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不平

第12章  不平

羅德來到馬裏布別墅找托尼的時候，斯塔克工業剛剛上任就被摩洛哥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弄得焦頭爛額的佩珀，正跟托尼的新任助理娜塔莉一起在一樓的沙發上忙于應對不斷打來的電話，端了藥湯下來的尼娅同時也幫忙得不可開交的佩珀和娜塔莉準備了一點兒中式點心。

佩珀跟尼娅很是熟悉，也吃過不知多少次她的手藝，這時也并不客氣，一邊用手捏了一塊咬着一邊繼續用另一只手在電腦上敲敲打打。

娜塔莉接過碟子很客氣地道了謝，目光在尼娅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正對上她同樣看過來的眼睛。

那雙漆黑的眼睛帶着淺淡的笑意看過來，顯得柔和而又無害。尼娅把手裏的點心遞了過去，朝她笑了一笑便轉開目光，看向進了門正走過來的羅德。

娜塔莉低垂下眼，手上一刻不停地繼續忙碌着“工作”，心裏卻轉過了許多念頭。

托尼·斯塔克身邊有安東尼娅這樣一個人物。

比起能讓人不太費力就“一目了然”的托尼·斯塔克，過去從不現于人前極為低調地在托尼·斯塔克身邊陪伴多年的安東尼娅，可是要神秘複雜得多。

安東尼娅身上有種難以形容的複雜氣質，溫柔，也可以淩厲，通透，卻也執着，純澈，卻也滄桑。

娜塔莉不知道這樣的氣質和感覺是如何沉澱而出的，現在也顧不得繼續調查安東尼娅的過去。娜塔莉敏銳地察覺到，這位原本只是被涉及卻并不是重點觀察對象的安東尼娅，似乎也察覺到了一些她的不同。

“嘿，尼娅。”羅德臉色不算很好地走進來，跟尼娅打了個招呼：“托尼在哪兒？”

尼娅順手将手裏的托盤遞給羅德：“他在樓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幫我把這個給他麽？”

羅德接過托盤，深褐色液體的詭異氣味傳來，他在下一刻把托盤舉得離自己的鼻子遠了一點兒：“哦，這個味道，這是托尼要喝的？”

尼娅點頭：“顯然是的，麻煩你看着他喝完，不要剩。”

羅德挑挑眉：“好吧，本來我是有些……不過現在知道他要喝這個，突然心情好了不少。放心尼娅，我會看着他一滴不剩地都喝下去的。”

“或者你可以……”尼娅伸出手指點了點放着藍莓幹的碟子：“先把這個收起來，他喝完了藥之後晚點兒給他？”

Advertisement

“哈哈！”羅德笑了起來：“好主意，那我下去了。”

佩珀放下手裏的電話，見羅德下了樓，看向尼娅：“……你還真是慣着他。”

“……嗯？”

“得了吧。”佩珀幾乎翻了個白眼：“你拿着那藥轉開了羅德的注意力，不就是為了等他下去的時候對着托尼不那麽生氣麽？”

尼娅聳了聳肩。

佩珀嘆了口氣：“尼娅，你真的不管管托尼麽？”

“什麽？”

佩珀指了指正播送新聞的電視屏幕：“輿論現在一片混亂，指責托尼之前誇下海口的，質疑他的能力的，懷疑他是不是還能保護大家的……”

“為什麽？”

“什麽？”

尼娅微微垂着眼簾：“為什麽他一定要保護這些人呢？憑什麽他一定要保護這些人呢？”

佩珀有些發愣：“尼娅……”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句話我同意，但是……我更傾向這是出自有能力的人本心的意願，不該成為其他人制約他的枷鎖和攻擊他的理由。”尼娅微微擡起頭：“是，他做得不夠好，他顯得太嚣張太放肆得罪了不少人，他表現得太自大太絕對讓很多人不舒服了。但是這件事真的是足以讓他們這樣攻讦他的錯誤麽？如果說有能力的人都該成為奉獻者保護者，世界早就萬事太平了，多少人同樣有過人的智慧能力背景，卻都在做着滿足私欲危害他人的事？同樣的技術類似的能力，摩洛哥的那個家夥只在賽場上就造成了多大的損失傷害了多少人，他才是最該承受指責的罪魁禍首不是麽？可現在的輿論，這些記者這些主持這些政客，為什麽卻都盯着托尼不放？說白了不是為了熱度就是為了利益，因為指責他能給他們帶來好處，希望他變成一個無私的工具，能夠被他們掌握在手裏。因為他之前拒絕将他的盔甲交出去被人利用，因為托尼對他們來說不危險，就算現在這樣，他也不會像摩洛哥的那個家夥一樣甩着兩條鞭子去傷害無辜的人。這些人現在這樣攻擊他責備他，難道真的只是因為他說出的話被推翻了這麽簡單？因為他套上了‘應該保護大家’的枷鎖，因為他背上了這個責任，就理所應當地為別人的錯誤成為其他人，發洩不安宣洩不滿的出氣筒麽？”

