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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32

回到他的公寓, 江靈兮給他拆了兩顆藥。

原本想象中抗拒吃藥的畫面并沒有發生，他面無表情地就着水咽了下去, 表情沒有一絲起伏。

觸及她略微失望的面孔，盛斐動作一頓，不着痕跡地蹙了下眉。

江靈兮哪裏看不出他刻意表演的痕跡，她噗嗤笑出聲。

“好啦，吃完趕緊去休息吧。”

江靈兮昨晚睡得遲，今天又一大早帶他來醫院，此時也有些困了。

她原本是想着送他進卧室然後去客房睡，可盛斐顯然誤會了, 他表情有些嚴肅, 聲音還啞得厲害：“下次再一起睡，我現在感冒，會傳染給你。”

“？？”

江靈兮茫然一瞬，她微微瞪大了眼：“我才沒有想和你一起睡。”

盛斐牽了下唇, “嗯，下次再一起。”

“......”

這一覺，江靈兮睡到了下午四點。

她從房間出來時, 盛斐也醒了。

男生頭發淩亂，眼皮耷拉着, 看上去有些恹恹的, 也不知道是起床氣，還是沒退燒。

江靈兮走到他面前，她伸出手的一瞬間，盛斐就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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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不燒了....”

江靈兮不放心, 又找出體溫計給他量。

盛斐倒在她身上緩神，江靈兮翻着手機, 思考着晚上吃什麽。

等時間到了，她看了眼體溫計上的度數。

“退燒了，現在還暈嗎？”

盛斐搖了搖頭，江靈兮有些驚訝：“你睡一覺就好了？”

她每回感冒，都要三四天才能退燒.....人與人之間的差別也太大了。

盛斐的精神好了些，兩人決定去外面吃飯。

但不等他去換衣服，門鈴被按響。

江靈兮過去開門，一瞬間，蜂擁擠進來一群人。

“哎喲我去！總算到了。”

江靈兮和盛斐對視一眼，她茫然地看着自來熟的幾人：“你們怎麽來了....不是說讓你們繼續玩嗎？”

“少了你們倆怎麽玩兒啊？”

池霖輕車熟路地去廚房拿出杯子，“哎阿斐，你好點沒？”

一群人叽叽喳喳吵個不醒，喬諾來到她身邊，勾着她的手：“不放心你們，索性就提前回來了。”

因為他們回來，原本打算出去吃飯的計劃也取消了。

幾人點了外賣，炸雞啤酒和火鍋，當然他們還格外貼心地給盛斐點了碗粥。

他們也就開始對他寒暄問暖，到後面就自顧自的，像是把這裏當成了自己家。

盛斐面無表情地喝着粥，看着熱氣騰騰的火鍋，幾人吃得格外起勁，沒人注意到他。

江靈兮正吃着裹滿了麻醬的肥牛，觸及他的目光，她默默護住碗：“忍忍，你現在只能吃清淡的東西。”

“.....”

吃完飯，幾人又在他家玩牌看電影，江靈兮擔心他會頭疼，就催他進去睡覺。

盛斐剛吃完藥，确實還有些頭暈，他看了眼外面吵鬧的幾人，收回視線道：“這麽晚別回去了，等他們走了你就睡這裏，東西我明天起來收拾。”

“噢。”

她看上去有些敷衍，盛斐擰着眉：“江靈兮。”

“聽見啦聽見啦！兩只耳朵都聽見啦！”

江靈兮推着他進去：“生病了就不要這麽唠叨了。”

“.....”

