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沙塵暴

沙塵暴

南疆的天氣似乎和小孩子的心情一樣，有着多變的情緒，剛才還是和風煦暖，陽光普照的大地，車子沒走多久，天上居然落了星星點點的黃色顆粒。

車窗上偶爾響起風沙吹過的聲音，車內的幾人都紛紛的朝外望去。

蔣師傅緊緊的抿着嘴唇皺着眉頭：“今天并沒有預告有什麽不尋常的天氣。”他的語氣頓了一頓，“我這會兒快點開，咱們争取早點到達和碩縣城。”

沈伯恩很滿意他的态度，剛才一上車，他就将背包裏的香煙塞給蔣師傅一條。

蔣師傅本來極力的推說不能私下收取客人的物品，可沈伯恩三言兩語讓他收下自己的好意，并稱這煙裏面自帶爆珠，抽起來香味濃烈，是煙民市場上最受歡迎的産品。

他剛才已經和旅行社溝通過了，确定了可以讓客人按照自己的意願選擇酒店，雖然他不能從中賺取一些小費，但是看見沈伯恩這般善解人意，再者他也很想見識一下這自帶爆珠的香煙感受如何。

他笑呵呵的收下他的心意，憨厚的臉頰終于又揚起往日的笑意。

葉清晨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她感慨着人才就是人才，走到哪裏都是帶着閃光點的，做人做事細致周密，讓人看來簡直是無懈可擊。

她有點好奇那個和陸與笙同胞的姐姐，“與笙，你姐姐和你很像嗎？她比你大幾分鐘？”

“嗯？”陸與笙想了一下回答道：“好像就幾分鐘吧！其實我覺得我應該先出來的，肯定是我太着急了，所以把她先踢出來了。”

葉清晨甩開他的手鄙視他，“胡說八道的，沒聽說過哪個雙胞胎是順産的。”

陸與笙揚了揚眉，“呦呵，你懂的還挺多的！”

葉清晨笑笑：“當然，我媽媽以前是護士長，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

“你說誰是豬啊？！”陸與笙開始呵她癢癢，葉清晨按住他的手問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你說我和我姐嗎？”陸與笙托着下巴，“小時候特別像，後來長大了就有點區別了，但是仔細看的話，五官還是非常相近的。聽我媽說，出生時，我姐姐确實是先出來的，因為當時她比較大，而我就小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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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晨端詳着他的面容：“那你姐姐應該很好看！”

陸與笙神色驕傲：“那當然！”

忽地像是想起什麽，剛想辯解挽回一下，只聽葉清晨問他，“那我好看還是你姐好看？”

這句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在沈伯恩和蔣師傅的交談停頓時問了出來，車上的幾個人都忍不住的笑了。

陸與笙面色尴尬的瞅着葉清晨：“……”

阿奇回頭看着他倆，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與笙，說說，我也很想知道，你姐好看還是天天好看？”

沈伯恩和阿奇因為天氣的變故正擔心着千萬別在路上發生什麽意外，可聽到這倆人幼稚的對話所有人都不禁心情大好。

陸與笙不愧是讀書人，到底和邢烨厮混久了，他鎮定了下情緒，清了清嗓子：“我姐好不好看那得問我姐夫，我天天照鏡子都看習慣了。現在我就喜歡你這種獨一無二的好看，嗯？你說是不是？！”

阿奇望着說笑的兩人，習慣性的拍着雙手，“好，好，說的真好！”

氣氛一度變得輕松愉快。

坐在中間的笑笑忽然轉頭，“你們倆的衣服是情侶款的嗎？你穿起來很好看，女式的還有什麽顏色，告訴我，回去我也買一件穿穿。”

這是她上車以來第一次主動和葉清晨說話，本就都是年輕女人，聽到一個青春靓麗氣質高傲的女孩子這麽誇獎自己，葉清晨不免心裏有點開心。

尤其是誇她衣着品味良好，她頓頓的看了幾秒，“就是二道橋那邊一家運動品牌店裏買的，沈哥的跟我們的也差不多。”

她咬着下唇似乎是在思索什麽，終于，她誠懇的陳述着：“你長的這麽好看，穿哪種其實都可以的。只要是你喜歡的顏色和樣式就好！”

