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唱大戲

唱大戲

去到食品廠家屬院差不多到中午，該來的親戚朋友都來了，家裏擺不開，借了各家七張桌子和程家一張，共有八桌酒席。

這些桌子都擺在院子的大樹周圍，這樣比較陰涼，來客三三兩兩的坐在桌子周圍嗑瓜子聊天。

光是程家的竈臺不夠用，借了隔壁幾家的用，到時候封個紅包給點糖就行。

竈臺大家都是設在門口的走廊處，一上到三樓，香味撲鼻而來。小孩子到處跑來跑去，家屬院沒事幹的人在一邊看熱鬧。

程悅發現自己進來後，一個個對她指指點點，懶得理那麽多，別人想講什麽是別人的事，不舞到面前都當不知道。

走到程家門口，屋子裏滿是人，門口處有個戴眼鏡的人，專門幫忙登記送禮人名字，他是住在二樓的退休老師，

有人看到她站在門口，起哄說她婆家準備送什麽重禮？程悅将印有“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的枕巾從袋子裏拿出來，引來一陣陣噓聲。

面不改色地報上趙旭陽的名字讓“禮部上書”登記，程悅才擡頭笑着對周圍起哄的人說：“沒辦法，我才工作不到兩年，每個月工資都要上交，哪裏能剩下什麽錢來送重禮？”

其實趙奶奶有問過，程金蘭結婚送禮的事，大兒子兒媳不在了，身為奶奶是該過問一下。

程悅拒絕了她幫忙準備禮品的事，說她會準備好。鄭敏沒多管，小輩們不需要，她就不摻和。

笑話！程金蘭哪裏配她送好東西？

“不是啊！我們聽說你收了一千多的彩禮，這都叫沒錢？我們這樣的不用活了？”

“這麽多錢，給親姐姐送結婚禮才送一塊枕巾！也不怕丢夫家的臉。”

“程悅現在不得了了，談了個軍官對象，不僅彩禮自己抓着一分不給家裏，還偷了父母的積蓄，天啊！”

“喪良心喲！父母養這麽大，還幹出這種事！”

“要是我女兒這樣，早就大耳刮子伺候了。”

……

周圍有大院看熱鬧的，有程家的親戚，你一言我一語的讨伐起來。

“我偷了父母的積蓄？誰說的？站出來，有沒有證據？如果沒有那就閉嘴，有的話就報警。還有，你們确定要在這樣的日子裏鬧事嗎？我是無所謂，反正又不是我的婚禮。”程悅一句話說完，周圍的人馬上閉嘴。

想想也是，他們是來吃喜宴的，再鬧下去，這個婚禮還要不要辦。

屋子裏滿是人，想必原來的房間也不是她的了，沒必要再進去。來接新娘子的新郎也坐在裏邊，見她看過去，還熱切的盯着她，看到這種人就煩。

劉愛國看到出現在門口的程悅，一個月左右不見，變得比以前更好看了。他癡癡的忘情盯着，看她雲淡風輕的掃自己一眼就轉開目光，不由感到心髒傳來一陣刺痛，他知道，自己其實是愛她的，可現在卻成為了她的姐夫。

他在想，若是當初沒有受不住誘惑，今天來娶的就會是她吧！既後悔自己定力不夠又恨程金蘭，為什麽明知道自己跟她妹妹在談對象，也要跑來勾引。越想越不甘心，直到陪在他身邊的人發現他眼神不對勁，用力拉扯了幾下，劉愛國才回過神。

看着屋子裏到處貼的喜字，還有堆疊在一邊的紅色被子和陪嫁的日常用品，知道已經回不去了，心裏除了後悔和不甘心，無計可施。

走到這一步怪不了程悅，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從看到她的時候，本來就淡的喜悅感也沒了。

正在這時，一個老太太怒氣沖沖的從一間小房子裏出來，不由分的跑去扯着剛想轉身下樓的程悅，“二丫，你跟我進來，我有點事要問你。”

你才二丫！你全家都是二丫！程悅纖細的手臂像被螃蟹鉗住一樣，突然出現的老太婆死力将她往屋子裏拖，身後還有幾個看熱鬧的将她往裏推，氣得她暗罵。

她聽到身後有人說，像她這樣不顧父母死活的人，就該好好教訓一下才會乖。

這麽多人她扛不過，很快，程悅就在大家看熱鬧的目光裏被推進窄小的房間。僅容一人通過的床前小道，連同老太婆在內擠了四個人，其中有兩個坐在床上，将她逼在牆邊。

“二丫，看到奶奶都不知道叫了？是不是覺得自己談了個好對象，抖起來了？告訴你！你嫁給皇帝，我也是你奶奶！快點把趙家給你的錢交出來！不然你甭想離開這屋子！”

“哎呀！有哪個姑娘出嫁的彩禮不是家裏收着的，怎麽就你例外？”

“二丫聽大伯母的，咱們別犟，把錢交出來，到時候等你出嫁，你爸媽自然會為你準備嫁妝，大家和和美美的多好。”

“小時候我就看出你是個自私自利的人了，跟你那親媽是一個德行。”

屋子裏是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讨伐她，有兩個是程家大伯母二伯母，有一個是小姑，總之，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為了逼她拿錢。

“二丫，你別以為你夫家能靠得住，以後他們對你不好，還不是要你兄弟替你撐腰，現在你不拿錢出來幫忙，以後挨打了，看誰會理你！”