等他進去後，江靈兮去吧臺處倒水。

趙翼宣正在洗水果，見她過來，他像是随口提到：“阿斐咋樣了？”

“已經退燒了，但狀态還有些不好。”

“真是少見啊，他居然會生病。要不是我今天早上起來上廁所，回來的時候躺錯了床，都不知道他發燒了。我一摸，哎嘿，燙得跟火爐一樣。”

他嘀嘀咕咕的，話唠程度不比江靈兮低。

“我就說他昨天怎麽做夢了呢，原來是病了。”

江靈兮喝水的動作一頓，她擡起眼：“他昨天做夢了？”

趙翼宣點頭，他塞了兩顆葡萄，又将果盤遞給她。

江靈兮随手拿了兩顆，只聽他聲音含糊，“深更半夜，他突然坐起來，好像是做了什麽噩夢吧？反正臉色很差。”

“後來又莫名其妙地去陽臺了，回來也不說話，這又生病又做噩夢，确實抗不住。”

江靈兮心跳頓時咯噔一聲，心底莫名有種預感。

盛斐的噩夢，和她有關。

-

翌日，盛斐醒來時，沒有在家裏看到她。

他給人發了消息過去，都五分鐘了，她都沒回。

他擰着眉，正要給人打電話，玄關處傳來動靜。

江靈兮手裏拎着兩袋早餐，見他醒來，她眼眸一亮：“你醒啦？好點了嗎？”

盛斐颔首，從她手中接過了早餐，随後順從地就着她的動作低下頭去。

江靈兮的手心貼在他的額間幾秒，又用體溫計量了一遍，确定沒有再燒了才放下心。

兩人在餐桌處吃早飯，盛斐舀了一口豆腐腦，餘光間，客廳幹淨整潔。

“不是說我來收拾嗎？”

連聲音都不啞了，江靈兮咬了口奶黃包：“他們收拾完才走的。”

盛斐挑眉：“還算他們有良心。”

江靈兮的心底藏着事兒，吃完早飯，就忍不住地問道：“非非，趙翼宣說你那天晚上做夢了？”

盛斐微微一頓，很快，他撇開眼：“你聽他亂說。”

江靈兮對他的每一絲表情都了如指掌，見他回避，她心底的猜想愈發明朗。

她追着來到他面前，“你做夢了，而且這個夢和我有關，對不對？”

難怪他那時突然讓她出去。

盛斐無奈：“一個噩夢，就別提了。”

江靈兮好奇的不得了，到底是什麽樣的噩夢，能讓他驚醒？

“難道是在夢裏我抛棄你了？”

她随口猜道，只見盛斐輕啧一聲，有些不高興地坐到沙發上。

江靈兮驚奇地跟了上去，她膩在他身邊，抱着他的手臂追問：“真的？被我猜中了？”

他也不吭聲，但看他的臉色，應該就是這樣了。

江靈兮像是發現什麽新大陸似的，不知想到了什麽，她又膽大地問：“那在你夢裏，我有其他男朋友嗎？”

“.....”

盛斐似是氣笑了，“我說沒有，你是不是很失望？”

江靈兮在心底點了點頭，面上可不敢顯露一分。

她笑盈盈地抱住他，還像逗小狗似的撓了撓他的下巴：“非非，你怎麽這麽多愁善感啊，就是個夢而已，不是真的。”

他竟然還被驚醒，這麽一想，她頓時心軟的一塌糊塗。

江靈兮整個人被他攬在懷裏，她雙手抱着他的脖子，就要湊過去親他，卻被人抵着腦袋推開了。

她有些不滿，盛斐攬着她的手未松，但就是不肯讓她親他。

“等會兒傳染給你了。”

“哪有這麽容易。”

她不高興地嘟囔着，盛斐無奈，“你體質有多差，還需要我提醒你嗎？想喝藥？”

江靈兮撇了撇嘴，她不情願地軟下身體，小聲放着狠話：“不親就不親，那你好了以後也不許親我。”

盛斐還沒耳聾到這個地步，他似是威脅般揉了揉她的腰，江靈兮立刻癢得倒在他懷裏。

鬧了一會兒，盛斐回想起那個夢，突然有些慶幸。

“慶幸什麽？”江靈兮沒懂。

盛斐輕輕扯了下唇，他又回想起高三轉學，他離開青雩那天，小姑娘明明眼眶都紅了，卻還是忍着眼淚對他說：“非非，你不能忘記我，我們還是好朋友。”

