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寺廟相遇(四)

寺廟相遇(四)

秋菊昨日伺候楚楚睡着後,也早早地就寝。

可是做丫鬟的,随時都得候着,即使睡着,也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以免誤了差事,尤其是當主子事多脾氣差,一夜睡不好覺是常有的事。

在府內丫鬟小厮多,大家輪流這來也沒事。可遇見主子外出,身邊就你一個丫鬟,就要辛苦一段時間了。

半夜聽到楚楚房裏的動靜,秋菊以為她有安排,忍着困意爬起床,在門外等候楚楚的吩咐。

秋菊越靠近門越發覺不對勁,楚楚一個閨閣女兒屋內竟有男人的聲音。候在門口時,又無意間瞥見門檻處有血痕。

她意識到出了大問題。

本來丫鬟未經允許是不能貿然進小姐房間的。秋菊直覺事情緊急,怕楚楚在房內真出了問題,所以壯着膽子推開了楚楚的房間。

一進門,發現她倒在地上,身上還有血跡,秋菊腦子都快吓懵了。

她急急忙忙跑去告知其他人,夫人小姐、一衆僧人半夜趕來,一整夜都亂成了一鍋粥。

秋菊後怕得不行,楚楚只能連聲安慰。正說着話,外邊有人通傳,夫人小姐回來了。

擡頭一看,門外走來幾人,打頭的是一位保養精致的夫人,發髻高挽,衣裳質地華貴,身邊跟了兩個丫鬟。此刻眉頭緊蹙,似乎有散不開的憂愁。

擡頭見楚楚蘇醒,忙舒展眉頭:“楚楚醒了。”

楚楚點頭。

婦人坐在床邊,細細檢查楚楚的狀況,再次确認她好好的,才松了口氣般道:“醒了就好。”

這人便是溫楚楚的母親,蘇婉,溫府嫡母。一位真正意義上的名門閨秀,知書懂禮,生活中唯一不如意的便是與夫君溫華的感情并不好。夫妻多年也只有溫楚楚一個親生女兒。

因只有溫楚楚一個,對她不能僅用寵愛來形容,溺愛或許更為合适,不然原主也不會養成一個嚣張跋扈無法無天的性子。

本來蘇婉自昨夜起就一直陪在女兒身邊,打算等着她蘇醒。只是僧人要給楚楚開藥方子,她不放心,擔心又在這些小事上出差錯,親自過去守着,看着人撿藥、煎藥,現在又親自端過來。

而蘇婉身後跟着兩位小姐。

一位是溫靈若,臉上永遠挂着得體的笑。

另一位是書中女主角,溫宜然,溫府嫡長女。她雖然不是嫡母所出,但她卻被當做嫡女養,這一切都與溫華有關。

——溫華曾愛慕一個女子,而那個女子嫁給了別人,生了柳宜然,也就是現在的溫宜然。後來柳家因曾經的太子一族謀逆而被牽連獲罪。愛慕的女子死了,溫華便偷偷把溫宜然抱回了家,當做女兒養,對其十分寵愛。

這事,溫華自然不會告之蘇婉。蘇婉便以為溫華早早在外養了個外室。

這也是為什麽他們夫妻倆多年感情不睦的原因。剛嫁入溫家不久,就有個外室生的女兒養在自己名下,是個人都有脾氣。

而溫楚楚不知從哪裏得知,溫宜然并非嫡出,還分走了父親的關心,因此從一開始就仇視溫宜然。溫宜然知道自己身世的特殊,內心愧疚又不知如何處理,到目前為止,無論溫楚楚做什麽,她都一直謙讓包容。

現在見楚楚從進門起便一直盯着她,以為楚楚不樂意自己進她的房間,心中無奈嘆息一聲

然而事實上,楚楚正在欣賞美女。

不得不說,女主就是女主,氣質長相超凡脫俗,神秘又感性,知性又溫婉,堅毅又決絕……總之,一切都剛剛好,無論身處何處都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想不注意都難。

蘇婉接過丫鬟遞來的湯藥,道:“來楚楚,醒了,就把藥喝了。”

楚楚面色猶豫,蘇婉問:“怎麽了?是不是又不想喝藥?這次母親明确地告訴你不行,你須得把藥喝了。”

湯藥散發着淡淡的藥香,顏色呈灰棕色,她猶豫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把內心最想知道的問題問了出來:“母親,我除了外傷和驚吓,可還有其他病?”

“有!”

楚楚聽後心揪了起來,聽蘇婉接着道:“嬌病,一聽要喝藥就左推右推,非要人哄着才肯喝。”

楚楚先是笑了笑,後又笑不出來了。這是最糟糕的情況。治病救人,通常都要先知道病人患的是何病,才好對症下藥。如果連疾病都未診斷出來,那就是兩眼一抹黑,無從下手。

而她就是這種情況。

喝完藥,蘇婉同尋常的父母一樣,喜歡唠叨:“前幾日就叫你回家,偏你不回去,這下好了,差點被歹徒傷着。這次就當是個教訓,下次還看你敢不敢不聽我的。”

在楚楚落水的時候,蘇婉就想回府了。祈福的日子以後多的是,不必急于一時。當然,也擔心楚楚因傷寒而出事。可楚楚堅決不肯回去,幾人這才在梵音寺住了下來。

不曾想昨夜又出了事。

楚楚喚了幾日的母親,早已習慣,忙道:“聽!以後一定都聽母親大人的話,我之前不懂事,不懂母親的良苦用心。這不出了事,就後悔了嗎!”

