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宴席
宴席
沈鳶雙手撲騰着水面,拍起巨大的水花,一張嘴喊人,池水便無縫不入地湧進喉嚨。
睫毛沾濕,視線模糊,在水裏起伏中,她隐約望見岸上有一個人的身影。
“救救我,救救我……”她話說不完整,聲音尖銳又短促。
傅翊周雙手橫在胸前,好整以暇看着水中垂死掙紮的人。
沈鳶掙紮的動靜越來越小,池水像是灌進了腦子,身體變得很重,直往下沉。
就在意識快要渙散時,後背衣裳被一道力攥起,她整個人浮出水面。
她躺在池塘邊的軟草地上,筋疲力盡。
午後陽光刺眼,居高臨下的男人逆光,五官深邃。
沈鳶側過身,撕心裂肺地咳嗽了好幾聲,吐出喉嚨裏的池水。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現下她卻是想通了。
将才推她下水的就是他。
他前腳在她哥哥那兒裝寬容大度,私下裏卻來報複她。
“你一個男人就這點肚量?”她嗓子因劇烈咳嗽,嘶啞得不行。
傅翊周手搭着膝蓋,單膝蹲在沈鳶身邊。
他嗤笑了聲,“爺可從來不吃虧。”
“那您現在滿意了嗎?”沈鳶手撐着草地,支起上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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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姐什麽意思。”傅翊周眼含譏笑,打量她的眼神甚是無禮。
沈鳶順着他視線往下看,她衣裳濕透,緊緊裹着身體,曲線畢露。她猛地屈膝,摟著胸前。
“傅大人這算報仇嗎?”冷水浸濕了衣裳,猶如被冰冷的囚籠吸取熱量,她的牙齒發顫。
傅翊周嘴角噙笑,搖了搖頭。
沈鳶雙眼泛紅,死盯着他,但眼中敵意轉又消散。
畢竟是她叫人打了他。既然他不是她認為的那人,他想如何報複她都沒所謂。
“那大人想怎樣才算了了。”沈鳶現下心跳平複,冷靜許多。
“我想怎樣便怎樣?”傅翊周聲音輕佻,手背拂過她的側臉,“這樣也可以?”
他手背溫熱,引得她冰涼的皮膚發抖。
沈鳶內心一陣嫌惡,淋濕的睫羽垂下擋住眼底情緒,側過臉去躲開他的手,“我已婚配。”
傅翊周收回手,甩了甩手背上的水珠,是從她臉上碰過來的。
他冷笑一聲,“我又沒說要娶你。”
他站起身,背過身去,“我聽說過你。”
應該是從那些甚嚣塵上的流言裏聽過她的名字吧,把她說得如此不堪。沈鳶艱難喘氣,其實她明白,她極有可能嫁不成了。
故而她尤其恨那群賊匪。
“我想說的是,”他回過頭,陽光下的側臉淩厲,“自己有氣,就別撒在不相關的人身上,懂麽?”
他來沈府幾次,也只是和沈嘉麟去書房談公務。
從未見過這位沈小姐,反倒是察覺到暗地裏一直有人在盯着他。
“您還想要多少錢,只要您消氣,多少我都去準備。”
沈鳶直截了當,“我哥給你一份,我也給你,我們就當兩清。”
“不愧是禮部尚書的千金,真是氣闊。”傅翊周一字一頓,突然又轉了過去,半蹲在她身旁,靠她極近。
沈鳶還沒反應過來,背對着自己的人,臉驀的就放大在眼前。
這次她徹底看清了,他眼睫瞳仁黑白分明,一道寸長、尚未結痂的紅痕,劃過俊朗的眉眼。
他掐着她的下巴,“錢我給你雙份,你讓我打一頓如何?”
