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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萬字更新

寄人籬下

***

西門被姜艾一哄,心裏自然又舒服起來,連帶也乖起來。姜艾跟他告辭,他也沒多說什麽話,只是沉聲道:“保重。”

只是剛擡腳要走,卻又有不速之客上門來。

天還沒亮,這一晚上,先是救溫小紅,又遭遇了那吃人心的怪物,後又探究了半夜這龍泉寺,一連上連軸轉,結果還有不長眼的又來。

姜艾不爽,臉色已陰沉了下來。

那是一陣蹒跚的腳步聲,每一步都異常的艱難,伴随着噠咔噠咔的聲音,好似是骨頭馬上要散架似得。

姜艾實在是懶得在這裏等着那玩意進來,便直接出去自己看看來者何人。

來者是一具骷髅。

這骷髅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妖氣,此刻正纏繞在這骷髅的骨節處,支撐這它一步一步的走路,它是個骷髅架子,沒有皮肉裹着,每走一步,渾身的骨頭都顫動,它們擠壓、碰撞,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這妖怪,根本就沒有一戰之力,亦或者說,它能來這裏,已很是不容易。

姜艾愣了愣。

她已經聞到了這骷髅身上的妖氣,這味道她是聞過的,就在那珠光寶氣閣的閣樓之中。

這是那一具……寶石骷髅。

他身上那些珍珠、翡翠、鴿血紅、金剛石,被摘了大半,又留下一些,不倫不類的裝飾着。脖子上一串珍珠的三層項鏈,随着它的動作一下一下的晃蕩,與它的骨頭碰撞,敲擊出并不清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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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怎麽會出現在黃石鎮呢?

它又為什麽會來到這龍泉寺呢?是為了它生前的摯友麽?

那一雙黑洞洞的眼窩之內并無眼珠,于是它好像也看不見姜艾似的,一步一步的從她身邊走過,姜艾抿着嘴看着他,只覺得心中很不是滋味,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不要說話,又該說點什麽。

那寶石骷髅就跨進了龍泉寺的門。

姜艾回頭去看,只見它那淡薄的妖氣,進了門之後竟是立刻就撐不住了,随着一陣風吹就散了,骷髅沒了妖氣護體,嘩啦碎成了一堆白骨,堆在了龍泉寺之內。

它……是撐着自己最後一口妖氣,來見自己的摯友麽?

姜艾忽然想,大金鵬王在僧人死後将他用玉棺封起,是不是也存着一份心思,覺得百年之後可再相見,到時恩怨以了,他們二人又宛如初見了麽?

只可惜,錯過的就只是那麽一刻鐘。

西門吹雪道:“他正是那僧口中的大金鵬王。”

姜艾嘆了口氣,道:“是吧。”

西門吹雪盯着那堆白骨看了片刻,忽嗤笑了一聲,道:“生前害人至此,死後仇恨焉可平複?”

他說的對,大金鵬王如此偏執自大,生前将僧人磋磨致死,即使他死後他追悔莫及,可後悔又有什麽用?難道後悔、心碎就是可以是他被原諒的理由麽?

僧人丢的只是命,而他的心卻碎了——要是有人能講出這話,這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只是這寶石骷髅失蹤良久,怎麽會出現在這黃石鎮之內呢?黃石鎮與山西離得可不近,就這寶石骷髅這點可憐的妖氣,走出山西都不夠用的。

而且它身上那些價值連城的寶石,又是誰給扒下來的呢?

正思索間,忽然有人出現了。

此人身着一襲黑衣,上有金銀線點綴,她的步子婀娜,衣服上的點點光芒也随着她的步子閃動。她個頭不高,長相卻是極美,一雙含情目羞羞怯怯。此人正是上官丹鳳。

姜艾當時救下上官丹鳳,為的乃是讓她幫着幹些事情。因此平日裏與她也不怎麽相處。

上回叫她盯着封黎之後,二人再沒見過,她也并不知姜艾的行蹤,怎麽會出現在黃石鎮呢?

除非是……封黎在此。

姜艾還未說話,丹鳳便先問道:“姜……你怎會在此處?”

