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饑荒（二）

饑荒（二）

竹林後一聲巨響，衆人被吓蒙了。屋裏頭兩個女孩跑出來打探情況，宋蘭君疑惑不已，

她把妹妹留在屋裏不許她們出來，她一鼓作氣領着大喜去竹林查看情況。

至于那人皮鼓，宋蘭君讓大喜放回原位，不要留痕跡。

大喜同樣臉色煞白，一副驚恐的模樣。

“你是因為提到叔父才惶恐不安？”

大喜遲鈍的點點頭。

“所以你叔父是幹什麽的？”蘭君不留聲色的問道。

“我、叔父是、匠人，制作招魂器具。”

蘭君倒覺得很有意思，她眨眨眼又問：“如此，那你怎麽成了流民？怎麽不投奔他？”

大喜雖然很害怕，但他依舊挺起胸膛把蘭君護在身後。他苦笑一聲，聲音低沉哀傷：

“我從小就是叔父帶大的，幾年前他被仇人殺了。”

蘭君拍拍大喜堅實有力的手臂說：“節哀順變。”

“多謝姑娘！”大喜說道。

——談話間，二人來到屋後那片竹林，“這是！”

“你們是誰？”

只見兩個渾身漆黑，衣衫褴褛的人蹲在竹林中。他們面容憔悴，精神看起來很不好。

身材消瘦臉頰已經沒有肉了，深深凹陷。

二人一見宋蘭君就驚喜的跳起來。“好心人給我們點吃食吧！我們已經三天沒吃飯了！”

宋蘭君狐疑的打量他們幾眼，問：“你們可是木靈城的災民？”

其中一個偏矮的男孩茫然無措：“我們不是木靈城的……我們是草香城的！”

“噢？草香城又是何處？”

個子高的男孩道：“草香城緊挨着木靈城，木靈城大發饑荒不過一月，草香城也發了饑荒。”

“為何發饑荒？”個高的少年顯然被問住了，他說：“這個，饑荒就是饑荒，我也不知道為何。”

“好吧，你們跟我走，我帶你們去鎮上吃飯！”

兩個少年開心不已，一骨碌爬起來，拍拍身上灰塵。“姑娘，真是大善人啊！”

少年們搓搓手奉承道。

宋蘭君微微一笑，她眼底波光粼粼。“我如果是大善人，那世界上就沒有真的大善人了！”

她又揉揉眉心，腦海中親爹宋小牛的臉龐浮現。

宋小牛是個無賴，但也不是一直對妻子女兒很差勁。他背後有個大哥，他與大哥是結拜兄弟。趁着大哥威風狐假虎威。

有時候他從別人那裏搞得東西，也會拿回來給娘親。有時候打罵幾個女兒，有時候又會給她們買些吃食玩具。

宋蘭君心中窩着一股無名火，人真是複雜。壞也不是一壞到底，好也不是好成聖人。

大部分人只是亦邪亦正。不管怎麽樣，她最恨宋小牛，宋小牛死的那天，她開心到不能自已。

“你們兩個身上衣服穿了多久？”宋蘭君問。

“至少三個月了吧？”高個少年嬉笑道：“姑娘，萍水相逢，我叫趙伍！”

趙伍又摟住夥伴的肩膀向宋蘭君熱情介紹：“這是張叁！”

“噢。”

趙伍是個話痨，一路上叨叨個不停：“姑娘你叫什麽名字？你長得可真漂亮，我在草香城從沒見過你這麽漂亮的。”

“宋蘭君。”

趙伍：“姑娘，我看你氣度不凡，你是哪家的千金？”

“我只是農家的女兒罷了，”

“我可看不出來，你如此氣質出衆。感覺很有錢的樣子”

“噢。”

——

金河夫妻二人趕忙的回家，路過人聲鼎沸的集市，牛氏猶豫了一下。她停下腳步，從兜裏掏出幾個銅板。

“給那小丫頭片子買個年糕吧！她不知道吃飯沒有。”

金河嘆氣一聲：“最近莊家營收不好，我聽說其他地方官來我們這邊高價采購糧食。村裏人都在傳要打仗了！”

牛氏小心收好年糕，她瞪了丈夫一眼：“別老是說這些，小心烏鴉嘴。”

金河不服氣的想反駁，卻見妻子怒火中燒的模樣。他不敢出聲了。

“唉，找不到秋桂，咱們養了那麽久的姑娘。”

金河說道。

牛氏說：“先回去再說吧！”

金河和牛氏趕回家。卻見院中熟悉的面孔。“秋桂！”二人異口同聲的喊。

“你是怎麽回來的？”

秋桂正掃院子落葉。她道：“一個路過的大哥救了我。他把窦小龍拴在鼓樓，還護送我回家。”

“回來就好，你以後不許再去集市了！安心在家裏待着。等再過兩年，就有人上門提親了。”

秋桂道：“那是以後的事情，表叔表嬸你們還沒吃飯吧！我們煮好了，快來吃飯！”

牛氏笑着撫摸宋秋桂的頭。她從懷中拿出一塊年糕。

“拿去和你妹妹分了吧！”宋秋桂接過年糕大喜過望。她眨巴着明亮的眼睛看表嬸。

“多謝表嬸…”

