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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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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飯店的包廂帶ktv功能, 不用轉場，撤菜上果盤點心和酒水飲料足矣。

喧嚣熱鬧遲喻不在意，離別愁緒遲喻不太有。

她思忖着江聿懷在喝酒, 自己不可以比他早出去，又捏着瓶慢吞吞地飲下。

遲喻坐在暗處, 放射性的光影刮蹭略過肩頸，腦袋枕着椅背，沉浸在酒精和靡靡歌聲中，靜候着命運降臨。

快近淩晨時分，人陸陸續續的離開，遲喻刻意拖了尾。

直到最後收了錢負責結賬的同學準備離場，遲喻才不徐不疾地站起來。

有點兒意外的是江聿懷比她先出來。

飯點左右兩邊鎮着威武的石獅，樓梯緩階四階。

他坐在石獅的平面抽煙, 寬肩窄腰長腿, 姿态閑适自在。

遲喻有點兒看不清他，眨了眨眼重新凝視, 這個人是百變的, 他在每種場合裏都如此游刃有餘，且危險到不該觸碰。

“江聿懷。”舌尖微微翹起, 他的名字從心口滑出。

江聿懷回眸, 側臉吐掉青白的煙霧。

酒店的霓虹燈牌落下正好是橢圓形的光束, 聚在少女身上, 姣好臉頰泛着粉，眉眼彎彎, 笑容璀璨。

夜風帶着裙擺輕晃, 湖泊般的眸裏映出自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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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江聿懷第二次感覺到微妙, 遲喻是長大了一點兒的。

這樣的感覺就好像你最初在朋友那兒見到一只很小、可愛到不行的兔子, 乖巧任由捧在手心裏把玩，自然而然的當作寵物愛護。

但過了很久以後，再見有點兒陌生到認不出，兔子變得可口肥美，竟乍然生出麻辣還是鹵汁吞咽入腹的念頭。

值得唾棄。

“走嗎？我喊了代駕，停車場在哪邊。”江聿懷努下巴沖向西側。

遲喻搖頭，帶着鼻音哼唧，所答非問，“我上個月就成年了。”

“好好好。”江聿懷無可奈何地哄着，“成年了，了不起，給小湯圓鼓個掌，三下夠嗎？”

他銜着燒到半截的煙，還真就“啪啪”拍了三聲。

靜谧的夜色被驚擾，遲喻歪頭瞅他，又喃喃評價了句，“拍的一般般。”

“……”江聿懷算是徹底看明白了，是醉得不清，他挑眉，又上下打量了下少女的裝束，“是要抱還是要背？”

遲喻甜美反問，“寶貝兒？”

“我果然不合适跟醉鬼探讨行為邏輯。”江聿懷舉手投降，掐煙，跨步到她下面那階樓梯上。

距離突然被拉近，遲喻反應不及。

呼吸帶出的熱意和起伏的胸線只差一點點兒就能撲到江聿懷軀體，她茫然的從潋滟的桃花眼裏看失措的自己。

“上來吧。”江聿懷嘆氣，背身沖向她，後頸的反骨凸起，肩脊寬闊。

遲喻反應了半秒，猶豫着講，“不用，我能自己走的。”

江聿懷戲谑問，“是只你挪半步，我給你鼓掌，鼓一路那種走的話，我寧可背你。”

“我沒。”

原本喜歡某個人就是争論不過的，況且口齒和思路都不算清晰。

她還是乖乖地攬住江聿懷的脖頸，瞬間的失重感被拖扣住膝窩的溫熱手掌驅散。

心跳劇烈如戰鼓，耳畔轟鳴。

遲喻趴伏在江聿懷背部，腦袋無處安放，試探半天，到底下巴颏抵到他的肩頭。

夏夜的風溫柔缱.绻，視線可見範圍變成了遲喻步行時到不了的天地。

彎月高懸，星星稀少，昏黃路燈扯着他們的影子，密不可分的一整團。

整個人都很熱，有酒後的躁.熱，更多的是互渡過來的體溫。

“對不起。”遲喻輕聲道歉，“我很重嗎？以後一定戒酒。”

重完全談不上，更多的是胸前軟桃被擠壓的觸感，少女的洗發露是椰奶味，甜絲絲的，馬尾下擺擦過外露的肌膚帶來的酥癢。

江聿懷浮出點兒後悔的念頭，早知道還不如抱她了。

“很輕，可以多吃點兒。”嘶啞低沉的嗓音磨着耳廓。

遲喻完全沒能松懈，她無意識地把自己埋進對方的頸窩當鴕鳥，于是急促的熱息全然打到江聿懷頸部。

“為什麽會叫湯圓？”江聿懷磨牙，随便起了個話題。

遲喻軟音認認真真地回答，“我父母特別忙，小時候住奶奶家，有年元宵節，一直等爸爸媽媽回家，不肯吃菜，餓到踩着凳子爬上飯桌，一口氣吃掉了十個炸湯圓，所以就叫這個了。”