她本就是一個很溫柔的女孩子,即使做了吸血鬼,那種江南女子柔軟的調子卻還是讓她顯得很無害。

姜艾道:“……我有些事情,倒是你,怎麽也在這裏?”

她不願把自己的事情告訴丹鳳,丹鳳那一雙含情美目之中便帶上了星星點點的幽怨。她被姜艾所救,又是姜艾教她如何捕獵,心中自然對她生出了幾分依賴,只是姜艾去總是一副不鹹不淡的模樣。

雖然心中有淡淡的愁怨,但她卻不是那等不講理、胡攪蠻纏的人,聽見姜艾問她,立刻便回答道:“那封黎…夫人,此刻正在鎮子之中。”

姜艾聞言,皺起了眉,道:“她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那封黎色厲內茬,不是個有主意的人,怎麽會不在信湖呆着,跑來這黃石鎮呢?再者,這黃石鎮又有什麽東西吸引着她來呢?

丹鳳道:“你毀去封府之後,封黎沒有幾個錢,捉襟見肘,便拿着一點私藏去投奔親戚了。”

封老太爺有個妹妹,這妹妹自就是封黎的姑母,這位姑母當年嫁了一個京師镖局的镖頭,這镖局門庭冷落,還趕不上封府的這點風光,封老太爺自是不屑的結交,與這位姑母之間的關系也漸漸就淡了。

後來這镖局在江湖中也有了些許名聲,只是那時候,封黎封熹一個嫁了山西珠光寶氣閣的閣主,一個嫁了蘇家莊的少主,封家正是得意的時候,哪裏看得上一個小小镖局,所以也不怎麽來往。

這镖局字號為永興,這位姑母嫁的丈夫名叫李溫。

就是那個被霍休燒死在茶室之中的倒黴催的總镖頭,姜艾就是在調查他的死的時候,認識了展昭。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封黎自己立不起來,又跑到李家去求這位姑母,想要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了。

只是李家與她又有什麽親近關系?

雖說她的姑母正是現在的李家老太太,可是封家慣來捧高踩低,幾十年不和人家來往,此時此刻又跑來哭求人家,人家又憑什麽幫你呢?

封黎還真的有辦法。

她一路北上京師,自是會路過山西,便悄悄的潛回了珠光寶氣閣,想要搜刮一點金銀出來。

闫鐵珊、霍天青雙死,珠光寶氣閣就是快肥肉,早被江湖上的人不知刮了幾遍,連院子裏栽種的名貴樹種都被挖走了。

封黎越看,越膽戰心驚。她當日要是還留在珠光寶氣閣,要麽被人殺了,要麽就被人擄走!所以也愈發的覺得自己前去投靠李家是個正确的選擇。雖說會寄人籬下,受人白眼,可……好歹也算是個安身之處。

可是在珠光寶氣閣裏摸不出金銀來,姑母肯認她麽?

她又把閣裏摸了一遍,這回她摸到那間小閣樓去了。

這一回算是她運氣好。

封黎膽子不大,見不得死人,但是這一回為了生計,卻也不得不幹這種腌臜事情,分了兩個容器,一個小匣子裏裝滿寶石,當做給姑母的見面禮,大箱子裏連帶着這骨架一起扔進去,把分量撐起來,也得替自己在姑母面前壯壯聲勢。

這大箱子乃是當世最有名的“賽魯班”朱停的手筆,若無鑰匙,絕對是開啓不了的,木頭箱子中間,還夾着一層薄薄的鎖子甲一樣的東西,刀劍不入。

靠着這兩個箱子,她成功的留在了李家。

她去拜訪時,李溫死了還沒多久,老太太臉上卻沒多少難過的神色。封黎對這個當然也心中明白的很,多年的夫妻,即使不成仇,心裏肯定也早就沒什麽感情了。

只是後來,卻發覺事情并沒有那麽簡單。

因為小李镖頭的小兒子死了。

永興镖局在江湖上跑了這麽多年,名頭有,錢財也有,于是便有土匪盯上了他家,綁了他家的小公子,開出了三萬兩白銀的天價。李溫苦了半輩子,舍不得錢,便硬拖着沒給。

那一夥土匪也不是吃素的,割了這小孩的耳朵給送回來了。

小李镖頭以死相逼,老太太披頭散發大哭大鬧,終于讓李溫松了口,用三萬兩白銀換回一個一只耳的孫子。封黎後來能在李家住下,也是因為這三萬兩銀子實在太傷,李家的确沒什麽錢了,才看在那一匣子珠寶的份上給了封黎一間偏房住。

