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四十一道彩虹

等快要跑到老宅大門口的時候，對面一輛車駛了過來, 刺眼的燈光讓謝聽夏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聽夏？你怎麽回來了？”季瑾澄踩住剎車, 降下車窗, 詫異的看着眼前有些狼狽的謝聽夏。

雨有變大的趨勢, 季瑾澄打開車門将她塞進了車裏, 然後調轉車頭朝着他來的方向開去。

謝聽夏身上已經濕了，深一塊淺一塊的，頭發黏在臉頰上，有水珠從她的額頭上滑落。

阻隔了外面的雨, 季瑾澄又把剛才的話問了一遍，謝聽夏用紙巾把臉上的水珠擦去, 含糊的回答道：“家裏有點事，就回來了。”

季瑾澄沒有追問，只是開着車。

距離本來就不算遠，沒幾分鐘車就停在了謝家老宅門前，謝聽夏下車之前開了口, “大哥, 我想了想之前你說的計劃, 還是不作數了吧。”

出乎意料的, 季瑾澄很快點了頭，“我也覺得不太合适，現在只有曜珩一個人知道，我會去同他解釋的，你不用擔心。”

謝聽夏朝他投過去感激的眼神, 季瑾澄轉過身子又說：“你精神看上去不太好，出什麽事了嗎？”

“沒有，可能是坐車太累了，我回去睡一覺就好，對了，季曜珩約我下個禮拜見面的事情我可能去不了了，麻煩大哥你和他說一下，我先走了。”謝聽夏和季瑾澄道了謝過後就下了車，跑進了屋裏。

季瑾澄的眉頭擰了起來，他尋思着謝聽夏最後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季曜珩約了她見面，她去不了為什麽要自己代為轉達？

季瑾澄越想越覺得不對，于是拿出手機撥通了季曜珩的電話，關機的提示音響起，季瑾澄眉頭皺的更深了，他沉默着望向窗外的謝家老宅，三樓孤零零的亮着一盞燈，看上去是那麽渺小而又微弱，說沒出什麽事，他并不相信。

擁有少女一般細膩心思的杜升發現，他的舍友季曜珩這兩天很不對頭。

這回的任務出的很急，他們都沒什麽準備，等到了指定的地點之後，教練每天把他們往死裏練，人人都是苦不堪言，唯獨季曜珩，不僅沒有抱怨，反而還春風滿面的，宛如一個抖/M，教練練得越狠，他興致越高，怪物一樣的存在。

杜升拖着被拆了又重裝的身子回到宿舍，季曜珩剛洗完澡出來，一身的腱子肉在燈光下惹人垂涎，半點兒看不出疲倦來，簡直令人嫉妒。

“杜升，還有幾天訓練能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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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曜珩的聲音響起，惹來杜升強烈的不滿，“三天，還有三天！！老季你每天問我同樣的問題幾個意思？”

季曜珩坐在椅子上，直接忽視了杜升哀怨的眼神，甚至嘴角還帶上了笑容，還有三天他就能見到他家七七了，怎麽能不讓人高興呢？

杜升看着他這副樣子，直挺挺的躺到床上，“瘋了，瘋了，這人被訓練給折磨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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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一直淅淅瀝瀝的下着，打在屋檐上發出不小的聲音，謝聽夏赤着腳坐在床上，抱着膝蓋側頭望着窗外陰沉沉的天，腦子裏亂糟糟的。

她不由得回想起孫媽說的那番話，只覺得心底一陣凄涼。

孫媽其實也并未多說什麽，只是把她聽到的都告訴了謝聽夏。

原來是謝項明這兩年在公司的事情上面虧了不少錢，今年投資的一個大項目，因為種種的原因無法開工，導致砸進去的錢都打了水漂。

合夥人當中一家資産雄厚的有意願和謝家聯姻，謝項明和崔雪卉便想到了在外求學的謝聽夏，當謝項明把這個想法告訴謝建忠之後，遭到了謝建忠的強烈反對，老人家氣急攻心，犯了老毛病。

謝聽夏怎麽也沒有想到，爺爺生病住院竟然是這樣的原因。

謝聽夏向學校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天，明天就是和季曜珩約好的日期，謝聽夏雙目有些空洞的望着一個方向，這幾天她也一直在等，等謝項明開口，等着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處理完。

季曜珩的臉浮現在謝聽夏的腦海中，她慢慢的把頭埋進臂彎，對季曜珩的思念，好像又深了幾分。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謝聽夏沒有開燈，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坐在房間裏頭，放在被子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看到上面的來電顯示，雙目微微閉了幾秒鐘，該來的還是來了。

手指微動，接聽電話，謝聽夏的聲音有些啞，“喂，爸。”

謝項明聲音聽起來依舊是那樣的溫和，“聽夏吃過飯沒有？”

謝聽夏調整了一下坐姿，“還沒，有什麽事兒嗎？”

謝夏明也不拐彎抹角，幹脆說道：“是這樣，我有點事想和你商量，明天來家裏吃午飯吧。”

