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66章

郁家老宅,宴會廳裏水晶燈流光溢彩,賓客盈門,一片金貴華美的景象。

郁母過壽,是今天的主角。

以往的這一天,她會提前好些日子就讓奢侈品店員送來超季禮服過來供她選擇,并且早早就天天去泡牛奶浴滋潤皮膚,做臉部保養,生日當天,她還會約知名化妝師到家裏跟妝,她出身普通,長相不錯,從少女時期就夢想着能過上豪華奢侈的生活,後來遇到她老公,成功懷上了郁崇,嫁進了郁家,總算夢想成真。

但她嫁入郁家的日子并不好過,上面有公婆,周圍有郁家各色親戚,她小門小戶出身,沒見過什麽還世面,還不肯低調察言觀色,喜歡風光,剛開始經常在各種正式場合鬧笑話,好多人表面不說,背後都拿她當笑話看,她老公總是面上保持着寬容不計較的樣子,私底下則常跟她發火,罵她爛泥扶不上牆。

她公婆更是看不起她,日常拿話諷刺她,什麽窮家的女兒上不了臺面之類的,她聽得夠夠的了,但是完全不敢反駁。

直到後來,慢慢習慣了這種生活,學會了上流社會的生存之道,她公婆年歲大了都被她熬死了,這種日子才算到了頭。

但她沒想到郁崇又走了老路,竟然要娶齊可人。

她對齊可人本身并沒什麽意見,可是齊可人那個家,比她自己甚至還不如,她早受夠了郁家其他人的奚落,從郁崇小時候就對他格外嚴格,就是想讓孩子替她争口氣,郁崇也确實如她所願,長大後又聽話又有能力,當她聽見別人誇她會教育孩子,把郁崇帶得這麽優秀時,她是多麽開心啊。

多年的陰影終于可以被她抛在腦後,她終于可以理所應得、安然地享受這種富貴生活。

可是,郁崇要娶齊可人,這是萬萬不行的,娶了以後對他完全沒有裨益不說,那麽個家庭會拖累郁崇乃至她自己,受到別人嘲笑,再擡不起頭來。

這就像是個厄運,從她身上又傳到了郁崇身上。

她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可是郁崇就像是鐵了心,她想了各種辦法都不行,甚至要斷絕郁崇的經濟來源,把他踢出公司也不行。

他們做了很長時間的鬥争,最終,郁崇獲得了勝利。

還能怎麽辦呢,她只有這麽一個兒子,那天,郁崇流着淚看着她,說,“媽,我只想過好我自己的生活,難道不可以嗎?”

那一瞬間,她心軟了,最終答應了這場婚事。

然後,等着她的就是無窮無盡的後悔。

她怎麽看齊可人怎麽不順眼,齊可人的那些家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燈,一個個像吸血的水蛭,扒在郁家這頭深海鯨魚身上吸血,傷害不大,可誰都能看見這條巨鯨身上的水蛭,誰都能在背後嘲笑郁家。

噩夢又回來了,那些長舌婦長舌男又有了談資,那隐秘的笑容,會心的對視,都牽動了她早就極其脆弱的神經,讓她難以忍受。

她心裏難受,就必須找人發洩出來。

這一切都是齊可人帶來的,那就在他身上發洩出來。

她對齊可人很差,可這還不夠,她為難他,奚落他,當衆讓他難堪,可是還遠遠不夠。

她離間郁崇和齊可人的關系,她看到白清時幾乎是眼前一亮,這個家世外貌身份才是她足以拿出去高人一等的兒媳,相比較之下,齊可人簡直是一只灰撲撲的不起眼的老鼠。

她越看白清越喜歡,這孩子明豔大氣,舉手投足氣質出衆,還是個明星,帶到哪裏都有臉面,簡直是令她揚眉吐氣的存在。

可惜,這不是她兒媳,家裏那個一無是處的才是。

但這不是很嚴重的問題,白清經常來郁家,看着郁崇的眼神除了瞎子看不懂,是人都能明白。

聽郁崇說,白清還給他帶來了巨額的投資,在事業上幫了他很大的忙。

她想,是時候換個兒媳了,郁崇理所應當擁有這麽久優秀的妻子。

真是剛打瞌睡就有人遞枕頭,她有意無意地試探白清的想法,白清這孩子簡單純真,很快就把心裏話透露了出來,原來這麽多年他一直默默喜歡着郁崇,要不是因為他拍戲時出了事昏迷住院,他都已經打算要跟郁崇表白了。

