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來都來了

第4章 來都來了

三天時間飛逝，轉眼便來到了虞禮與陸擎約定的這一天。

怕引人注意，秦越今天換了輛顏色低調的賓利，一路開車将陸擎送到了虞家老宅所在的半山腰處。

通往老宅的路被攔了起來，非虞家登記過的車輛無法入內，秦越的車自然也進不去。

陸擎在路口下了車，車內的秦越擡起手沖陸擎做了個加油打氣的動作，邊打方向盤邊道：“去吧老陸，雖然後頭全是上山路，但這麽點距離我相信對你來說算不了什麽。”

陸擎白了他一眼，撸了把頭發便擡腳開始往上坡走。

虞家老宅位置不算偏，但為了清淨，距離商圈也有些距離。

莊園坐落在半山腰，下了山開幾分鐘的車就能到市區。

雖然柏油馬路一直修到了虞家老宅門口，但坡度大，彎也多，開車上去油門都得用力踩，更別說徒腳爬上去。身體素質一般的爬到一半都要氣喘籲籲汗流浃背了。

不過正如秦越所說，這麽點路對陸擎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麽，等他面前出現了一座氣派的新中式風格的莊園時，陸擎依舊臉不紅氣不喘，與剛剛下車時的模樣別無二致。

莊園門口的負責看管大門的安保遠遠地便看到了他，見陸擎生的壯碩，個頭又高，這麽不聲不響地來到老宅門前，一時間有些緊惕，站在門後問：“有事嗎？”

陸擎答道：“我來找小少爺。”

安保一愣，随機便想起了昨天管家陳叔叮囑過，今天差不多中午時分會有人來找小少爺，于是連忙按下按鈕，将門打開了。

陸擎剛走進去，安保便給陳叔播去了一個電話。

等陸擎來到一樓大門口時，陳叔臉上帶着笑意，已經等在門口了。

陸擎還沒說話，陳叔便道：“小少爺吩咐過，要是你來了，直接上去找他就行。這個點小少爺差不多也醒了，二樓往左最靠裏就是小少爺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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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擎向陳叔道了謝，沿着紅木樓梯一路向上。

虞禮如今還在享受高中畢業的假期，為了彌補高三缺失的睡眠，每天都在床上躺到自然醒。但虞家其他人要上班，岑如君也有自己的美容事業，早早便出了門。

偌大一個老宅，除了傭人們偶爾交流的聲音，便只剩下陸擎上樓時腳踩地板發出的噠噠聲。

估計是怕吵到小少爺睡覺，二樓幾乎看不到傭人的影子，安靜非常。

陸擎看着手機上虞禮遲遲未回複的消息，也不由得放輕了腳步。

虞禮有起床氣，被吵醒了會用那雙清淩淩的眼睛瞪人。

很兇，也很漂亮。

很快，陸擎便在二樓走廊最深處的房間門口停了下來。

男人傾身附耳過去，房間裏頭安安靜靜，聽不到一點兒動靜。

不會還沒睡醒吧？

可昨晚虞禮和他說晚安的時間不算太晚，這麽算下來，都睡了快十二個小時了。

小少爺的睡眠質量真是個謎…

就在陸擎猶豫要不要敲門時，手機震動了一下。他低頭，便見唯一的置頂聊天聯系人剛剛給他回了消息。

小少爺：［到哪兒了？］

陸擎指尖微動：［你房間門口］

那頭似乎沒想到他動作這麽快，愣了一會兒才丢過來了兩個字：［進來］

看着這條消息，陸擎放在門把手上的手微微用力，往下一按，虞禮的房間門也随之被打開了一個縫隙。

走廊外的陽光争先恐後地往房間裏擠，拉着遮光窗簾昏暗的屋內，随着光線的進入，依稀可以看見床榻上拱起弧度。

陸擎喉頭微動，開口喊道：“小少爺。”

話音剛落，一個毛絨絨的小腦袋便從被窩的弧度後面擡了起來。見是陸擎，腦袋瞬間又落回了枕頭上。

虞禮睡的太久了，現在哪怕醒了腦子也有些暈乎，渾身上下都懶洋洋的，完全不想動。

他沒說話，陸擎也沒再往裏走，只是站在門口，似乎是在等虞禮起床。

虞禮躺了一會兒，慢吞吞扒拉着床邊，露出了一雙水潤的眼睛：“陸擎，開個小燈，第二個按鈕。”

男生的聲音還帶着些剛睡醒的黏糊，聽的人耳根發癢。

陸擎指尖微微蜷曲，聽話地擡手按下了牆上的第二個按鈕開關。

兩盞光線柔和的射燈瞬間亮起，兩人也在此刻看清了對方此時的模樣。

陸擎沒再穿那天宴會上的西裝，而是換了件純黑色的棉T。

棉T不算修身，但奈何男人身材太好，越簡單的衣服越容易将肌肉線條勾勒的清晰利落。

虞禮不着痕跡地将陸擎從頭到腳看了一遍，還有些遲鈍的腦子裏莫名地蹦出來了一個想法：陸擎好像特別适合穿無袖的工字背心，穿上後露出來的手臂線條肯定很好看。

這個想法一閃而過，虞禮沒有太放在心上，他揉了揉眼睛，邊掀開被子坐了起來，邊十分自然地給陸擎派着活兒：“幫我擠下牙膏，待會兒我要刷牙。”