笑笑被她誇得臉上僵了僵，她早就感覺出來葉清晨對她的态度和情緒，她那麽不遺餘力的當着他們的面和陸與笙秀恩愛，現在居然肯這麽大大方方的誇贊自己。

阿奇的身子也微微晃動了一下，他沒有扭頭去看妹妹和葉清晨的面部表情，只是他感覺到這姑娘心底裏透着一股善良之情，他心中不免唏噓，陸與笙跟他們說葉清晨身患絕症時，他也是持有懷疑态度的。

尤其是知道她和這次聯合辦理案件中的某個關鍵人物有細微的牽扯，作為一名合格的刑警，他對她不是沒有考量的。

這一路上，他都在觀察着她，她的言行舉止，她的行為态度。至少到目前為止，他認為她還算得上是沒有問題的正常女人。

“你這外套我能試試嗎？”笑笑态度和氣多了，說起話來眼角眉梢也帶着絲絲的笑意，“你多高？”

葉清晨回答道：“一米六八。”

“哦？我一米七二，咱們差不多的。”

和葉清晨穿着不同，笑笑身上的外套是一件中性的棕色工裝夾克，她本來就年輕靓麗，這種夾克在她身上更加顯現出她臉上那種英氣。

漂亮的女孩子走到哪裏都是亮點，葉清晨把自己的外套遞了過去，因為空間不大，她幹脆殷勤的把笑笑的夾克放在自己的雙腿上，忍不住的誇贊她，“你穿這個衣服真帥氣，要是我穿，肯定沒你穿的好看。”

她眼裏亮晶晶的，看起來不似作僞。

笑笑不禁心裏一陣酸澀，“謝謝你的誇獎，你也很好看。”

葉清晨臉色泛紅：“沒有了，我穿上肯定沒你穿的好看，以前欣欣……”她突然想起了呂欣欣跟她已經恩斷義絕，不再是好友了，可她總是習慣性的想起那個多年的朋友。

她有點難過：“咳咳，就是我有個朋友說我穿什麽都像小孩子，我的氣質沒你們那麽好，只好随便穿穿了。”

陸與笙知道她們脫換衣服本來将臉扭到窗戶那邊，可聽到葉清晨自卑的話語，他把頭扭了過來，伸手攬住她的腰肢，“誰說的？我覺得你很好看。”

笑笑已經将那件米白色的外套穿在身上，她手上梳理着自己的長發，聽見葉清晨那麽自卑的說着自己，将衣服抖了抖整理完畢，嘴邊哼笑出來，“你剛才說的那個欣欣是你的朋友？”

葉清晨咬着下唇點了點頭。

笑笑雙手插兜冷笑道：“她那是嫉妒你吧？還小孩子，她眼睛是瞎的嗎？哼！有這麽說自己朋友的嗎？”

阿奇扭頭看她一眼，笑笑挺起胸膛瞪着他的眼睛，阿奇輕咳一聲，讪讪的又把頭扭了回去。

笑笑的聲音元氣滿滿，她盯着陸與笙的臉龐，指揮他說，“你過來，我跟你換一下座位，我跟她聊會天。”

陸與笙愣住了，他低頭去看葉清晨，只見她也點了點頭，他無奈苦笑着，“好，換一下。”

他将背包放在座位的盡頭，小聲的問葉清晨，“真的可以？”

葉清晨已經将身體挪開，“嗯，你趕緊點，不然笑笑坐在哪裏？”

路途長遠無聊，前面的幾個男人本來就不喜歡無事閑聊，這會兒車裏的兩個女人已經默契的成為朋友。

兩個人坐在一起後，不斷的互相傾訴女孩子們間的閨房密談，聊了一會兒之後，甚至讨論到明年北京會開的明星演唱會。

“我們這兒太偏僻了，就是明星也不會來開演唱會的，我其實特別喜歡周傑倫，我上……上大學時省吃儉用，就是想攢錢去北京看演唱會呢！”

“笑笑，我認識會展中心的工作人員，他們是負責演唱會器材的，你要是想去，我能幫你買到門票，如果有機會我還能帶你去後臺找明星照相！”

“真的嗎？”

“當然了！”葉清晨有點得意，可是想到自己可能會活不久了，她又有點心酸，她抿了抿嘴唇，很确定的說道：“沒事，就算我去不了，你可以讓陸與笙陪你去。”

她說的那麽大氣凜然，笑笑怔住了，“清晨！”

