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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陸昇頓了好一會兒, 才在記憶裏翻出那段久遠的對話，那時候他們剛遇見沒多久，陸昇長到少年樣子, 希望號的科塞羅人仍在沉睡中。

周煜問他：你對陸玄真抱着什麽心情, 如果有一天星靈獸與科塞羅人徹底對立, 不死不休，你能對陸玄真下的去殺手嗎？

他當時是怎麽回答的？

“不能。”周煜面色沉凝的看着他，“你當時說不能。對你來說, 陸玄真和謝裏爾才是你的生身父親, 如果不是有我們之間的契約在，你甚至根本不認為你自己是星靈獸，你會毫不猶豫的站在聯邦那邊。”

周煜漸漸平靜起來：“我從藍星離開的時候, 确實存了與聯邦不死不休的心思, 謝裏爾是聯邦上将，即使我們之間的合作多麽愉快，大義之上, 他必然會站在聯邦那邊，陸玄真也是一樣，你會怎麽選擇呢？”

“我給了你一個逃避的機會不好嗎？”周煜輕聲道, “不知道這件事，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參加試煉，等你知道的時候, 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你可以有很多身不由已的理由……”

“你不問我，怎麽知道我會怎麽選擇？”陸昇身上那股極具侵略性的氣勢突然緩和下來，“何況你這樣自問自答就替我做好了選擇，也太不講理了。”

“親疏遠近不是這樣分的。”陸昇反問道, “換做是我讓你在星靈獸和我之間做一個選擇，你會什麽選？”

周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心裏忍不住嘀咕，他們現在争論的問題頗有種“我和你媽同時掉水裏，你先救誰？”的既視感。

“那不一樣，星靈獸是我的一部分。”周煜忍不住強詞奪理，“更何況，難道你就不是星靈獸嗎？”

“是。”陸昇突然笑了，“我是你的一部分。”

“……”明明是順着他的話說的，但周煜偏聽出幾分暧昧的味道，也或許是因為他心裏有鬼。

周煜這麽想着，卻聽陸昇緩緩湊過來：

“幼年期對陸玄真的依戀，是我體內的基因左右控制着我要保護他的本能，這樣的本能随着成長，正在慢慢消失，但我覺得對我來說，他和謝裏爾做到了一個父親的責任，我無法對他們視而不見，也沒必要非要在這其中做選擇，比起決絕的在你死我活中做選擇，我更喜歡創造一個更好的局面，事實也證明了這點，他們都選擇了你。”

話頭一轉，陸昇深深的看着他：“但愛你，是我的意識，我的靈魂，我的…身體，在靠近你的時候，發出的信號。”

“越是靠近，越是無法壓制。”陸昇幾乎是貼着周煜的耳邊，“就像這樣……”

“什麽……唔……”

周煜大睜的眼睛，愣怔的看着陸昇近在咫尺的眉眼，唇舌被輕輕含起，溫柔輾轉，陸昇突然伸出手蓋住了他的眼睛。

陸昇的意識在他腦海中輕輕撥動：“星網上說，接吻要閉着眼睛。”

他此時的眼睛只是用菌絲按照人類的樣子構建出來的，在菌絲的形态下，他的視線無處不在，但他沒有去看陸昇此時的樣子，他就這樣就着陸昇遮在眼睛上的手掌，沉浸在了這個親吻中。

良久，兩人分開，周煜趴在陸昇肩膀上，腦子裏仍有些混沌，不太清楚事情怎麽就發展到了這個詭異的走向，但他的下巴輕輕抵在陸昇腦後，這樣貼近的感覺，就讓他忍不住自心底裏發出喟嘆，想要擁抱的更緊一些。

一切好像水到渠成，他遵從了內心的想法，伸出手環在陸昇的腰上，這是一個标準的擁抱的姿勢。

就這樣默默抱了一會兒，周煜埋在陸昇脖子的腦袋忍不住發出笑聲：“這也是在星網上學的嗎？技術不錯啊。”

“嗯？”陸昇故意發出一陣質疑的音調，“難道你特意發給我教程不是讓我好好學習的意思嗎？”

“……”

周煜這才想起來，他之前給陸昇發過一份他的青少年心理健康課程，裏面就夾着一節正規的愛情教育片……

“我當時跟你說過發錯了，讓你先不要看。”

“星網上說，伴侶說不要，就是要的意思。”

“星網上說，星網上說，你到底還在星網上看了什麽？”

“很多，你要試試嗎。”

……

最近幾天，奇哆發現，周煜和陸昇兩個人變的更奇怪了，他們周圍那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形屏障好像更結實了，明明前幾天還別別扭扭像是要吵架的樣子，現在卻天天不見人影，要不就一起出現，要不就一起消失，跟黏在一塊了一樣。

他剛剪輯好的視頻，一直沒找到機會拿給周煜看。

聯邦已經把謝裏爾釘死在叛軍的恥辱柱上，原第四軍團特有的骷髅號系列飛船也上了各個星球的黑名單，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他們将兩艘骷髅號飛船切入隐身模式，關閉了信號發射器，打算先盡快趕回藍星，再做其他打算。

