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責怪

責怪

“知道，我又不是不懂禮的人，不就是怕沖撞新嫂子嘛！我曉得。”程悅無所謂說，不定還沒等到新娘子回來她就走了。

她知道這裏有個風俗，就是新娘子進門時不能和家婆還有小姑子們碰面，說這樣會引起日後的不和。

“知道就行，那悅悅你替我們出去招呼一下客人，給來客倒一下茶吧！”馬桂香今天挺忙的，到處都要去看看。

每一個來客進門時都要奉一杯茶，有時候一來就來十幾個，奉茶的根本忙不過來。

既然叫到了，也不好每次都對着幹，程悅就去門口外面的長凳子坐着，看到有人提着東西上樓來登記，大伯母迎過去打招呼，然後對着程悅還有負責端茶的堂弟、堂妹介紹這是哪個親戚。

他們就只需要及時雙手奉上一杯茶，叫某某請喝杯茶，任務就完成。

現在是上午十點左右，正是最多客人來的時候，程悅揚着笑臉給了幾批客人奉茶，笑得臉都要僵了，感覺嘴巴都要不自覺的抽搐起來。

看到新郎官和叔伯嬸娘們挑着幾對擔子，浩浩蕩蕩的去迎接新娘，程悅趁機混在人群裏溜到樓下去，這個看似簡單的工作，并不是誰都可以勝任的。

管他呢，反正她跑了自然會有別人頂上。那麽多堂兄弟姐妹，還有老表，随便一個也能抓去端茶。

程悅下樓去到處溜達，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臂，“哎呀，小姑娘是你啊！我有事找你，找了你好久。”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爺子笑得滿臉菊花，程悅仔細一看，這個不是之前買了黃玫瑰的那個老爺子嗎？他怎麽在這裏？難道也是賓客之一？

“大爺，你是……”

“我看到裏面人多，進來看看能不能遇見你，沒想到還真見到了。我這段時間經常過來這邊轉悠都沒看到你，今天總算是遇上了。”周堂笑得合不攏嘴，上次買的那盆花，讓他賺足了面子，平日不養花的人都打聽在哪買的。

幾個月過去，還陸續在開花，品相也沒變差。一直想再找小姑娘買，沒找到人。

“我好久都沒在這裏住了，已經般到城東那邊，在那裏開了個花店，我給個地址你，有空你去看看。”知道他喜歡花，找她應該是想買花吧。

“好好好！”周堂馬上拿出衣服口袋裏的鋼筆，找不到紙，直接撕了一張卷煙紙下來，一起遞給程悅。

将寫好地址的紙筆遞回老爺子，程悅對他挺有好感的，畢竟是自己第一桶金的老顧客。

“你有時間就過去看看吧，就是有有點遠，坐公交車要一個多小時，還要轉一次車。”

“退休沒事兒幹，到處轉悠一下也不錯。辦喜事的這家人跟你是什麽親戚關系嗎？”周堂得到地址，滿意地點點頭，将紙和筆都放在口袋裏。

“娶媳婦的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既然你都來了，要不吃了午飯再走？”程悅順口邀請。

“不用了，家裏老婆子做有我的飯。”周堂笑眯眯的拒絕，雙手背在身後慢悠悠的離開。

程悅找了一張桌子坐下來，拿着桌子中間托盤上的瓜子花生，有一下沒一下的磕着。這個時間才看到程金蘭和她丈夫，提着一張大紅色印花羊毛毯，挺個七八個月大的肚子走進來。

正好路過程悅身邊，一手扶腰一手托着大肚子甜笑着說：“程悅來的這麽早啊！怎麽這麽空閑？不上樓去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洗洗菜呀洗洗碗這些。”

“哦，我這不是知道你勤快，留着那份工等你表現嘛。”天這麽冷，她才不去洗碗，就算有熱水也很遭罪，何況跟程家人的關系又不好，為什麽要對他們的事上心？

“你沒看到我挺個大肚子嗎？哪裏方便幹活。”程金蘭氣結。

“姐夫又沒大肚子，讓他幹不就得了。”程悅沒好氣的瞪了一眼站在程金蘭身邊，偷摸盯了她幾眼的劉愛國。

劉愛國看着許久不見，又嬌美了幾分的小姨子，再看看因為懷孕臉上長出蝴蝶般的妻子，兩相對比，心情更是五味雜陳。

第一次聽到她叫自己姐夫，突然間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這一刻，他無比清晰的知道，一切都回不到過去了。