謝聽夏呼吸一窒，她停了一會兒才慢慢的回答：“好。”

那邊謝項明簡單的寒暄後挂斷了電話。

第二天雨依舊沒有停，謝聽夏從家裏出去的時候，覺得雨好像比前兩天下得更大了。

她撐着黑色的傘，雨點噼裏啪啦的落在傘面上，力道大得似乎要将傘骨給砸折，平日裏這個時間點，大院裏走動的人不少，今天因為天氣的原因，路上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在走着。

到謝家的距離并不算遠，但是謝聽夏到的時候，鞋子褲子還有衣袖都被打濕了，她跺了跺僵硬的腳，把落下來的傘擱在一邊，一道身影小跑着到了她的跟前。

謝聽夏臉上浮起笑容，她輕輕拍了拍剛剪頭的謝霖，說道：“小霖今天不去上學嗎？”

謝霖牽着她的手往裏走，“我回來吃過午飯就去上學。姐姐，我讓廚房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糖醋排骨，你太瘦了，要多吃點。”

謝霖小大人一樣叉着腰囑咐謝聽夏，謝聽夏有些好笑的點頭。

謝桐在外上大學，是以這頓飯是他們四個人坐在一起吃的，飯桌上的氣氛也算和諧，謝霖正是活潑愛動的年紀，他很努力的吃着飯，用筷子的那小模樣，別提多逗人喜歡了，像他這樣的年齡，最是無憂無慮的。

飯後不久，謝霖就被送去了學校，謝聽夏也被謝項明帶到了書房裏面。

縱然已經提前做過心理準備，但是當謝項明真的說出口的時候，謝聽夏還是覺得鼻子發酸，嘴巴裏面苦苦的。

謝項明說的也算委婉，只說讓聽夏去和人家見個面，之後合适的話就繼續聯系。

他說這些的時候，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的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他覺得這個養女從小到大就是最聽話的，他這次提的要求也不算過分，想來對方是會答應的。

如果沒有之前孫媽說的那一番話，謝聽夏也許就信了，真的會去和人見面也不一定，她将拇指壓在食指上面，微微發力，皮膚上留下一個清晰的指痕。

幾秒鐘過後，謝聽夏才慢慢開了口，“爸，我不想去。”

謝項明臉上的笑容一僵，動作也一僵，“聽夏，我不是強迫你要和他交往，只是去見見人，我聽說……”

他話說了一半，謝聽夏猛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面色有些白，“我還在上大學呢，相親這種事兒不着急。”

“話是這麽說，可……”

“爸，如果你真想介紹對象的話，我想謝桐他應該樂意去見的。”

謝桐是個外向的性子，回謝家這幾年，身邊男朋友就沒有斷過，謝項明因為內心對這個女兒有虧欠，所以只要玩得不過火，他也不去說她，現在被謝聽夏提出來，臉上總覺得過不去。

謝項明的語氣突然嚴厲起來，“我好好和你說話，你這是什麽态度？”

謝聽夏有些累的擡手扶住額頭，她這兩天大部分時間都在醫院照顧謝建忠，回來也沒怎麽睡她，所以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頭也開始疼了起來。

“爸你就直說吧，到底是為什麽要讓我回來，又為什麽要讓我去見一個陌生男人？爺爺的病你我都清楚，并不是什麽大毛病，您非要讓他住院，這樣興師動衆把我從學校叫回來，是為了什麽？”

謝聽夏的一針見血倒叫謝項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指責，偌大的書房，此時安靜的只剩呼吸聲。

謝項明猜到謝聽夏可能知道了一些，卻依舊沒有把事實說出來，只是嚴詞厲色的說：“什麽為什麽？你爺爺生病了，難道不應該把你叫回來？”

謝聽夏懶得和他理論，既然他不肯實話實說，自己也幹脆就當什麽都不知道好了。

“爸，其實你不來找我，我也想和你把話說清楚，我很感謝你從孤兒院把我帶回來，這麽多年不少吃，不少穿，把我當成親生女兒養大。我很感恩，現在既然你們的女兒也找回來了，我也已經有能力可以養活自己，我想我還是從家裏搬出去吧。”謝聽夏說道這邊頓了頓，語氣有些澀然，“欠你們的，我慢慢還，你們不欠我，我也不想成為你們的負擔。”

謝項明臉上的怒意還未消散，聽到這話便是眉心一蹙，他在謝聽夏面前一直扮演的是慈父的角色，也是打心底兒喜歡聽夏，但他也同樣是一家之主，對于自己的話屢次三番被打斷，怒氣一時間湧了上來不假，可聽到謝聽夏接下來說的這番話，謝項明心裏頓時不是滋味了。

“聽夏你說這話是認真的？”

謝聽夏望向他，緩慢卻堅定的點了頭。

謝項明幽幽嘆了口氣，“你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還記得剛接你回來的時候你只有這麽一點點高，現在都能站在我面前說你想要離開了。唉……我也理解，這麽多年，我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待，即便是謝桐回來了，我的這個想法也依舊沒變。”