“你有怪過我嗎？”他突然問。

“嗯？”江靈兮像是不解：“怪你什麽？”

“高三轉學。”

江靈兮愣了下，她極為疑惑：“為什麽要怪你？”

那時候他家裏人生病，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我也沒有回來看過你。”

“那時候高三忙嘛，就算你來找我，我也不一定有時間和你敘舊呢。”她聲音軟軟溫和，尾音輕輕翹起，“而且，為什麽是我怪你，而不是你怪我？我也沒去看過你哎。”

“大家都是高三生，都很辛苦，都在各自努力，也沒有理由非讓你跑回來見我。”

盛斐被她的反問給問到了，他怔怔兩秒，随後輕哂一笑。

“你放心好啦非非，你女朋友我，超級善良大方的，才不會怪你呢。”

盛斐那年其實回來過的，只是出了點意外，便沒見到她。

但幸好，他還是找到她了。

夢裏的事情沒有發生。

江靈兮還在絮絮叨叨地和他說話，突然被人扶着腦袋親了下來。

沒有深入，就這麽貼着她的唇，溫熱的氣息灑落，一下一下地又含又親。

江靈兮推了他一下，他就這麽不管不顧地追着親過來，整個人壓在了她身上，她只能往後倒去。

她忍着笑：“不是說不親麽？不是怕傳染給我嗎？”

“嗯。”他喉結上下一滾，濕熱的吻往下：“還是親下吧。”

這是一下嗎？江靈兮躲着他的吻，但整個人被他圈着，一歪頭就栽進了他懷裏，反倒更方便他了。

脖子處蔓延着濕濕熱熱的氣息，江靈兮被親得很癢，她抓着他的黑發，笑着嗔他：“你等下把我親感冒了！”

“我好的差不多了。”

“剛才不許我親，現在你——非非！”

“......”

....

秋天像是在一夜之間來臨，落葉泛黃，飄飄落落，一眼望去，金燦燦的落葉美得像油畫。

江靈兮兼職結束去找盛斐，在路上買了個香噴噴的烤紅薯，還有一袋烤板栗。

等他的時間裏，江靈兮看見了一對頭發花白的夫妻，老爺爺牽着奶奶的手，他的手腕似是挂着一袋和她同款的板栗，溫和柔軟的目光一直落在奶奶的側臉處。

奶奶走得有些累了，兩人就坐在長凳上吃烤紅薯，爺爺在幫她剝板栗，奶奶的牙似乎不太好，沒好氣地嗔了他幾句，爺爺都好脾氣地應下。

江靈兮突然覺得，這副畫面好美。

她悄悄拿出手機記了下來，落葉紛飛，時光帶走了他們的容顏，讓他們年歲增長，卻好像沒有讓愛意消減。

江靈兮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兩人直到離開，再收回視線時，盛斐向她走來。

男生套了一件簡單的灰色衛衣，他個子極高，長腿邁起的步伐掀起了片片落葉。

他這人沒表情時，看上有些冷，俊朗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唇線微抿，有騎着單車的學生從他身邊路過，可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

“一直盯着我，想我了？”

他來到跟前，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冷峻的模樣被淺淡的笑意融化。

江靈兮搖了搖頭，她和他講着那對老夫妻的事兒，盛斐就一直耐心聽着，偶爾應幾句，目光落及她手腕的板栗，他極其自然地接了過去，開始給她剝。

江靈兮絮絮叨叨的聲音在不知何時頓住，盛斐頭也沒擡，那修長好看的手将一顆顆飽滿的栗子剝了出來。

“怎麽不說了？”

江靈兮看着他垂眼的模樣，不知想到什麽，她忽地笑出了聲。

“非非，你知道嗎？小時候你不愛說話，我一度以為你是不是有自閉症。”

“.....”