後來,李溫就被燒死了。

然後封黎來了沒幾天,這少了一只耳朵的小孩子,也捱不過高燒,兩腿一蹬,跟着爺爺去了。

小李镖頭雖然有好幾個孩子,可他唯獨只喜歡小兒子,孩子一下死了,自是悲痛欲絕,看到自家的宅子,便想起兒子的音容笑貌,實在是被折磨的難受不已,镖局的生意也不要了,舉家回了老家。

李家就是從黃石鎮不遠的縣裏出來的,縣上還留着祖宅。

封黎自然也就跟着過來了。

老太太死了孫子,也變得神神叨叨的,只說着孫子那麽小,還沒娶上媳婦就死了,實在是可憐,所以她一定要給孫子找個伴兒,在底下也能有個家。

這就是要配陰婚的意思了。

小李镖頭雖然不信這些,但是有些事情如果關系到了自己最心愛的小兒子,自然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他素來有些門路,便找上了黃石鎮的阿彩姐。

只是幾回下來,都沒挑上合适的女屍,這一次已是第三次了,他是在是不想自己動身來看了,便叫封黎來相看。

按道理說,封黎是他的表姐,又是客人,他這樣使喚,自然很是失禮。可封黎丈夫死了,娘家人也死絕了,被欺負欺負又怎麽樣,還不是得受着?再加上老太太不置可否,這件事便落在了封黎的頭上。

這也正是她此刻會在黃石鎮上的緣由。

交易

***

聽丹鳳說完,姜艾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這封黎還當真是個菟絲花,看着厲害,實則沒了人依附立刻就要完。她自封家被毀之後,估計也沒少受人白眼,此刻去找她,自是最好,威逼利誘一通,也不怕她不聽話。

正欲叫丹鳳帶路,卻聽見一陣慌慌張張的腳步聲。

丹鳳一聽,便輕輕道:“是封黎。”

她解釋道:“她雖然心中害怕這骷髅,可是裝着骷髅的大箱子卻是她立身保命的根本,時刻都要帶在身邊,魔怔了一般。”

也是,她好歹也不算太笨,沒有一次性把自己的身家全都給了李家,只是李家收了她的禮,仍觊觎着這大箱子裏的財寶,故而封黎才會瘋魔一般的看護着這個箱子。

若是讓李家人把箱子裏的財寶都拿去了,那封黎的命運會如何,可就說不準了。

這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奇妙,封黎明明知道李家對她沒安好心,只是像餓狼一樣盯着她手上的肉,但她卻又沒勇氣、沒膽量離開這個庇護,因為她覺得離開之後她會比現在還慘十倍。

這樣懦弱的女人,卻也敢在有恃無恐的情況下虐待自己丈夫的侍妾們。

姜艾雙手抱胸,等着封黎出現。丹鳳卻在此時與她告辭,說是許久未曾進食,有些難受了。

姜艾便随口說道:“那就去李家吧,那小李镖頭不是心疼兒子麽,正好下去陪陪吧。”

這李家又是什麽好貨色,新鮮的女屍,死了還沒幾天,小李镖頭這種跑江湖的能不知道怎麽來的麽?裝作不明白一樣的挑挑撿撿。

丹鳳笑了笑,嗔道:“你就使喚我吧。”

說完,便朝她行了一禮,娉娉婷婷的走了。

很快,封黎就從轉角處出現了。

她的身上,已經不再穿缂絲做的衣裳了,而她手上,也已經不再帶着那一塊羊脂玉的扳指了。富貴離她遠去後,她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本來保養的很不錯的皮膚也變得蠟黃起來。

