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沉澱·平原落鳳

沉澱·平原落鳳

話都到這裏了，暗邪也沒有理由一直去為難銀淵，他雙色的眼眸當即暗沉了下去，是一種極度的死寂，他轉身就要離開。

高大的身影搖晃着，看上去像是一個失去了心愛玩具的孩子。

這次他是真的什麽都沒了，歸零走了，他的阿名也走了。

他還剩什麽？

“等一下。”銀淵在暗邪要轉身離開的時候竟然開口叫住暗邪。

暗邪下意識地回過身去，落日的餘晖照在他的背後，似乎是在擁抱他，他整個人沉浸在橙紅色的光芒之中，可人卻是黑色的，他似乎在哭，聲音聽上去有些哽咽“還有……什麽事情嗎？”

真的誰都別煩他了，讓他自己安靜一下吧。

“他的劍。”銀淵擡起手來，把他的手裏無名的劍遞給暗邪，劍身镂花，冰冷沉寂。

暗邪當然一眼就辨認出來，那是他送給無名的劍，他沉默了片刻之後擡手接劍，指尖都是顫抖的“多謝。”他開口感謝，低眉垂首，半分都沒有先前的針鋒相對。

他還是個少年，但是沒有誰允許他一直都是個少年。

……

另一邊的戰鬥也到了尾聲，仙族已經退得七七八八了，敖晨霄一眼就見到了似乎在發呆的白沐瀾，他幾個閃身過去，火紅的短發也變會了原先的綠色，他收回手裏的長槍，擡手握住白沐瀾空着的另一只手，開口問道“師父父，怎麽了？”

白沐瀾先前一直在仔細辨認周圍的聲音，他依舊什麽都看不見，就只能通過聲音來分析發生了什麽，突然被敖晨霄握住手，他也是被狠狠吓了一跳，他默默地抽出自己的手來，開口詢問“晨霄，魔尊那邊發生了什麽？”

“魔尊？”敖晨霄小小的眉頭皺了皺，他記得暗邪沒有參與這次行動，現在白沐瀾突然這麽問，難道是發生了什麽嗎？

敖晨霄搖了搖頭，說道“不清楚，戰局太大，我們跟他們之間的聯系有限。”頓了頓，又接着說“師父你稍等一下，我去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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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還有殘留的魔族，你小心。”白沐瀾點點頭，開口說道，雖然看不見，但是他的眼眸中此時有着難掩的溫柔。

“好的，師父父你也小心。”敖晨霄雙色的眼眸很明顯地亮了一下，開開心心地給白沐瀾做了個鬼臉，調頭離開了。

敖晨霄離開之後，白沐瀾還沒來得及四處走走收拾殘局，他就感覺到有另外一人，不對，似乎是兩個生命，飛了過來，空氣中是氣流湧動的聲音。

遠處，白發紅衣的魔族乘着一只火紅的大鳥飛奔過來，那魔族張揚的眉眼中滿滿的都是喜悅。

連續三天不眠不休地等待，他終于做到了！

終于……可以和那人在一起了。

他見到的第一個認識的人就是白沐瀾，他和白沐瀾見過幾面，雖然不熟，但也是認識的，他翻身跳下，落到了白沐瀾面前，也知道白沐瀾看不見，害怕白沐瀾不知道自己是誰，他開口說道“我是鳳伊一，請問你見到老大了嗎？”

白沐瀾沉默了片刻，努力地回憶鳳伊一是誰，他在無名的房間裏見過另外一個男人，那是一個很有少年感的男孩，無名跟那個男孩在一起一定會很開心的，他甚至還默默地祝福過他們兩個，離得這麽近，白沐瀾可以聞到鳳伊一身上無名的味道，雖然有些淡，甚至還被血腥味給掩蓋了不少，但他還是準确地辨認了出來，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回答“我們離得太遠了，我不知道。”

白沐瀾話音剛落，先前去打聽的敖晨霄就已經閃現回來了，似乎是得知了什麽震驚的事情，他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臉色難免不太美妙“師父父，無名他……死了。”

“什麽？”不光是白沐瀾就是一旁的鳳伊一也是覺得不可思議，他狹長的丹鳳眼都瞪圓了，眼眸中是難掩的震驚。

但沒有傷心。

因為他覺得不可能！

無名很強，是那種直追神明的強，放在整個宙宇上都可以說是絕無敵手，但現在就這麽聽到他死了的消息，這換誰也會覺得不可能的。

敖晨霄不認識鳳伊一，他每天都圍着白沐瀾轉，心裏半點其他人的位置也沒有，就是真的見到過鳳伊一，也早就已經忘了，他看着白沐瀾，接着重複“消息确鑿，他死了。”