正是一年之中最熱的那幾個月，虞禮只穿着薄薄一層睡衣，過大的領口随着他的動作滑落了下來，露出了一節白的發光的圓潤肩頭。

沒了被子的遮蓋，短褲下兩條筆直勻稱的腿交疊在一起，就這樣毫不避諱地展現在了陸擎面前。

男人眼神微暗，如同被釘在了原地一般，眼底充斥着深色床單上那抹瑩潤的白，連小少爺的吩咐都沒聽見。

虞禮見他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像是沒認真聽他說話的樣子。

可既然認真聽了，怎麽毫無反應？

難道是我剛剛聲音太小了？

虞禮不解地想。

他又提高了嗓音喊了一聲男人的名字，沖對方招了招手。

陸擎一頓，擡起腳，三步并作兩步來到了床邊。

距離拉近，那抹白便更加紮眼，陸擎繃着臉，表情正經：“小少爺。”

虞禮擡頭，問：“你剛剛沒聽見我說話嗎？”

陸擎一愣，想到自己剛剛在看什麽，随即而來的便是一陣心虛。

正當他想着該如何解釋時，虞禮卻沒在這個問題上刨根問底，而是又将剛剛陸擎沒聽見的任務重新複述了一遍。

“去擠一下牙膏，我要先換衣服。”

這回陸擎聽到了。

他應了聲“是”，剛走到盥洗室，便聽到了房間中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聲音。

是虞禮在換衣服。

男人深深吸了口氣，拿起了那支西柚味的牙膏，目不斜視地給牙刷刷毛擠上牙膏。

虞禮換衣服的速度很快，沒過一會兒，盥洗室門口便傳來了拖鞋聲。

陸擎從盥洗室中退了出去，虞禮與他擦肩而過，伸手去拿牙刷時，對陸擎道：“待會兒吃完午飯，你就跟我搬到昙花公館去。”

昙花公館的那棟別墅便是虞向國送給虞禮的成年禮物，房産證與另一把鑰匙現在還放在虞禮房間的床頭櫃裏。

洗漱完，虞禮和陸擎一起下了樓。

廚房已經準備好了中午的午餐，因為虞禮提前打過招呼，廚房另外為陸擎也準備了一份午飯。

虞禮被嬌縱着長大，在吃飯上也很挑嘴，小時候吃的都是偏清淡口的江城本地菜，随着越長越大，反而愛上了辣口，為此岑如君特地聘請了一位川菜師傅來老宅上班，每天變着花樣給虞禮做飯。

廚房不了解陸擎的口味，端到他跟前的菜是大衆都能接受的家常小炒，相比起虞禮面前的火紅一片，可以算得上是相當清淡了。

虞禮小口小口地吃着菜，撇了眼大快朵頤的男人，問道：“你會開車吧？”

陸擎嘴裏有菜不方便說話，聞言點了點頭，一雙黝黑的眸子看着虞禮，似乎在等他的下一步指示。

“會開就行，反正車鑰匙也在你那兒…”虞禮嘀咕了一聲，見陸擎還在看自己，又道：“吃你的。”

陸擎于是便繼續風卷殘雲般扒起了飯，胃口相當好，虞禮第一次看人吃飯吃的這麽香，被帶着不知不覺多吃了小半碗飯。

目睹了這一切的陳叔在一旁看的眼睛發亮。

虞禮小時候身體不好，體弱加上飯量不大，營養也不怎麽吸收，身形要比同齡男生瘦弱許多。

岑如君為了讓他多吃點，什麽方法都試了，然而虞禮一餐飯該吃多少就是多少，到了那個度後便一粒米也不肯再吃了，可這會兒居然比平時多吃了小半碗，實在是出乎陳叔的意料。

他思考了片刻，想了想還是拿起了手機，給備注為“大少爺”的人發去了一條消息。

［大少爺，新保镖很下飯，小少爺剛剛比平時還多吃了小半碗飯（大拇指）（大拇指）］

虞氏總部，總裁辦公室內。

虞懷遠看着手機裏來自陳叔的消息，面上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新保镖很下飯…

虞懷遠乍一看還以為自家弟弟成漢尼拔了。

***

飯後，陸擎開着停車坪那輛銀灰色邁巴赫，按照導航的指引，往昙花公館的方向開去。

後備箱放了兩個已經收拾好的箱子，那裏頭裝着虞禮必須要搬去昙花公館的行李，至于剩下的其他日用品，新房子裏早就已經備了新的，沒必要一起搬過去。

陸擎開車開的很穩，虞禮坐在後座，盯着男人線條淩厲的側臉看了一會兒，像是想起了什麽，突然問道：“你的行李是不是還沒搬？”