葉清晨握住她的手指，柔聲細語的說：“你這麽好看，又這麽活潑開朗，你真的很好！笑笑，我會告訴我朋友給你們準備門票，一定會讓你去聽一場演唱會的！”

兩個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前面的男人偶爾聽見幾句，都無奈的搖頭。

沈伯恩回頭看見陸與笙和阿奇正在苦笑，不禁也樂了起來，“女人的秘密，我們還是不要參與的好！”

陸與笙本來擔心笑笑會因為自己而對葉清晨帶着敵意，可眼下兩人交談的火熱，他終于松了口氣，小聲說：“挺好挺好。”

車內因為女人們的投緣變得熱鬧起來，尤其是笑笑得知葉清晨的前男友因為出軌她多年的好友之後，她咬着牙攥緊拳頭，“什麽東西！自己不要臉還這麽多借口。葉清晨你也太慫了你，要是我我就找上門去，那個女人不是跟你示威嗎？我一巴掌打她的眼冒金星，讓她知道偷人東西的是什麽下場。”

她做了一個手起刀落的手勢，葉清晨被她逗的呵呵笑了起來。

前面幾個男人分別動了動肩膀，似乎那個手刀也落在了他們的脖頸後面。

車窗外面的風沙似乎有漸漸崛起的趨勢，蔣師傅心急如焚，“哎呀呀，今天怎麽是這個鬼天氣，出來前我還看過天氣預報，沒有說有沙塵暴啊？”

“沙塵暴？”

沙漠公路兩邊種植着淺淺的綠化林帶，雖然還沒有完全枝繁葉茂，但是看得出來，防護林的作用已經顯現出來，風沙離近公路時風勢明顯見小。

蔣師傅和沈伯恩商量，“這天氣咱們是趕不到和碩縣裏了。我現在速度快點，咱們争取在沙塵暴前去縣郊的烏什鄉裏。你們看行不行？”

這一路上，司機也算看明白了，車上的三個男人看似通情達理好說話，可是真到原則問題，沒一個人肯讓步的。

除了陸與笙和葉清晨，剩下的三人都知道沙塵暴是個什麽樣的情形。

阿奇和沈伯恩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可以。”

沙漠公路上的車子少的可憐，別克車一邊躲避着風沙一邊疾行着，沈伯恩扭頭望着後座：“與笙，你和小葉把護目鏡和圍巾都準備好。”

陸與笙已經開始整理的自己背包，聽見他的囑咐，連忙從包裏取出分給葉清晨，“戴好了，萬一一會兒真的遇見沙塵暴，好有個防備。”

葉清晨張口結舌，她雖然聽說過可是還沒真正的見過，看見衆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她也有樣學樣的準備起來。只是想到剛才和笑笑交換過衣服還沒來記得再換回來。

“笑笑？”

笑笑已經将圍巾套在脖子上，她轉頭看着葉清晨：“先這樣！這會兒車子開的太快，等等咱們到了安全的地方，咱們再換回來好不好？”

她似乎很有耐心的跟葉清晨解釋着。

“啊？哦哦，也行。”

滿車的人都在忙乎着，葉清晨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她一邊套着圍脖一邊将護目鏡戴好，“咱們是可以躲在車裏吧？”

她問笑笑。

笑笑臉上挂着一個微笑：“嗯，沒問題的話，是可以的。”

陸與笙突然轉頭過來注視着她，兩人對視幾秒，就是這幾秒，葉清晨似乎看到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

這一路，陸與笙都沒主動跟這個笑笑說過任何的一句話，除了剛才換座位時他那充滿訝異的神情，葉清晨沒有看到他對這個女孩有過任何的表情。

這不正常！

她還記得她在醫學院門口時，那個拉着陸與笙非要加微信的大一女生，雖然當時陸與笙也并沒有想要和她結識，可他也是正眼看了那個女生和她的朋友們的。

他不會那麽沒禮貌的無視別人！

什麽人才會故意不去注意對方的言行舉止？

葉清晨左思右想，終于得出了一個結論：他們之前就認識，而且很可能還是很熟悉的人。

這個結論還沒有得到證實，車子就在風沙中開始減緩了行駛。

斜刺裏，一輛車子快速駛來，蔣師傅發現時急忙轉動方向盤，踩住剎車想要和它躲避開來。

只是那車完全沒有減速。

渾濁的空氣，強烈的風沙，車子翻轉間，葉清晨聽見的最後一句話就是陸與笙的那句：“左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