“這才叫兩清。”他冷冷道。
沈鳶臉頰被掐得凹陷,下巴也跟着擡高,但眼睛卻直直盯着他的臉。
一股深沉、淩冽的幽香鑽入鼻腔。
縱然過去了一年,她的記憶也變得模糊,忘記了許多。
他們衣發裝束不同,性格談吐不同,但一個人的氣質總不會變。
“小十是你嗎?”她試探問道。
傅翊周微眯的黑眸裏滿是疑惑,良久才道:“胡言亂語,你哥說得對,你病得不輕。”
他松開手上的鉗制,語氣冷漠:“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
話雖是這麽說,但過了一陣子,他們又見面了。
而且見面的場合并不光明。
都察院王經歷的五十壽宴上,首輔之子夏長蔭送了一個唱昆曲的戲班子作賀禮。
因是同僚,沈廉攜兒女參宴。
開宴前,天色将暗。
各家府裏的小姐三兩作一團,瞥了沈鳶一眼,再捂嘴偷笑。
沈鳶早已習慣這樣的側目,一人往園子裏的偏僻處走去。
春夜寒涼,沈鳶行在鵝卵石鋪的路上,沿小道走,沒一會就走到了死角。
比人高的假山擋住視線,假山後是一堵牆。
正當沈鳶猶豫,是立在原地等宴席開始,還是原路返回時,她聽了女子的笑聲。
“她給寧殊哥哥提鞋都不配,怎麽還厚着臉皮霸着人家啊,我要是她,就主動退了這門親。”薛詩菱尖着嗓子道,語氣是不加遮掩的嫌棄。
“她應該一頭撞死才對,她活着不僅讓她家人蒙羞,也讓大家面上都難看。”
剛剛打照面時,相互還能裝得得體,這會子私下裏是一點都不掩飾對沈鳶的鄙夷。
沈鳶哽着嗓子,往道路旁的假山靠。
這種時候出去,各人臉上都不好看。
王經歷的女兒王蘭葶沒有附和,而是說:“這邊走,那裏是死路。”
薛詩菱跟着王蘭葶的指示,這裏是她家府邸。
“他們的婚事遲早要作罷,到時候還不是你嫁給寧殊。”王蘭葶道,她們的聲音越來越遠。
沈鳶咬緊下唇,原來大家都是這麽覺得。
她跟寧殊的關系如何了斷,也就看是她家和寧家誰先開這個口了。
她扶着假山,額頭倚靠在手背上發呆。可眼前假山石上的一個镂空,叫她看清了假山石後的景象。
假山石的阻擋後,還有一座八角亭。
亭中看身形坐着一男一女,男子正襟危坐,女子側過身,軟若無骨,半個身子摟着男子肩膀,親吻他的脖頸。
沈鳶驚得瞪大眼睛,當即捂住嘴巴。
這園子別有洞天,外面有薛詩菱等人堵着她,內裏又有這等淫靡之事。
她被困在中間,進出不得。
月照當空,園子內愈發安靜。
女子親吻的聲音明顯,似是連綿水滴不斷落入池中。
沈鳶聽得頭皮發麻,稍一瞥,就發現那正坐着的男子異常熟悉。
即使光線昏暗,但那輪廓她再清楚不過。
她挪不開眼,視線穿過假山洞,緊緊黏在那對正在纏綿的男女身上。
這不是前些日子威脅她的那人嗎。
耳邊仿佛回蕩着他的冷言冷語。“別再讓我看見你。”
頂着一張和蔣十伊分外相似的臉,冷峻無情,即使溫香軟玉在側,同樣看不出他有什麽表情。
怪不得他是覺得她想引他注意,故意纏着他呢。
原來是個有主的。
沈鳶內心輕嗤,剛要收回視線,那人如鷹隼般的目光便直直地看向她。
她呼吸一滞。
倚靠在他身上的女子雲鬓歪斜,只露側臉,仍舊埋在他鎖骨處,意亂情迷地扭着肩膀。
沈鳶只能看清那女子身着紫紅色裙裾,梳妝打扮來看像是個已成婚的少婦。
她目光坦然,迎上傅翊周的視線,随後嘴角勾笑,離開假山。
傅翊周扯開身上的虞娘,随後站起。
虞娘不滿,坐在凳上,理着肩頭的衣衫,“就這麽走了?”
“嗯。”
“下次什麽時候來?”