她真是想到這裏,就覺得格外生氣,都是因為這個意外,讓齊可人這種人鑽了空子,她當時要是再堅持一下,等白清醒來,恢複好了,來到郁家,那該是多麽美好的結局啊。

她越想越恨,就越看齊可人不順眼。

她想盡各種辦法讓他不好過,明知道郁崇暫時沒打算要孩子,也以此為借口大罵齊可人,頻繁催促他,讓他心裏不舒服,家裏有什麽事,她就給齊可人打電話,讓他來辦,把要幫忙的雇工都趕走,就讓齊可人自己動手,讓他受累,讓他知道,就算嫁進郁家,也不是讓他享福來的。

白清私底下跟她哭了好幾次,說齊可人故意針對他,她聽了更加生氣,這個齊可人自己當不好郁家的兒媳,自己不稱職,還這麽對這麽單純可愛的白清,她頓時心疼不已,買了禮物安慰,經常叫這孩子來家裏,給他做好吃的,給他塞紅包。

就這樣,有一天,白清跟她說,“阿姨,我實在受不了了,我不要繼續等了。”

她聽了立刻大驚失色,“怎麽了,小清,阿姨答應過你,一定盡快逼他們離婚,讓阿崇娶你。”

白清哭着說,“我實在太愛阿崇了,我不能沒有他,可他都不肯好好看我,我覺得沒有希望了。”

她咬了咬牙,跟白清說,“阿姨有辦法,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要讓郁崇對他徹底死心不說,還要讓郁崇恨上他,見到他都嫌礙眼。”

白清擡眼看她,淚盈于睫,“阿姨,你有什麽好辦法啊?”

她笑着道,“男人最怕的就是老婆不忠,讓齊可人出軌不就行了嗎,到時候讓阿崇去捉奸,這事好做,不過就是得找個靠譜的人當奸夫。“

白清“啊”了一聲,“這不好吧。”

她摸着白清柔軟的頭發,安撫道,“你不要太善良了,阿崇是個心軟的人,咱們不這麽做,他永遠也不可能和齊可人離婚,再說,我們這麽做也是為了他好,齊家那幾口子人丢死郁家的臉了,阿崇在外面也難做,我們這麽做也是替他分憂。”

白清猶豫地半天沒吭聲,她看着這個簡單純真的孩子,又繼續勸道,“放心吧,這事跟你無關,你就當不知道,東窗事發的話,我自己全部承擔。”

白清這才稍微放松下來,笑着說,“阿姨對我真好。”

她也笑着道,“真是好孩子。”

白清想了想,說,“奸夫......,”有教養的孩子就是不同,連個污糟的詞都不好意思說出口,他紅了臉龐說,“我倒是有個好人選。”

她眼睛一亮,急切地問,“誰?”

白清回答:“賀之岚。”

就在這次計劃醞釀時,她逼着齊可人喝助孕藥,其實藥劑是避孕的,她怎麽可能讓齊可人真的懷孕呢。

剛開始那些藥都是正常的,除了避孕沒什麽不對,但是在郁崇和齊可人都放松警惕時,她才給了第二批助孕藥,這次的藥裏她都加了白清給她提供的一種致幻劑,據說是年輕人在酒吧裏玩的時候常用的,沒什麽副作用,喝适量能致幻,帶來一些感官刺激,喝多了頂多會睡着,只要不超過危險劑量,人就不會出大事。

她當時也疑惑過為什麽單純的白清會有這種東西,白清跟她解釋,是他在拍戲的時候,遇到的明星同行給他的,他肯定不會用,但想到有這麽個用處,才保存着拿來給她。

這個解釋很合理,她沒多想,就把藥分成份,放進了那些中藥袋裏,這次她沒費事去開那避孕藥,直接就用普通治療感冒發燒的中藥,反正就喝一次,問題不大。

在送藥給郁崇的第二天,她打電話給兒子,問齊可人喝了藥沒,郁崇不疑有他,只以為她抱孫子心切,表示親手喂齊可人喝過了。

她就趁兩人都不在家,偷偷拿鑰匙開了兒子的別墅大門,把冰箱裏剩下的藥都拿走處理掉了。

之後,她就按照原計劃,找兒子去酒店捉奸,其他的一切白清都按照她的吩咐安排好了。

等到郁崇到達酒店房間,看見床上的齊可人和賀之岚時,那表情她一輩子都忘不掉,那一刻,她幾乎後悔了自己這次的計劃,但也只是那一刻,之後,她看見原露發瘋,看見齊可人彷徨無措,看見郁崇決絕離開,她覺得,一切都值得。