因此錯過了星網上又一次由藍星引起的熱潮，湮滅按照計劃鎖定藍星坐标發射後，被星球外側的防護罩反彈，沿着軌道，射中了一顆2級居住星球——瓦坦星。

被射中的居住星頃刻之間瓦解，化作顆粒塵埃，被附近的星球吸收了。

全球46億科塞羅人随之毀滅。

整個聯邦全民嘩然，46億條性命消失，不說聯邦史上，即使是整個神源星系也幾個星紀沒有出現過這麽大的傷亡了。

湮滅的動靜無法掩蓋，民衆的怒火也無法撫平。

這46億條生命裏，有多少是他們的親戚朋友，甚至有不少傑出的學者和研究專家。

聯邦無法壓制輿論，只能盡量将怒火引向藍星和謝裏爾。

但民衆雖然好忽悠，卻也不是傻子，湮滅是聯邦的武器，啓動湮滅需要整個議會的層層審核，謝裏爾再厲害也不能把湮滅弄到藍星去。

于是網上有言論說陸玄真帶領的研究員分部也在藍星上，被選上的可都是聯邦高科技人才，研究出一種殺傷力可比湮滅的武器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這種說法出來沒多久，就被打臉了，有網友通過衛星觀察圖扒出了湮滅發射當天，被藍星的守護罩反彈，射向瓦坦星的星象觀察視頻。

整整一個二級居住星的民衆消亡，竟然是出自聯邦自己的“傑作”。

民衆們無法接受。

聯邦高層徹底陷入輿論危機。

當然也有不少人堅定不移的支持議會，其中一部分人純粹是無腦輸出，畢竟怒火總要宣洩，他們身為聯邦人，不可能真的放棄自己的國家，那就只能将怒火對準別處，至于承受怒火的那個是不是無辜的，誰在意呢？

【藍星之前突然出現能量旋渦，吞噬掉了附近的兩個荒球，這麽詭異的東西，誰知道會不會有一天威脅到其他居住星球，議會決定投放湮滅的計劃沒有問題。】

【連湮滅也沒辦法消滅的詭異星球，你們還有心思在這裏聲讨議會。】

【藍星和星靈獸到底是怎麽回事啊，議會能不能直接透明的給個痛快話。】

……

前去科宿星和戈岚星打探的營隊很快傳來反饋，基地被毀，所有士兵和星靈獸都不知去向。

聯想到那猩紅的菌絲眨眼間收割掉千人性命的畫面，議員們心裏都有了結果，士兵已經全部罹難。

事到如今，事态的發展已經完全出乎衆人的預料，他們千算萬算沒想到那只星靈的強大遠超他們的想象。

如今兩個基地被毀，星靈獸研究徹底泡湯，這些自作聰明的議員們偷雞不成蝕把米，徹底跟藍星撕破臉，眼下似乎實在沒有調和的可能了。

最令人忐忑的是，他們對藍星，毫無辦法。

事情已經做絕，聯邦高層不得不考慮一個問題提：他們不會受到藍星的報複？

經過一衆權衡之後，議會整理出藍星吞噬其他星球及反彈湮滅的視頻，加上那只菌類星元獸的視頻，面向整個星際發起了動員大會。

……

周煜此時不知道外界紛擾，他枕在陸昇腿上，昏昏欲睡。

憤怒之下，在科宿星上的瘋狂殺戮對周煜并不是沒有影響，從那天開始他沒有好好睡過覺。

一閉上眼就能看到滿目猩紅，仿佛有無數凄慘的哀嚎和求救響在耳邊。

周煜不敢深想，被他吞噬的士兵是不是無辜的，也許他們只是服從上面的命令，根本不知道将對星靈獸做什麽，他們又是否會有妻兒老小等在家中……

他要為星靈獸們撐起牢不可破的信仰和未來，所以不敢有絲毫怠慢，更不能露怯。

但此時枕在陸昇腿上，被按捺下來的恐懼和失措又都統統跑了出來。

陸昇輕輕撫平他眉間的褶皺：“就算知道，他們也會選擇執行命令，立場不同，全看各方實力，如果那天，是你實力不足，被俘，他們只會做更殘忍的事情。”

周煜在陸昇的安撫下，竟然慢慢睡着了。

山。與。

三。タ。

混沌中，他似乎又夢到了那個似曾相識的銀白團子。

這一次他不再是一顆小小的蘑菇，而是他現在的樣子，猩紅的菌絲凝出的人形。

那只銀白團子浮在半空，友善的朝着他笑着。

“你比我想象中成長的還要快。”

“但是太快了，也不一定是好事。”

周煜下意識想問些什麽，但夢境卻像是活了一樣匆匆抽離，周煜猛然睜開眼睛，望着與夢境頗有些相似的銀白色的艙頂，有些回不過神。

“做噩夢了？”陸昇低頭吻了吻周煜的額頭，吻上鼻尖，最後吻住他微張的唇，笑着抗議，“為什麽夢裏沒有我呢。”

兩人膩在一起親了個夠，周煜才慢慢回憶起剛才的夢境，但這時卻發現對夢裏的記憶變得模糊起來。

“不算是噩夢，但我記不清夢的是什麽了。”周煜努力回憶着夢境，卻一無所獲。

陸昇的吻輕輕點在他額上，笑聲缱绻：“記不清就是不重要的，不要想了。”

“快到藍星了，該準備登陸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抱歉來晚了，本來打算的今天周天可以愉快的碼字，但是臨時接到工作任務，今天忙的要裂開了，來自社畜的悲催吶喊。明天繼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