“下次來的時候來。”
“欸你!”虞娘猛拍石桌,他背影卻已拐進了假山內。
沈鳶出了月門,宴廳即将開席,戲臺上試敲的鑼鼓聲傳到了這兒。
只不過她剛走沒幾步,手臂就被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道拉走。
沈鳶反應過來時,後背狠狠撞在牆上,視線被傅翊周的胸膛牢牢擋住。
她偏過頭不去看他。
“你将才都看到了什麽?”傅翊周沉聲問,垂下眼睫看她。
還看到了什麽?
沈鳶視線一瞥,就看見他冷白皮膚上的數道紅痕。
可真會親,全集中鎖骨上方一點的脖頸處,被衣襟遮住,不仔細瞧根本看不出。
她對此并不陌生。
“管好你的嘴,倘若今天的事,讓我從別人的嘴裏聽到,我不會放過你。”
他死死盯着她,聲音沉靜,但威脅的意味十足。
沈鳶輕笑一聲,“誰認識你們,沒人稀得說你們。”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的心理素質能頑強到這種地步。
并不是人人都能成為那輿論中心的人物。
也并不是人人都能聽到議論自己的壞話,做到面不改色。
“最好是這樣。”傅翊周緊盯着她,不放過她臉上的任意一個表情。
宴席上,沈鳶和各部家的小姐們一桌。
她融入不進去,也并不打算融進去。
戲臺邊敲鑼打鼓,戲臺中花旦正在演唱。
她視線随意朝周圍的圓桌看去,除了都察院的官員,還有京城各衛所的一些人,傅翊周就坐在其中一桌。
幾重大門外,寧殊長身玉立,步履踏風而來,走向正中檐下的主桌。
同桌薛詩菱的眼神難得變得那麽柔情,似能滴出水來。
明明編排她的時候可不是這樣。
“我還以為他不來了。”薛詩菱視線追随着寧殊,直到他落座。她激動地抓着王蘭葶的衣袖,聲音有女孩子家的羞怯。
“我爹說他今天當值,故而來得遲了。”王蘭葶笑道,她視線則落在衛所侍衛的那一桌。
不知是否是因為寧殊來了的緣故,沈鳶原本只是覺得薛詩菱望過來的目光有得意,現在卻多了點恨意。
沈鳶坐不住,也吃不下,對身邊人說了句去登東,便離了座位。
回來時,她沿着園子外的巷道走,前頭正有一人,似乎是在等她。
“瑞寶。”寧殊輕喚。
沈鳶臉頰一皺,她聽不得他這麽叫他。
但她還是很快調整好表情,走到他跟前停住。
“有一陣子沒見到你,如何,過得還好麽?”寧殊展顏笑道。
每個人的氣質都是不同。
比如寧殊,他就是芝蘭玉樹般的翩翩公子,他的溫柔笑意讓人如沐春風。
而那個叫傅翊周的卻是裝得一副溫柔樣,時常讓她覺得,他隐忍下的模樣應是陰郁暴戾的。
沈鳶點頭,“整日在後宅,很是發悶,所以才跟着哥哥出來。”
“我問了子瑛,他說你會來,所以我下了值立刻就趕了來。”寧殊一笑,唇角處一豎直的梨渦就格外明顯。
子瑛是沈嘉麟的表字。
得知寧殊如此關切她的行蹤,但兩人之間似乎沒有任何可能了。
沈鳶心下更加酸澀。
“瑞寶,我會說服我爹。”
寧殊低垂着頭看她,她能看見他眼下的青線,是疲憊所致。
“你相信我。”
兩人站得近,但自始至終都沒有逾越。
聽了一晚上的冷嘲熱諷。
無視她的,譏笑她的,威脅她的。
寧殊溫柔的語氣,讓她的眼淚在眼眶打轉。
除了家裏人,好像也只有他,不在意外界的流言蜚語,會擔心她難受。
沈鳶張開雙臂,摟著寧殊的腰身,把臉貼在他胸膛的衣料中,甘松、蘇合的香氣沁人心脾,溫文爾雅的暖香,淡雅芬芳。
寧殊身體僵住,從未料想她會主動抱過來,他雙臂垂在身側,由她雙臂環繞腰身。
“謝謝你。除了我家人外,你對我最好了。”她聲音有點堵。
月色下,兩個不同方向的視線,集中在相擁兩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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