“行了！說那麽多都油鹽不進，這一天不答應拿錢，一天都別想離開。”程老太太看站在牆邊的程悅，就那樣冷淡的看着他們，一句話也不表态，氣得過去對着她的腰和手臂用力就掐。

“夠了！你這個死老太婆！看在你是老人份上，我不和你計較，再掐別怪我不尊老愛幼！”程悅被她鉗子一樣的手扭着，痛得倒吸一口冷氣，心裏攢着一口惡氣，随時就要爆發。

“就掐你了怎樣？你能怎樣？你打死我啊！看看大家唾沫星子不噴死你！”程老太又在她腰上用力鉗了兩下。

程悅氣死了，想抓她腦後的發髻，又考慮到這裏有三個是她那邊的人，自己一個人沒有勝算，剛好看到上架床那裏放着一條扁擔，眼疾手快地拿下扁擔，用力發狠地橫着向程老太推去。

程老太踉跄地往後跌，連着站在她後面程小姑一起被撞到門邊去，趁此機會，程悅拿着扁擔，三兩下爬到小床的上架。

上面堆滿了雜物，但并不妨礙她爬上去。

“殺千刀的二丫！把我老婆子推倒啦！天吶！這麽不孝順的子孫！老天就該下道雷劈死她！大家發進來看看！看看這裏有不孝子孫喲！”

“二丫！你幹什麽？媽年紀大了你還推她！”程小姑扶着被門把撞到的腰，氣狠狠的罵。

“你們都是眼瞎的，老婆子死命掐我的腰、我的手臂時你沒看到，我把她推開你們就看到了，今天不讓我好過，大家都不要好過！”程悅說完，就從隔板上方爬到陳金蘭房間的架床上，剛好看到她嘴邊來不及收回的笑意。

感謝隔間上面沒封到頂，讓她爬到這邊來。

“嗨！姐們，不想你今天的婚禮泡湯，就好好護送我出門口，不然不要怪我。”程悅麻利的從程金蘭的上架床爬下來，伸手挎上她的手肘，一手拿着扁擔敲了敲床板，笑眯眯地對穿着一身紅衣的程金蘭說。

她有點無賴的樣子，把陪着程金蘭的兩個小姐妹都驚呆了。

旁邊房間的那四個人，看到她跑到隔壁，連忙也沖過來。推開房門，看到程悅正一手拿扁擔，一手姐妹友愛的挎着程金蘭手臂。

“遭瘟的二丫，你要死啦！快放下扁擔，把你姐放開！”程老太一馬當先的擋在門口。

“快去拿繩子來給我捆住這臭丫頭，我就不信她能翻天！”

“這可有點難辦哦，金蘭姐，你說我該怎麽辦？”程咬悅其實也有點犯難，這裏全部都是他們的人，自己勢單力薄，還真有可能被老太婆捆住關在這裏。

看來沒法硬剛，要想個迂回的辦法才行。

“程悅，你就不要和奶奶犟了，我的彩禮都交給爸媽了，你也交出來就啥事都沒有。”程金蘭其實也很氣，她媽雖然口口聲聲說是愛她的，可卻将她一百六十六的彩禮全收起來，只買兩床被子，還有一些臉盆日用品之類，她對劉愛國死磨硬泡來的縫紉機也被扣留下來，說給哥哥娶嫂子用。

同時也很嫉妒程悅，居然不怕挨罵和別人的議論，把彩禮通通收起來。

憑什麽只有她一個人倒黴？好在，爸爸把難纏的奶奶請來了，看她怎麽脫身。

“其實不是我不想交，那個錢已經被趙旭陽拿走了，他知道放在我身上不安全，你們現在讓我拿，我也拿不出來。”

“我不管那麽多！總之，你不拿錢休想離開！”以為她老婆子好騙嗎？

“行吧！既然我說沒有你們不信，不離開就不離開，那我就睡在家裏了。”程悅在腦子裏想了好幾個辦法都不是很妥當，幹脆的把扁擔一丢，一骨碌躺在程金蘭的床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氣得程老太破口大罵。

總之，罵來罵去也就那些聽得耳朵都起繭的難聽話。

她才不在乎那種被道德綁架換來的好名聲，別人愛說什麽是別人的事，不當她面說就當沒聽到，說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

“我怎麽那麽命苦啊！一把年紀了要被這不肖孫女氣死啦！啊！不行不行！我喘不過氣了。”程老太握起拳頭直捶自己的胸口，吓得她身後的人連忙扶着她坐到飯廳的凳子上。

“我真佩服你的好人緣，沒有花錢也能請人來唱大戲。”程悅雙手墊在後腦勺上，戲谑地對程金蘭說。

廳外的程老太本來是裝樣子的，聽到孫女說她是唱大戲的，這次真感覺到心髒喘不上氣了。

除了撒潑打滾，她也不知道怎樣能讓二丫拿彩禮出來，說不讓走，人家根本不在乎，總不能真把人打死，雖然她沒讀過書，還是懂得殺人要償命這個道理的。

啊！氣死她了，為什麽會有小姑娘不在乎名聲的！

有了！她不在乎名聲，趙家總要名聲吧？這裏啃不動，那就想辦法找到趙家爺爺奶奶那裏，就不信他們不要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