之後,齊可人意外身亡,她還偷偷給他立了個牌位,在家裏祭拜,祈求齊可人不要遷怒于她,她是不對,可她都是為了兒子。

再之後,她本以為郁崇會娶了白清,開始她希冀的那種生活,卻沒想到,郁崇好像是知道了什麽,看她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以前他們母子并不算太親,都是因為她對兒子太過嚴格的緣故,但是像現在這樣,經常用充滿懷疑和敵意看着自己的郁崇,她還是陌生的,無法接受的。

她讓白清使使勁,多跟郁崇接觸,可白清哭喪着臉說,郁崇根本不搭理他。

她去勸郁崇,兒子卻對她視而不見,她拽着老公一起去勸,郁崇還是對他們不冷不熱的。

後來,郁崇連家都不回了,每次就算有事回來,也是來去匆匆,這三年多來,竟然一天都沒在家住過。

她能明顯感覺到兒子的心離自己越來越遠了,這讓她更加憤怒,她回家就把齊可人的牌位扔到地上踩了個稀碎,“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怎麽會這樣!都是你的錯!”

發洩完了,現狀卻還是這樣,沒有改變。

直到前幾天,郁崇打電話回來說要帶朋友回家。

她驚訝又開心,心裏有了點希望,試探道,“是什麽朋友?能帶回家的肯定不一般吧。”

她聽見電話對面兒子沉默了一陣,然後才開口道,“我希望你好好待他,無論他做什麽,你都要忍耐。”

她沒明白兒子的意思,但想多問的時候,郁崇就挂了電話,她琢磨了一陣,兒子可能是說讓她好好招待貴客吧,估計這人對兒子很重要,郁崇已經很久沒回過家了,她發誓,一定要好好招待郁崇重視的人,絕不讓兒子失望。

只是,她沒想到,當郁崇進門時,他面色溫柔地轉身讓身後的人先進來時,她看見了那張臉,那張臉屬于被她踩的稀爛的牌位的主人的,除了那顆令人觸目驚心的血痣意外,他們長得一模一樣。那一刻,她幾乎以為是齊可人變成厲鬼來報仇了。

還好,這人只是齊可人的親戚,叫莊雲生,家世好,個人能力強,聽說是個很大的公司的老板。

白清出了那種肮髒事,她正為此懊惱,沒想到郁崇已經找了更好的回來。

盡管這張臉實在讓人無法喜歡,可兒子既然喜歡,還肯帶回來給他們看,她這次說什麽都不能再讓郁崇生氣了,她要對這個人好,讓郁崇能對她回心轉意。

但是,當莊雲生說出父母的名字,叫出媽的那一刻,她發現,她徹底錯了,巨大的恐懼和驚愕攫住了她。

這個叫莊雲生的,不知道是個什麽玩意,他肯定不是人,他就是齊可人的鬼魂,不知道為什麽他從地底下爬了出來,他來找他們複仇了。

她告訴老公實情,可老公說她最近神經衰弱,肯定是出現了幻覺。

她給兒子打電話,喊他回家,她想把事情都告訴兒子,讓兒子趕緊離開這個惡鬼,可兒子卻說:“媽,沒有這回事,雲生是人,我可以确定,我會跟爸爸說,讓她帶你去醫院精神科看看。”

她聲嘶力竭,大吼,“我沒病,我說得是真的!”

郁崇卻只是淡淡道:“你繼續這樣,就只能送你去精神科,我不希望你這樣子吓到雲生,影響我們之間的關系。”

她愣了一下,巨大的無力感席卷而來,好半天她才問道:“阿崇,你是不是什麽都知道?你是不是在故意放任他這麽對我?”

電話那頭,郁崇的聲音冷冰冰的,他只說了一句“你想多了”,之後,就挂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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