宋秋桂心裏想的是，表嬸今日和往常大不一樣。往日她讨厭宋蓮珠。不準宋秋桂和妹妹玩耍。

“表嬸，你們是不是去百花城找我了？”秋桂很羞愧的問。

金河回：“是啊！我們找遍了集市也沒見你人，還是一個老頭路過告訴我們你下落。我們上窦家門卻被小厮扔出去了。後來遇見你二姐，”

秋桂感動的淚光閃閃。她撲進表嬸懷中。臉蛋埋進她的胸口，豆子大的淚珠滑落沾濕她的衣裳。

表嬸子溫熱的胸膛和已故母親的一樣，堅實也溫柔。她不禁想起死不瞑目的娘親，頓時哭得更狠了。

白駒過隙，日月如梭，親娘已離世五個年頭。許久沒感受母愛的秋桂又在牛氏這兒感受到了真切的母愛。

牛氏幹裂發白的嘴角微微笑，她聲音已沙啞。臉蛋風塵仆仆、猩紅的眼睛疲憊不堪。

“我們先吃飯吧！”

“好，表叔表嬸快來！”宋秋桂推開門。發現蓮珠早已把碗筷擺放好，飯菜熱好了。

宋秋桂到處張望卻沒見宋蓮珠的人兒。她又出門找四妹。

一出門就見宋蓮珠獨自掃地，秋桂笑着說：“我那聰明機靈的妹子，你聽到表叔表嬸的聲音就把飯端上來了，真讓我們省心了不少。”

宋蓮珠只是悶着頭幹活，宋秋桂又上前。“蓮珠，你怎麽了？有心事？”

“三姐，你和我一起離開這兒吧！”

“什麽？蓮珠怎麽回事？為啥突然想走了？”

蓮珠也就12歲的年紀，卻深思熟慮，她無奈的笑了笑：“三姐，你沒發現昨日二姐是在提示我們嗎？”

宋秋桂還是茫然無措。宋蓮珠耐心說：“二姐話裏的意思是，要出大災難了！要我們趁早準備逃亡。”

“好吧……二姐又是從哪裏來的小道消息？”

蓮珠說：“三姐你糊塗了，二姐是有名的醫生，她接觸的能人比我們多的多，她肯定有消息。”

二人背靠着跪坐于草地，快要入秋了，金楓火紅，天高雲淡。空中有幾絲谷物的香氣，地上螞蟻呼哧呼哧的為過冬忙碌。

田中的農民也呼哧呼哧為過冬忙碌。

“多想時間停留下來。我還不想長大，三姐還想和你們一起做個小孩子一起玩耍嬉鬧。”

宋蓮珠一臉寞落神情：“三姐，有時候說心裏話，我還挺羨慕你的。你有表嬸疼你。”

蓮珠忍不住落淚：“三姐，我想娘親了！”秋桂把妹妹摟入懷中，

“不哭不哭，三姐有一塊年糕，”

宋蓮珠捧着年糕幸福的啃起來。她對秋桂道：“三姐，吃。”

秋桂立馬偏過頭去，她搖頭道：“三姐吃過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說罷，她又撿起大掃帚說：“三姐要去幹活了，馬上就入秋了，地裏可忙活得很！”

——康小鹿發現自己居然會寫古代的字！而且是無師自通自學成才。

她得意洋洋：“沒想到我有這麽牛的天賦。”而五妹桃酥也很努力，桃酥其實并不聰穎還有點笨乎乎的，但小桃酥勤能補拙。

每日練習好幾個小時寫字，跟着康小鹿學習詩詞歌賦。

當然康小鹿自己也就讀個初中，她只會一些簡單的。

“古代的日子可真無聊，想念我的游戲機了！”康小鹿抓狂了，這時，她腦海中咕嚕的聲音響起

“大人找到蒙祝仙，大人就可以回天庭了。嫦娥仙子是想要給你牽個線，蒙祝仙很愛你，為你留守今世。”

康小鹿嘴角抽搐一下：“什麽蒙祝仙，我才不在乎呢！”

“哎，真難熬啊！宋蘭君什麽時候才來看我們？”

與此同時，宋老婆子在屋裏尖叫一聲，桃酥和折梅（女主）同時向她屋裏看去。

“宋老太婆發什麽瘋！中風了？還是腦溢血了？”康小鹿領着桃酥過去看。

只瞧昏暗的屋裏，宋老婆子雙手合十，緊閉着眼。嘴裏念着：“罪過罪過，土地爺保佑我們今年大豐收！大豐收！”

宋折梅覺得很無趣，又在神神叨叨的，不過也正常，古代嘛，人都信這個。

轉眼，又見供桌上有魚肉，鴨肉，幾個橘子。宋折梅的肚子咕咕響，她低頭摸摸肚子。

“老太婆，你光念叨有啥用，我也要吃肉！”

桃酥吓壞了，她小聲說：“妹妹，你怎麽敢問奶奶要吃的！不怕挨打？”

宋折梅道：“我最怕做個餓死鬼。”

喂老太婆，你聽到沒有？

宋老婆子睜開眼，她身體微微顫抖，佝偻的身子在燭光下更顯單薄，幹枯的皮膚猶如死去的枯木。她跪坐于那兒，

半邊臉映着燭光，此時她偏頭用古怪的眼神看折梅。顯得十分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