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好警察

第29章 好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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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聲勢浩大的開始調查了，死傷也比較嚴重，但是實際上，這個案子的壓力并不大。涉事的兩個組織已經直接有人去接洽了，一般來說，這種案子，他們會很快就推出幾個真的嫌疑人或者倒黴的替死鬼，方便警方盡快結案。

這次也不例外，基本就是每個人标注好位置和死因就行了，不大會兒就收集了需要的東西，做了現場記錄，約好隔天去鑒識科拿底片和需要的材料之後，現場辦案也基本結束了。

遺體分批裝入裹屍袋等着車子過來拉走，羽間出門外，看着大雪點了根煙：“啊——真煩啊，沒了這些極道組織，我們不知道要輕松多少倍。”

“是啊，還都添的大亂子。”星佳也要了一根點上：“等下還有車嗎，得送我回家。我什麽都沒帶，剛才別人把我放下就走了。”

“有，有的是。”羽間點了頭，然後回過頭要招呼人送星佳回家，那間酒吧裏面，忽然發生了巨大的爆炸，巨大的沖擊波迎面襲來，羽間條件反射的直接摟住了身邊的人，随後兩個人一起被帶着硝味的熱浪沖了出去。

是炸彈，一定有人放了，管道爆炸不會這麽大的威力，也不會有這麽大的硝的味道。

但是她沒什麽思考的餘地了，眼前一片漆黑，嘴裏滿是血腥味，胸腔疼得不行，大概率是肋骨骨折了，希望沒傷到內髒。之後她就失去了意識。

聖誕節零點的爆炸案都不用到早晨，當天夜裏就十分轟動的熱鬧起來了。一間酒吧，先是極道組織械鬥造成7死12傷，然後0點整威力巨大的炸彈爆炸，造成還在工作的警員9死5傷，五個傷者裏只有兩個在大門口的算是輕傷，後面好好養一下就會恢複健康，剩下三個都在ICU躺着。到25日晚上，9死變成了10死，還有兩個人在ICU，情況逐漸穩定，大概是能活下來的。

其中一個就是星佳，而那個到了醫院搶救無效的，是羽間。在危急關頭護住了她的羽間。

醒來之後，星佳的眼前還是很模糊，渾身都疼，呼吸的時候也格外的費力，喉嚨裏像是堵着什麽東西，憋屈的不行就算了，還疼的要死。

但是動都動不了，只能看着床前的人來來回回，耳鳴的聲音太大，他們說話也聽不到。清醒的時候簡直就是在地獄裏贖罪，她真的恨不得當場死過去才好，還有愛理——不知道昏迷多久了，28號中午的飛機啊，她還要去看愛理。

她表達不出來自己的情況，但是醫生很了解，大約是給了止痛針，她覺得好多了。逐漸恢複聽力視力，能動動手指溝通，已經是幾天後的事情，1月4日了。

外面的玻璃上，娜塔莉趴在那裏，正在看着她，發現了她的視線，趕緊跟她擺了擺手，她努力動了動手指就算打招呼了。這時候她的狀态總算是穩定了下來，讓她的喉嚨一直難受的不行的氣管插管終于可以拆掉了，拆了都還有異物感，并且也還是不能吃東西，只敢給一點點水。嘴都幹的爆皮了，但是不能就是不能。

護士在她旁邊給她讀病例，肋骨四根骨折，有一根很倒黴的刺傷了左肺，小腿被炸飛的木片劃傷，是深可見骨，幾乎把肌肉完全割裂的那種傷，其他倒還好，就是一些小傷了。并且也告知了她羽間犧牲的噩耗。

她只覺得惡心的想吐，自我厭惡的感覺再一次湧上來，要是我死掉了就好了，躺在這裏的是羽間該有多好。她怎麽值得一個腦子都不過就舍身救人的家夥去舍命救下來呢？

所以最後，她在意的事情只有一個了：“罪犯...”說話的聲音很小，嗓子像是刀刮一樣的疼，但是很遺憾，護士跟她搖頭：“抱歉，好像是還沒抓到。那個....前面那個械鬥案件已經結了，爆炸案還沒...”

啊，也不奇怪。萩原研二不也是這樣的嗎，依舊死的不明不白。

臉上有點癢，有點刺痛，護士用紙巾給她擦掉了眼淚：“宮警官，別哭，你臉上有小傷口，會痛的。”

哪裏抵得過身上和心裏的痛苦呢，她依舊在流眼淚，止都止不住。等到終于能說點話的時候，第一件事當然是給愛理打電話，隔着電話都聽到愛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她只能靜靜地聽着，等待喬安娜把愛理哄好，她才說：“抱歉....愛理....我沒去看你。”

“這種時候你還說這些幹什麽。”愛理又訓了一句，然後說：“你好好養傷，我問過好幾次醫生我的身體狀況，他說最近很穩定，我想回去看你。”

“不...”