鳳伊一的眼眸陡然瞪大了，他幾步跨到敖晨霄的面前，似乎是身上沾了血的緣故，這個時候的他看上去很危險，甚至給了敖晨霄壓迫感“你說什麽！”

敖晨霄條件反射地後退了半步，反應過來，又覺得自己沒有害怕的必要，他又前進半步，站到了原來的位置，開口和鳳伊一對峙“我最後再重複一遍，他死了！”他能感覺到鳳伊一的體內有部分妖族的血脈，但是魔族的血脈還是占絕大多數的，所以一直都沒有表現出來。

鳳伊一早該相信的，他的眼眶瞬間就紅了，高大的身形一晃，當即就要倒下去，嘴裏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怎麽會……他答應了我的……怎麽可能……”他邁開腿跑開了。

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被絆倒了也沒有停下。

敖晨霄不了解其中的緣由，只覺得鳳伊一真是奇怪，不就是死了個人嗎？身處亂世之中，死個人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了，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敖晨霄擡起手來，有些無奈地扯了扯自己的耳朵，幾步走到白沐瀾的面前，拉着白沐瀾的衣袖，開口說道“師父父，這裏沒事情了，我們可以走了嗎？”

“晨霄，鳳伊一呢？”白沐瀾沒有回答敖晨霄的話，反倒是開口問道，他聽到了他們兩個的談話，但可恨什麽都看不見，只能詢問敖晨霄。

敖晨霄不明所以，但還是開口回答“剛剛那個人啊？他跑了。”

“跑了……”白沐瀾垂眸重複了一遍，無名死了，就這麽放鳳伊一離開，會不會出事？他忍不住輕微皺了下眉，當時應該試圖阻止敖晨霄說出來的。

可是……怎麽這麽不巧。

他也沒有什麽能想得到的人，就只能傳音給暗邪

【暗邪，無名出事了，鳳伊一那裏可能會出問題】

魔族的事情，他也不好插手太多。

……

另一邊，鳳伊一在路上跌跌撞撞地跑着，摔了很多次，身上滾滿了血污，逢人就問“老大他在哪裏？”

得到的結果大部分都是“不知道”，無名死得突然又隐秘，得知的人确實不多。

鳳伊一跑了很久，甚至都忘記自己身上還有修為這種東西了，他一次次跌倒，再一次次爬起……不得到結果，他不會放棄的……

直到他撞到了銀淵，正在召集剩餘仙族的銀淵被他撞得一踉跄，險些被撞倒，鳳伊一見到銀淵，也是開口詢問，他的聲音沙啞，嘴唇都在顫抖“銀淵，老大在哪裏？”問完這句話，他終于再也止不住心裏的疼痛，眼淚不要命地滾了出來，身體一軟，就要倒下。

銀淵被吓了一跳，連忙扶住鳳伊一，他認識鳳伊一，更清楚鳳伊一和無名的關系，可是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就是誰都沒有辦法，他沉默了片刻之後開口“鳳伊一，節哀。”

“為什麽……”鳳伊一哭泣着，一把推開了銀淵，轉身又去詢問其他人

“老大在哪裏？”

“老大在哪裏？”

到底在哪裏啊！

說好了的，說好了此間事了，就可以一直在一起的……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鳳伊一立于山巅，手中長劍出鞘，劍刃銀亮，一劍揮出，铮然有劍嘯之聲，劍刃斬落霜雪，霜雪落進他的眼眸，血色的眼眸滾出滾燙的淚水，淚水滴落到霜雪上，燙化了萬年不化的霜雪。

山巅寒風刺骨，他卻絲毫都感覺不到，就那樣，自顧自地舞劍。

有人看到了這一幕，也有人沒有。

白發紅衣的少年頂着滿身的冰霜舞劍，幾乎與天地融為一體。

當晨曦的第一縷光普照在大地上時，少年舉起長劍，搭上脖頸，澄亮的劍刃倒映他絕色的容顏，似乎是真的累了，他緩緩閉上雙眼。

一劍劃過，鮮血噴湧而出，滴落在霜雪上，開出一朵朵嬌豔的梅花。

金色的光芒擁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