盛斐無言地看向她，江靈兮捏起一顆板栗塞進嘴裏，又給他喂了一顆。

“我當時就想，你好可憐哦，我要感化你，做你最好的朋友。”

盛斐看她又開始吃烤紅薯，紅薯已經不怎麽燙了，卻依舊冒着香甜的味道。

“那後來呢？”

他問。

“後來啊。”她故弄玄虛地停頓，可他面色平靜，完全沒有被她激起好奇心的模樣。

她撇了撇嘴，給他喂了一大勺的烤紅薯。

看着他擰眉的模樣，她心情愉悅地笑出了聲。

“後來我才發現，你根本不自閉，你是悶騷。”

“......”

再後來，她這個好朋友，就變成了女朋友。

吃完烤紅薯，兩人慢悠悠地散着步。

盛斐牽着她的手，江靈兮就絮絮叨叨地和他說着話，其中又聊到了剛才遇到的那對頭發花白的夫妻。

“你說五十年後，我們會不會也像他們一樣？”

她歪着腦袋，對未來的一切充滿的期翼。

“你還是會給我剝板栗，也還是牽我的手，吃我不喜歡的番茄.....對不對？”

盛斐懶散應了一聲：“你也還是會一樣，有說不完的話，喜歡撒嬌。”

不知想到什麽，他忽地輕笑出聲，江靈兮疑惑地看向他，盛斐松開她的手，将人攬進懷裏，嗓音慢悠悠道：“還挺想知道，頭發花白，牙齒都掉光的你，撒嬌會是什麽樣的。”

“......”

江靈兮有些不樂意了，她不滿地錘了他一下：“我才不會牙齒掉光！”

盛斐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他笑得懶散：“吃這麽多甜食，說不定呢。”

“我不會的！”

江靈兮決定從今天開始就不吃甜食了，她哼哼着想象：“我老了，也一定是個漂亮的老太太。”

盛斐認同地點了點頭，只見她突然仰起頭，不知想到什麽，她狡黠道：“非非，你可要好好鍛煉身體，要是老了身體不行，只能坐在輪椅上看我和別的小老頭跳舞。”

“....你說什麽？”

他大手像是拎着小雞仔似的捏住她的脖子，江靈兮笑倒在他懷裏，她飛快認錯：“我錯了錯了！我瞎說的！”

“.....”

打打鬧鬧地走了一路，江靈兮晃着兩人牽在一起的手。

“非非，你知道秋天最适合做什麽嗎？”

盛斐順着她的話問，她突然蹲下身撿起一片落葉，兩指捏着根玩。

“秋天适合吃烤紅薯，适合吃板栗，适合欣賞落葉，适合散步，适合牽手......”

她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盛斐看着兩人十指相扣的手，忽地明白了她想說什麽。

江靈兮頓住了腳步，她将手中的落葉送給他，揚起的視線似是永遠明媚，永遠不會枯萎。

“所以我的意思是，秋天好适合我們談戀愛哦。”

盛斐低低笑出了聲，他的笑，向來是低調，如涓涓細流，如秋天的落葉，如恰到好處的天氣，每一聲都踩在了剛剛好的位置，總之，讓江靈兮喜歡的不得了。

“兮兮，我們會一起變老的。”

“嗯？”

江靈兮疑惑地看向他，沒明白話題怎麽跳到了這裏。

盛斐牽着她的手一松，他很喜歡将她攬在懷裏的姿勢。

他微微偏頭，擡手理了下她被風吹亂的碎發。

“所以我的意思是，每一天都适合我們談戀愛。”

就算他們之後結婚了，至少，他們未來的日子不是在搭夥求生。

春夏秋冬，清晨夜晚，寒冷或炎熱。

就算老了，他和她還是在談戀愛。

她也一樣能感受到愛意，也能像現在一樣爛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