“這可不聽你的。”愛理很堅決：“喬安娜已經辦理簽證了，姐姐，求你了，這次不要拒絕我。”

那自然是沒辦法拒絕的，畢竟她還在醫院躺着。隔天被送回了普通病房，別人也終于可以到病房裏看望她，娜塔莉輕輕握着她的手，試圖給她把輸液管裏的液體捂熱一點，紅着眼眶說：“喝了酒還那麽晚了，還要出去加班！你要是不去....”

但是旁邊也還有兩個警察，她看了一眼伊達航和松田，把剩下的話咽下去了。伊達沒說什麽，松田拍了拍她的肩膀：“人有親疏遠近，有這樣的想法并不奇怪。說來也有些...有些丢人啦，研二的事情，我也這樣想過。我總想，他還是個新人，那麽多老手為什麽不去，為什麽讓一個新人去做這件事？”

“......這次也一樣，我也想過，法醫科那麽多人，星佳雖然前不久拿了表彰，但是也不是什麽資歷很深很厲害的法醫，為什麽一定要她去呢？”

不是他們也會是別人，這樣的想法确實會有些卑劣，但是人就是這樣，沒有辦法改變的。星佳捏了捏娜塔莉的手：“很快我就會好起來了。”

娜塔莉稍微掀起一點被子，左腿的肌肉和右腿形成巨大的對比，即使被包裹着，但是上下還沒傷到的部位也是軟踏踏的，像是挂在骨頭的上一片布，而不是被骨頭支撐着的，結結實實的一條腿。

星佳還沒親眼看過自己的腿，她一直都平躺着，擦身也只能輕輕地反過來一點點，低頭都不能低太多，因為胸口也包的很嚴實，整個人都是硬的。但是別人看着真的有些恐怖，尤其是娜塔莉，她給星佳蓋上被子，又開始抹眼淚：“腿也能好起來嗎？”

“能的，我之前去問過了。”伊達航回答了她：“現在是肌肉組織受損嚴重，你別擔心。顏色都很粉嫩你看到了嗎？說明血供恢複得很好。”

哄完了女朋友，伊達航轉頭看向星佳：“這次案子，廳裏懷疑跟當初那個害死研二的家夥是一個人，炸彈的成分分析做過了，構成差不多的。只不過酒吧這個沒有定時裝置，只有遙控裝置，總之爆炸的時候，那個家夥一定也不太遠，就在那附近。”

抓不到人說啥都沒用，那間酒吧在港區還算繁華的地方，還好兩邊都是夜裏不開門的店鋪，沒有波及到普通人。

案子熱度逐漸過去了，除了被害人和親屬們，幾乎沒什麽人關注了。到了二月中旬，星佳才被允許出院看看，并且還得承諾當天就回來。出去倒也不是別的事，就是去羽間家裏拜訪一下。

羽間是個從警多年的警官了，兒子也有十歲大了，還有個小女兒只有六歲，他太太精神還是不太好，看到星佳來拜訪，臉色更差了，只呆呆地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客廳到裏面去了。

本來就很沉默的客廳更沉默了，星佳小聲的對還算懂事的小男孩說：“對不起....那個，你去看看你媽媽吧，可以嗎？”

小男孩點了點頭，然後給星佳杯子裏續上了茶水：“雖然也想過不好的事情，但是，錯的是那個罪犯，不是你。而且....而且那樣的爆炸，爸爸他沒有護着你，也不見得一定會好好地。所以，你別自責，要快點好起來，做個好警察才行。”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星佳不是個好警察。

她深吸了一口氣，眼淚直接就流了下來，胸口也很痛，還有些呼吸不過來，她捂着心口，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裏面攪動，疼的她都呼吸不過來了。

這實在是不太行，松田立馬跟裏面喊了一聲：“打擾了——羽間太太！這家夥不太好，我先送她回醫院了！”說完就推着輪椅跑了，把人小心翼翼帶上車，收好輪椅，一路飙車回到醫院，剛才還有點過呼吸症狀的星佳已經恢複很多了，回到病床上，護士給她戴上了氧氣面罩：“還沒完全康複，稍微給點氧應該會舒服一點。”

護士離開之後，星佳緊緊的抓住了松田的手腕：“陣平——陣平——我，我不是個好警察啊。”

“怎麽會呢，你不是好警察，都不會受傷才對，那個時候，你應該在家睡覺呢。”松田陣平顯然誤會了她的意思，平時星佳就想着升職搞錢做大官，做事也是官僚氣息很重，格外重視明哲保身，明顯有亂子的案子也是能糊弄就糊弄，去年一年，跟着伊達航四個人又去處理了幾個知道的“俱樂部”據點，星佳的作用更像是限制他們行動的限制器，當初特殊一系的人重點關照的人是帶頭的伊達航，後續溝通多的卻是星佳。

兩撥人的平衡是靠着星佳達成的。

可是星佳說的并不是這個事，是跟誰都無法說出口的痛苦和自我厭惡。說與工作裏的好友們聽，她隔天就得被抓，說與琴酒或者伏特加這兩個知道她身份的？得到的恐怕只有嘲笑和他們的懷疑，這是當然的——他們當然會懷疑一個對自己的另一重身份起了異心的家夥。

她抓着松田的手腕，又流下了眼淚：“....可我，真的不是好警察，也做不成好警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