陸擎一頓，雖不知虞禮為何突然這麽問，但還是點頭答道：“還沒，下午我回去一趟搬過來就行。”

虞禮想了想，對陸擎道：“既然還沒搬，現在就直接開去你家吧，後備箱還有挺多位置，趁現在順路一起搬過去。”

陸擎剛想找個借口拒絕，便又聽虞禮道：“下午你還得跟我一起去買東西，現在搬了免得到時候跑來跑去的浪費時間。快走吧。”

沒帶任何商量的語氣，完全不給陸擎一點拒絕的機會。

剛要說出口的話立刻又被男人咽了回去了，他應了聲是，以改導航為由将車停在了山腳，随即便火急火燎地給秦越發去了消息。

［新街小巷子裏那個房子還在嗎？］

秦越消息回的很快：［在啊，簽了小半年合同，現在還沒到期呢，咋了？］

陸擎手速飛快：［讓人去裏面随便塞幾件我的衣服和日用品，要看上去像有人在住］

秦越：［？？？］

陸擎：［沒功夫解釋了，還有一個小時我就到了］

秦越：［。。］

秦越：［（中指）（中指）］

後座，虞禮探頭看了眼正低頭在屏幕上戳個沒完的男人一眼：“怎麽還不走？”

陸擎趕忙點進導航軟件，應道：“網有點不好，馬上就出發了。”

幾分鐘後，邁巴赫重新上路，進入市區後又幸運的碰上了堵車，等到陸擎把車開到新街附近時，秦越那邊已經發來了代表着一切搞定的手勢。

陸擎原本提着的心逐漸松懈了下來，他将車停在了路邊車位上，轉頭試探着對虞禮道：“裏面車進不去，小少爺要不你在車裏等我，我自己進去收拾。”

然而虞禮已經解開了安全帶，一把拉開了車門：“不用，走吧。”

江城繁華，每年外來務工的上班族數量相當龐大，大大小小的商業街無數，周邊有許多為這類人提供的租房。

新街巷子裏這個房子，便是陸擎回國後為了通過虞氏保镖招募的背調，租來裝樣子的。

原本只是為了掩蓋身份做的表面功夫，卻沒想到這會兒還真幫了陸擎一個大忙。

這房子陸擎來過一次，不至于認不清路，他走在前頭，帶着虞禮走進光線昏暗的小巷子。

這兒常年曬不到太陽，又經常有一樓的住戶往外潑水，哪怕此時外面豔陽高照，巷子裏卻依然能看到積着水的坑窪。

巷子裏的味道不算好聞，牆壁發黃，外表被侵蝕的帶着一塊又一塊黴斑，路邊的臭水溝裏是沉底了不知多久的淤泥，上頭覆蓋着一層青苔，渾濁的水流順着溝渠慢慢往下水口淌着。

矜貴漂亮的小少爺走在這條充斥着潮氣的巷子中，像是兩種迥然不同的畫風交疊在了一起，畫面充斥着濃濃的割裂感。

虞禮幾乎從來沒進入過這種環境，雖然有些不适應，但卻只是擡起一只手捏住了鼻子，另一只手抓住了陸擎垂在身側的手臂，輕輕晃了晃。

溫軟的觸感讓陸擎有些受寵若驚，他低下頭去看虞禮，便見男生捏着鼻子，水潤的眸子裏滿是催促。

陸擎反手便将虞禮那只搭在自己小臂上的手握住，拉着人加快了步子，離開了那條昏暗的巷子。

這一塊倒沒什麽怪味，虞禮松開了捏着鼻子的手，小口小口呼吸着。

陸擎看着他因為憋氣而微微發紅的眼角，低聲道：“抱歉，這裏環境不太好。”

回國前陸擎把捏造身份的事交給了秦越一手包辦，原本他想的是随便捏一個普通人的身份背景就行，誰知這人創作欲大爆發，給他塑造了一個昔日王牌打手一朝落魄又偶遇伯樂賞識的人設。

這個伯樂自然是秦越自己，畢竟陸擎就是由秦越牽頭介紹給虞懷遠的。

也正因為這個身份，秦越替他租的房子也是整個江城最便宜環境最差的地段的房子，說是這樣才能顯示出這個人設的落魄，讓虞懷遠更加信服。

虞禮沒說什麽，只是輕輕掙了一下，将自己的手從陸擎手裏拔了出來。

手心驀地一空，陸擎頗有些不舍地撚了撚指腹，又問了一遍：“小少爺，要不你就在下面等我？”

虞禮盯着陸擎的眸子：“來都來了。”

陸擎：“……”

來都來了，大過年的，還是孩子。

非常完美的回答，99％的華國人都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