宮弦伸指點點自己的唇,“親我一下我再走。”

腳步聲近在耳畔,夏淺汐心下一橫,踮起腳尖,在南宮弦唇角親啄一下。

“小姐。”子栗推門進來時,紗帳被風揚起又落下,屋裏只剩小姐一人。

子栗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偷瞄一眼坐在梳妝臺前癡癡出神的小姐,暗自好笑。

作者有話要說: 世子的大招,其實是——撒嬌。

嗚喵:所以說,以後我的日子,就是蹲在床底下,聽男女主沒羞沒臊的小日子了麽?

我:可以考慮給你安排個公貓。

嗚喵(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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