謝聽夏唇角露出苦澀一笑，眼角有些酸澀，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眼淚來，“我知道您一直把我當成您的女兒，所以我才更應該離開，我不想成為你們的負擔，成為讓你們争吵的矛盾。”

謝項明啞了啞，原來她什麽都看在眼裏。

為謝聽夏在謝家，不光是謝桐在他們面前鬧過幾回，就連崔雪卉的母親何玉珍也找他談過，希望早些讓她走，說到底也不過是怕多一個人來分家産罷了。

想到這裏，謝項明嘲諷的露出一個笑容，“算了，剛才的那些話你就當我沒說過，是我考慮不周，你畢竟還在上學，至于離開的事情，聽夏，我還是希望你再想想，一個人在外并不是你認為的這麽容易。”

“我知道，您別擔心，我能照顧好自己。”謝聽夏早就已經下定決心，所以不管謝項明說什麽，她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

謝項明不喜歡做強迫人的事情，特別還是強迫謝聽夏，所有的糾結與郁悶，最終都化成了長長的嘆息。

他揮了揮手，說道：“既然這樣，我尊重你的決定，如果你在謝家真的不開心，那就去過你想要過的生活吧。”

這些年來，除了經濟上的支持，要說履行做父親的責任，他還真沒有給予多少。

謝項明想，他那點陰暗的心思還好沒有說出口，不然就連他自己都會唾棄自己。

謝聽夏感激的朝他笑了笑，有種如釋重負之感。

打開那扇沉重的門，外面走廊的窗子開着，有股淡淡的青草香飄了進來，謝聽夏這回是真正的感到了放松。

還好還好，她一直當做父親的那個男人，沒有讓她徹底失望。

謝聽夏走後，崔雪卉端了杯茶，上了二樓。

“怎麽樣？和她說了嗎？”崔雪卉一放下杯子就問道。

謝向明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不少，“這件事情就別再提了，聽夏說她想離開謝家，我答應了。”

崔雪卉急了，“什麽叫離開謝家，她一個還沒畢業的學生，在外面怎麽生活，哎呀，你真是，那公司的事你打算怎麽辦？”

謝項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眸色越發深沉，“我還就不信，我謝項明要靠女兒來繼續在商場立足。”

崔雪卉的手攀上謝向明的肩膀，輕輕的揉捏着，“項明，我是看你太辛苦了，這些年你為家付出了這麽多，我是想幫你減輕一點壓力才提出的主意，現在想想确實不妥，聽夏這樣好的孩子，是我們的不是……”

謝項明拍了拍她的手，“車到山前必有路，我總有辦法解決的，你不必太擔心。”

崔雪卉默了默，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這雨似乎是越下越大了，謝聽夏從謝家出來，原本打算去醫院的，問了問孫媽，她說謝建忠明天就能出院，大雨天的，讓她別跑來跑去的麻煩。

謝聽夏于是去了老宅，她拿出了放在角落裏的行李箱，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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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曜珩從封閉式訓練裏獲得自由，已經是三天之後的事了，他拿到手機，開機後發現上面有好幾條季瑾澄的未接來電。

回撥後他把手機夾在耳邊，一邊換衣服一邊等着對方接通。

電話響了幾聲之後，被接了起來，季瑾澄那邊有點兒吵，季曜珩套好衣服問道：“哥，打電話過來有什麽事兒嗎？”

“那天我遇到聽夏，她讓我告訴你，你約她見面那天她去不了。”

季曜珩穿鞋子的動作停了下來，“你在哪兒遇到她的？她為什麽不自己告訴我？”

季瑾澄接着說：“她回n市了，我在大院裏正好遇到她，可能是謝家有什麽事兒吧，那天下雨，我看她連傘都沒打。”

季曜珩在确定自己心意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開門見山的告訴季瑾澄，他們兄弟之間有什麽話都是明說，即便是喜歡上同一個女人，公平競争便是，不需要什麽欺騙和隐瞞。

等季曜珩這通電話很久的季瑾澄自然也把試探他的事情給說了，他作為兩人的大哥，比誰都希望謝聽夏和他能夠幸福，無奈自己弟弟太難開竅，他只能出此下策。

季曜珩知道真相之後，也被他哥哥的好手段給弄得啞口無言，不愧是在商場上混了這麽久的人，演起戲來還真像這麽回事。

再三确認季瑾澄說的不是謊話後，季曜珩也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若是要他在哥哥與謝聽夏之間取舍，那樣也太殘忍了一些。

也正是因為這樣，此時的季曜珩才能做到心無芥蒂的同季瑾澄說話。

季瑾澄在講着電話，他旁邊一桌人正在搓麻将，其中一個聽到他提謝家，頓時來了興致，說道：“是你們大院裏的謝家嗎？我爸和我提過，等過兩天還說要讓我去和他家女兒相親呢，據說那姑娘長得賊漂亮，雖說是養女，這女人嘛，只要長得漂亮，養女不養女的，我倒是不怎麽在意，你們說是不是？”

那邊轟然笑開，季曜珩卻因為這番話，面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離開謝家了，馬上男主就要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