蘇婉繼續道:“那好,這次也就聽母親的,咱們在寺廟一天也不能多待了,你休息一下,母親帶人整理東西,下午就回家。”

楚楚一直惦記着原著裏自己的危機。盡管發生了昨夜的事,不知道原劇情有沒有因為蝴蝶效應而改變,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離開梵音寺,楚楚求之不得,忙點頭道:“好呀好呀。”

蘇婉道:“這可是你說的,必不能再反悔了,要是再反悔,這個月月錢便沒了。”

楚楚忽然記一茬事,抱着蘇婉的手臂哄道:“母親!”

她哄長輩很有一套,嘴甜撒嬌賣萌,這些套路對長輩來說百試百靈。聞言,蘇婉無奈笑笑:“瞧瞧,還是又不肯聽我的了。說起要沒收她的月錢,又開始耍賴了。”

聞言,一旁的溫宜然和溫靈若笑了笑。

溫宜然眼神羨慕,又有些傷感,因她父母已不在人世,享受不了父母捧在手心裏的滋味。

而溫靈若則眼神不屑,實則有一絲她自己都未曾覺察的嫉妒,她想要的東西從來都靠争靠搶靠耍心機手段,并不是撒撒嬌說兩句好話就能得到的。

楚楚解釋道:“母親,我并不是想耍賴,而是想跟你讨點賞錢,在寺廟這幾日過得實在是憋屈,想出去買點好吃的好玩的。順便也想給母親買點補品,母親這幾日為了我的事,操心壞了,我看了都心疼。”

當然,目的并不單純只是為了買東西。找人看病,要的就是大把的銀子。而原主那個敗家子,把錢全花在了“女主”身上。

單從表面意思看,原主确實對女主“情根深種”。

蘇家曾經在江南經營着不少産業,蘇婉嫁進溫家更是帶了不少的嫁妝。楚楚相信,只要她開口,以蘇婉寵愛女兒的程度,一定會同意的。

蘇婉聽到這話感動壞了,眼眶有些濕潤,連聲說好,還說楚楚長大了。

原主雖也愛她的母親,但從未直白地表達過愛。面對母親沒什麽耐心,若是想要什麽,母親不答應,便會無理取鬧耍脾氣,逼蘇婉不得不妥協。

像極了沒長大的熊孩子。

所以,盡管知道楚楚的目的是要錢,蘇婉仍然很開心。

又說了些其他的話,蘇婉心裏還記挂着回府的事,道:“你們姐妹幾個先聊,我去吩咐人收拾東西,下午我們就出發。”

蘇婉走後,溫宜然關心了楚楚幾句也走了。她的話不多,只因她知道楚楚不喜歡她,盡量保持彼此舒适的距離。

溫靈若留了下來,此刻她正抓着楚楚的手,十分關心道:“二姐姐你還好吧,你都不知道昨晚你出事,妹妹我有多擔心你,恨不得替你宰了那個狂徒,只可惜我當時不在場,要是在場……”

說着說着,溫靈若掩面哭了起來,好似楚楚不是出事,而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出于禮貌和不崩人設,楚楚只能撫摸她的後背,以示安撫。

“二姐姐你不用安慰我,我只是痛恨自己的無能,關鍵時刻不能替姐姐分憂解難。不過,下次如果姐姐有難,妹妹舍了這條命,也會盡量幫助姐姐的。”

通過幾日的相處,楚楚已經摸清了幾人的性格。蘇婉的性子比較軟弱,但遇到楚楚的事則剛強,有點所謂的為母則剛的意思。溫宜然屬于大女主類型,堅強獨立。溫靈若有點白蓮,還慣會哄別人開心,尤其溫楚楚。

比如說剛才那句“妹妹舍了這條命,也會盡量幫助姐姐”,若是不知情的人聽了,定會心潮澎湃感動莫名,但楚楚擁有上帝視角,孰真孰假怎會分辨不出?她不拉人墊背已經算有點良心了,怎麽可能替別人舍命。

溫靈若哭了會兒,下定決心般将心中的話說出:“二姐姐,我自覺這件事不簡單,定是有人想害你的。”

楚楚好奇她怎麽說,問:“何以見得?”

溫靈若有理有據地分析:“梵音寺這麽多廂房,為什麽偏偏挑中了姐姐那一間?為什麽我們來梵音寺這麽多天,偏偏是昨晚出事?還有,在梵音寺裏姐姐有仇人嗎?答案再明顯不過?”

楚楚:“或許是巧合吧。”

溫靈若堅定道:“不,二姐姐,這不是巧合。”

楚楚:“你的意思是?”

溫靈若湊到楚楚耳邊,低聲道:“還能有誰,咱們府上的另一位嫡小姐。”

“她知道姐姐的房間在哪。又察覺了我們算計她落水之事,心中不忿,昨夜便是她的動手之日。而且明目張膽跟姐姐你作對,算是與姐姐你有仇。不是她還能有誰。”

楚楚看着她一本正經胡扯,終于知道溫靈若怎麽挑撥兩人的關系了,這生拉硬拽的關系,沒有的都會被說成有的。

若是原主聽見,鐵定又要把這筆賬算在溫宜然身上。

見楚楚聽後沒有反應,以為她沒反應過來,接着道:“不過,姐姐放心,我們此次安排的計劃天衣無縫。到時候,父親肯定不會被那個小狐貍精迷住。”

這關溫華那個大叔啥事?!姐姐你思維是不是有點跳躍?!

楚楚忍不住将心中的話說出口:“要不然……就算了。”

溫靈若:“二姐姐放心,即便是夫人說今天回去,也給我們留足了時間。萬事俱備,一切交由妹妹我,姐姐安心養傷便是。”

楚楚:“……”

交給你,我才不放心呀!啊喂!

楚楚見她一副鬥志昂揚的樣子,最終決定自己拖着病體,去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只希望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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