程金蘭看他盯着程悅看，不着痕跡的伸手去揪他腰間的軟肉，哪知道現在天氣冷，穿着厚厚的衣服，扭到手指痛也沒扭到肉裏去，這讓她更氣了。

“愛國，咱們先上樓去吧！我的肚子有點不太舒服，我想先躺一會兒，休息一下。”程金蘭溫柔地自己的丈夫說。看他收回目光緊張的扶着自己，得意地朝程悅瞟了一眼，像驕傲的公雞般昂着頭，由劉愛國攙扶着往樓梯走去。

程悅覺得這夫妻倆腦子都有病，怪不得能湊成兩夫妻。

沒有人打擾，她繼續坐在凳子上嗑瓜子，一邊豎起耳朵聽周圍的人東家長西家短。

程金蘭和劉愛國拿着貴重的羊毛毯登記了以後，進程家客廳，一眼就看馬桂香正跟兩三個人在低聲說着什麽，和她說一聲想休息一下，就進到以前的房間。跟着進來的還有劉愛國，程老二不知道去幹嘛了。

“愛國，你是不是後悔和我結婚了？”程金蘭偷偷掐了一把大腿，逼出一絲淚光，眨巴眨巴着眼睛，逼出更多水光。

“都過去了，說那些有什麽用？不要想那麽多，好好養身體最重要。”劉愛國早就後悔了，但他不能這麽說。

“我也想好好保重身體，可我每天挺着大肚子上班，回來還要做一家人的飯菜，真的很累的，你能不能跟你媽談談，讓她做啊？還有你姐，現在天天晚上都跑過來吃，叫她做也行。”程金蘭一想到這點就來氣。

“我媽年紀大了，每天也要上班，回來腰酸背痛的，你要體諒一下她。我姐她從小到大就沒做過家務，讓她做也不實際，你如今已經是我們劉家的媳婦兒，做這些也是應該的。”劉愛國不覺得這些有什麽，見多了懷着孩子，上班家務活同樣幹到生的大有人在。

金蘭年輕身體好，做一下這些家務能多累？聽說農村很多孕婦在田間地頭幹活，幹到生了才回家的也不少，他們城裏人條件好多了。

“可我挺着個大肚子真的很累，很不方便。我以前也不懂幹家務活，煮飯這些，還是嫁到你家裏你媽讓我學的，你姐為什麽不能從現在學起？”程金蘭本來是假哭的，想到自己嫁人後沒一天舒心的日子，總是梗着一口氣在心口。

看到劉愛國并不像她以為的那麽溫柔體貼，忍不住鼻子泛酸。

雖然不愛劉愛國，但也是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寵愛自己，尤其是懷着孩子，心情總是莫名其妙的不好，更想身邊的人對自己溫柔體貼。

“我姐已經嫁出去了，她現在是個客人，怎麽好意思讓客人做飯給我們一家人吃？”劉愛國也很無奈，他發現程金蘭總是喜歡耍小脾氣，經常要自己哄，訂婚前那個溫柔大方的大姨子，不知道哪去了。

“那你嫂子呢？你嫂子還有兩個孩子等吃，回來也是等着我做飯，不能讓你哥叫她一起做飯嗎？”

“這怎麽可以？你沒進門之前一直都是我嫂子做飯，現在也該輪到你了，我哪裏好意思讓我哥叫她做。”