佩珀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

電話連續不斷的響聲跟電視裏新聞主持的嗓音混在一起，顯得有些嘈雜。

娜塔莉捏着手機，跟佩珀一樣停下了不斷接聽的動作，靜靜地看着有些激動，也有些漸漸游離開了的尼娅。

尼娅濃黑的眼睛裏有看不清的情緒，那眼神有些恍惚，仿佛看得并不是眼前，而落在不知何處的遠方：“當有了危險，人們期望有救世主出現，可以不計代價，不惜犧牲保護他們，保護世界。可是就算是神也有力不能及，也有料不到的事情，更何況是人呢？所以人們指責，人們怨怪，為什麽不更強大，為什麽不更周到，為什麽不能做得更好？他們把他們的失去他們的恐慌遷怒到試圖救助他們的人身上，好像看着他們淪落看着他們痛苦就能讓自己心裏痛快一樣。而到了需要保護需要犧牲的時候這些人又可以毫不猶豫地把被他們傷害指責過的人，理所當然地推向最前面，要求他們的犧牲他們的獻祭，有意或者無意地忽略，他們也是有血有肉，會傷會痛，有感情有靈魂的人。這樣對麽？這樣合理麽？”

“尼娅……”佩珀從震撼之中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看着跟往日她所熟悉的樣子完全不同的尼娅，有些詞窮。

佩珀感覺到，尼娅在說的，不只是托尼的事。她像是一個被封閉太久的盒子，因為托尼的這件事被驟然掀開了一條縫隙，洩露出了什麽早就封壓在最底下的洶湧情緒。

尼娅有些失去焦距的眼睛重新慢慢凝神，她閉了閉眼，重新睜開的時候已經恢複往日的平靜清澈。

尼娅深吸了一口氣：“抱歉，佩珀。”

“……沒什麽，你……還好麽？”佩珀猶豫了片刻，只能這樣問了一句。

她們是朋友，但是她并不清楚尼娅的過去，認識她的時候，尼娅就在托尼身邊，這些年來從未變過。佩珀從沒有深究過尼娅的來歷和背景，也許是尼娅一直表現得那樣平和，直到今天佩珀才恍惚間感覺到，她也許……是有不一樣的故事的。

尼娅将胸口莫名堵着的一口氣吐出來，朝佩珀笑了笑：“我很好，只是大概，有點兒焦躁，發洩了一下。沒什麽。我在樓上還煮了些甜湯，去幫你們拿下來。”

“哦，好的，謝謝。”

尼娅轉身上樓前多看了一眼跟佩珀一起道了謝的娜塔莉，再轉過身的時候抿了抿嘴角。

在二樓餐廳盛好湯的尼娅目光轉向落地窗外的星空和海岸，輕輕咬住自己的下唇，神色之間也帶上些許的疑惑。

剛才，她确實是被這些天來的焦躁情緒影響了。托尼不肯告訴她真相，她除了盡可能幫他緩解毒性的蔓延也有些束手無策，這樣的情緒積累到今天，那些新聞那些言論只不過是在越來越緊繃的神經上敲開了一個發洩的出口。

一開始，她說的确實是托尼的事。

只是後來……

有什麽感覺，有什麽東西，從她心底最深的地方湧出來。

她不記得自己的過去，不記得曾經發生過什麽，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她知道自己的出現并不尋常，知道自己的能力并不一般，可她毫無方向，這麽多年過去不論是托尼還是她自己，都什麽也查不出來。

尼娅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慢慢地攥緊成拳。

羅德離開的時候順便帶走了有急事回公司的佩珀，馬裏布的別墅除了托尼和尼娅之外，只剩手頭還有些事沒有處理完的助理娜塔莉。

托尼從地下工作間走出來到二樓，尼娅站在餐桌另一邊柔軟沙發旁的落地窗前，微微仰着頭正有些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尼娅？”

尼娅轉過頭，看着臉色算不上很好的托尼走過來，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走到沙發邊，跟尼娅只隔了一個沙發對視，沉默不語的尼娅讓托尼心裏有點兒沒底：“好吧，其實我只是聽賈維斯說你給佩珀她們都準備了吃的，來瞧瞧有沒有我的份。”

尼娅定定地看着托尼的眼睛，仍舊沒有說話。

“……well，這麽看來，應該是沒有了？尼娅這個懲罰你不會覺得有點兒狠麽？我一直以為我的優先程度是在他們前面的。”

尼娅嘆了口氣，終于有了反應，然後在托尼心裏才略松了一口氣的時候，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而後——

天旋地轉，等他反應過來，已經被揪着衣領壓倒在柔軟卻不算太寬敞的沙發上，而尼娅，正一手揪着他的衣領一手撐着他的胸膛，跨坐在他身上，居高臨下眼神複雜地看着他。

這個局面……

托尼吞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