可可愛愛，沒有腦袋。

去往停車場的路不長不短，遲喻希望它能長點兒，又覺江聿懷辛苦，希望再短點兒。

兩難全。

被安穩的塞進後座，月光打在安全帶的金屬卡扣上，冷寒的一道斜過身前，遲喻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勇氣，按住那只為自己系扣的手。

掌心下是分明的指骨關節，她擡眸，盯着江聿懷，一字一頓的表白。

“我喜歡你，你可以喜歡我一下嗎？”

尾音已然細弱到自己都快聽不清的地步。

“抱歉。”江聿懷的神色隐沒在暗處，幽幽回，“我不喜歡你這款乖的。”

“所以我究竟是哪裏乖呢？”遲喻按着他的手掌，啧啧逼問。

是欺騙父母留着你外套、還是撒謊離校雨天是運氣，又或者是離家出走、高三在網吧打游戲這些在你眼裏，都算乖呢？

托詞禮貌而蹩腳。

正常到這兒就該結束了。

可遲喻今夜有種不到黃河不死心的偏執，被什麽催發着噴.湧而出。

“你們兄妹倆到底是吃什麽長大的？都這麽執念深重？”江聿懷掀眼皮看向少女，慵懶問。

夜風自他背後湧入，賴以生存的氧氣都帶着江聿懷的氣息。

這樣暧.昧旖.旎的時刻，每句話都如同利劍，戳得人千瘡百孔。

遲喻咬唇，手指一寸寸的收回。

軟.嫩的指腹摩.挲過手背，江聿懷幾不可察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有點兒後悔今夜喝了酒，叫代駕，才會有帶她來停車場這段路，否則足夠省略。

準備關門前對上少女那張泫然欲泣的臉，動作忽滞。

“對不起，我承認我剛剛跟你說話是有點兒大聲。”江聿懷生平極少花心思哄人，絕大多數哭哭啼啼的場景他都覺吵鬧厭惡，會直接離場。

可人是他自己塞到車裏上又弄哭的，總不能真放着不管，由她去。

江聿懷無可奈何地哄，“你乖點兒，別哭行嗎？”

“你剛剛才說過最讨厭乖的！”遲喻蹙眉哭腔喃喃。

江聿懷挑眉，語氣溫和了幾個度，寵溺回，“那我變卦，現在喜歡乖的了行嗎？”

“……”遲喻變臉般聽話的顫着長睫隐去淚光，清潤的眸子鎖着他。

縱橫無數的獵手拿只柔弱的兔子毫無辦法。

氣氛在代駕穿着廣告馬甲騎電動車趕來，出聲确認訂單後被打破。

兩人都坐後座，遲喻側頭看着江聿懷閉目養神，立交橋上的路燈分布均勻，優越五官分割忽明忽暗的光線。

廣播電臺放着首點播的粵語歌，此前遲喻沒聽過，還是主持人報名，方知是關淑怡的《地盡頭》。

聲線低回幽婉，哀怨愁腸訴盡。

“我都堅持追尋命中的一半，強硬到自滿……忘掉根本，生有何歡。”

約莫五公裏的車程，酒醒七分。

江聿懷始終沒看遲喻任何一眼。

她在這樣的疏離中哭笑不得地面對現實。

江聿懷的車開不進她現在住的小區，遲喻去扶把手，輕聲講，“再見。”

“我送你。”原以為睡着的人倏爾出聲，強硬地不容回絕。

這次是并肩而行了。

遲喻低頭數着人行橫道的格子，終于不再言語。

“還是沒門禁？”江聿懷淡聲平靜問。

“我媽去旅游了。”遲喻如實回。

江聿懷颔首，“這樣，那我送你上去。”

他所謂的上去，是只送上電梯，目送遲喻進家門，順手幫忙帶門，再利落轉身離開。

周全潇灑。

金屬防盜門板隔絕遲喻纏.繞的視線，她扶着玄關櫃，按住心口，大口大口的喘粗氣，竭力去安撫那顆極速跳動很久的心髒。

還是不夠醉，唯三分醒最難捱。

遲喻站到腿麻，又蹲了一小會兒才去洗澡卸妝。

出來時翻冰箱，連着開了兩聽啤酒往下順，趴到床上久違的開始重寫手帳。

夜色将盡未盡，筆尖在某個瞬間頓住，墨痕暈開，少女枕臂酣睡。

她沒能在翌日醒來後成功斷片，

仍清楚的記得自己不揣冒昧的表達愛意後，江聿懷的四兩撥千斤。

有些事只有特定的場合可以做，日光下無能為力。

膽小鬼如遲喻，連“叨擾致歉”四個字，都不敢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