“難道你就不心疼我嗎？我懷着的可是你的孩子。”心理落差太大，程金蘭越想越覺得心塞。

上輩子她哪裏需要吃這種苦頭，不是想到日後的安城首富夫人的位置，她一天也熬不了。

“哪裏沒心疼你？晚上我不是幫你按摩腿腳和腰嗎？”家務他也不會做啊！也沒法幫她。

“我也想你早上起來替我去買菜，幫洗一下菜，洗洗碗，這些不用學吧？可你都不願意幫忙。”一家人都等着她做飯，明明單位有食堂也不在那裏吃。

老太婆生怕她貪污菜錢，每天早上算好買什麽菜，花多少錢，然後才給錢她，一分多餘的都沒有。

大姑姐自從她結婚後，天天都跑回來吃飯，也沒見她拿過夥食費，劉愛國說她把錢給他媽了，到底有沒有給誰知道。

“你沒看到每次我幫你忙，不僅我挨罵，她還要罵你嗎？我不想我媽老是生氣，這樣對身體不好。”

難道她懷着身孕老是心情不好，對身體和孩子就沒影響嗎？說到底就是不重視她罷了。

“算了，和你說再多也白費，我真的太累了，一會開席了你再叫我。”程金蘭看沒争論出個想要的結果，再争下去容易惱火，确實也挺困的，幹脆躺下來閉上眼睛睡覺。

到了中午酒席開起來，程悅吃完飯本來想走的，但好奇新娘子家陪嫁了什麽嫁妝，就留下來一直等到四五點鐘左右，随着院子門口響起噼裏啪啦的鞭炮聲，新娘子終于迎回來了。

頭上帶着紅花，身着紅衣褲的新娘子，臉上塗着大塊的腮紅，五官和臉型都長得挺好看的。

陪嫁的嫁妝有三轉一響，還有六床喜被，生活用品若幹，算是嫁妝豐厚了。

院子外面和裏面，樓道上到處都是看新娘子的人，程悅想擠進程家看一下是怎麽拜堂的都擠不進去，連窗戶邊都擠滿了人。想想就做罷了，現在時間不算早，她要回去了，怕遲了沒有公交車坐。

本來也想看看鬧洞房是怎樣的，也沒機會看，屋子小小的，擠不了多少人進去。

程金蘭沒興趣看鬧洞房，聽說新娘子已經送入新房後，她對躲在一起的馬桂香說，“媽，我要回去了，遲點怕沒車坐。”

“行吧！現在天黑的早，是該早點回去。你先等一會兒，媽給你拿一些大雜燴回家去。”這些都是吃剩的菜頭菜尾，如今大家都不寬裕，有得吃自然是躺開肚皮能塞多少塞多少，特別是肉菜，剩下的幾乎沒有。

幸好他們提前留了三圍正席的菜，用來招待送嫁的新娘子的娘家人，還有三碗扣肉留明天吃。

程金蘭拿的是菜頭菜尾，好歹也沾一些葷腥，也算是一道不錯的菜。

去關系親近的人家裏喝喜酒，一般有剩菜都會給帶一些回去，“媽，不是還有三碗扣肉嗎？你給一碗讓我帶回去吧！我饞肉了。”

“這……不是媽不讓你帶，這扣肉等會還要回一碗給你嫂子娘家，我們明天一家人吃飯也要留一碗，還有一碗是給你奶奶帶回去的。”馬桂香很為難，她也想給女兒一碗，那沒辦法。

“那你偷偷在每一碗夾兩塊給我。”

“不行，每一碗扣肉都是有數的，少了一塊都很明顯。聽媽的，回去吧！下次你回來，媽買肉給你好好補補。”

沒辦法，程金蘭能端着一大碗沾着葷腥的雜燴素菜回去，路上忍不住向劉愛國抱怨，說她媽媽已經變了，不心疼自己，有扣肉也不舍得給她吃。

回到劉家，一大家子人正在吃飯，看到劉愛國從布袋子裏端出一大碗菜，劉母高興的迎上去，“你們帶了酒席上的菜回來？有心了！”

“怎麽都是素菜？沒有一根肉絲？”劉母拿筷子扒拉了一下，拉着臉問金蘭。

“媽，你別怪金蘭，她也想拿扣肉回來，但我岳母說那扣肉有安排，所以我們也沒辦法。”

“什麽？你怎麽這麽沒用？有扣肉也沒本事拿回來？真是氣死我了！從你這個女人進門，我就沒過過一天省心的日子！”劉母責怪地瞪着程金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