她神色慌張,行色匆匆,不住的左右張望着,手中緊握着一把短刃。封家的人身上都帶着功夫,雖說她的功夫不至于有多好,但帶着刀卻總能讓人安心一些。

轉過街角來,封黎一擡頭,竟然被吓得尖叫出來。

女人的尖利叫聲,好似一根針似的,把夜空都能刺破。姜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一張驚恐和仇恨交加的臉,十分不懷好意的說了一句:“封二娘,好久不見啊。”

聽見這聲音,封黎渾身都忍不住的顫抖了起來。她本是一個很驕傲的人,可是她卻實在是被這魔女給弄怕了,此刻忽然被她一吓,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見她并不說話,姜艾便故意道:“怎麽?不記得我啦?”

怎麽可能。

封黎就算是把她爹娘長什麽樣都忘了,也絕不會忘記這魔女的樣貌的。

她那一雙該死的眼睛裏,分明就流露着惡意又愉快的光芒,好像看見她的磋磨就讓她很開心似得!

她……她輕易就把她藏了那麽多年的秘密給揭開,又……又那樣輕易的把她的家給毀了!

封黎努力的恢複鎮定,勉強道:“你……你又來找我做什麽?”

……難道你害我還不夠麽!

這話封黎忍着沒有說出口,因為這話若是說出來,總顯得她自己落了下風。

姜艾明知故問道:“你不在信湖呆着,跑來這地方做什麽?”

封黎冷笑道:“與你何幹。”

姜艾笑了笑,并不生氣,只是氣她道:“怎麽與我無關,你若好過,我便不會高興。”

封黎咬牙道:“如今我這般落魄,你可滿意?”

姜艾随口道:“還行。”

封黎便道:“好……好,三娘還真是好運氣,人死了,還有人替她打點這許多,連我只說幾句風涼話,你都要這般報複我。”

姜艾哼了一聲,道:“你羨慕她這運氣?不如你也被打上二十年,然後再死上一死,身後事我也可替你張羅。”

封黎臉色慘白,便不多說話了。

其實她陷入如今的境地,倒也不能說完全是姜艾從中作梗。她性子懦弱,仗着身份作威作福可以,可是叫她自己立起來卻不行。

封府的老太爺分明是叫老鼠吃掉的,老鼠精一除,即使姜艾不把這些錢莊、綢緞莊毀去,以封黎這種性子,也保不住多久。

但是她自己卻不會想到這一層,人活在世上,遭遇了變故,總得找一個去恨方才安心,姜艾便是她恨的這人。

但姜艾才不在乎這些,這世上恨她的人多了去了,她封黎能排老幾?若不是因為她姓封,姜艾才懶得跟她多費口舌。

如今她受夠了磋磨,想必也會更好說話一些。

姜艾便開口道:“你好似是投奔了李家。”

封黎心中一跳,忍不住細看那魔女的臉色,她在李家過得雖然很不容易,但過得不容易總比一個人孤苦伶仃、死都不知道死在哪裏的好。那魔女如今提起了李家,顯然是知道她的動向的。

她……她難道是想……?

封黎便勉強拉下臉來,示弱道:“我……我如今也并不好過,你難道還不開心?”

姜艾随口道:“李家嘛,給自己家的小孫子配陰魂,這麽心疼小孫子,何不自己下去照看?”

封黎瞬間拔高音量,道:“你!你要動李家?!”

姜艾挑眉道:“怎麽,不可以麽?”

封黎死死的盯着她看,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麽,只是這魔女神色如常,甚至都沒有什麽愉快的表情流露出來,好似她要殺人不過是一件平平常常的事情,犯不上頭疼,也說不上高興。

于是她就半晌未曾開口。

心中的恨意像是漲潮的潮水一樣沖刷着她的身體,讓她忍不住發起抖來,上下牙緊緊的咬在一起,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她很怕……她怕她的牙關一松開,就要忍不住用最惡毒、最惡心的話去詛咒她、辱罵她,可是她不能這麽做,因為這麽做她或許會死。

這魔女最可恨的地方,不就在于她的強大麽?

因為強大……所以她可以為所欲為,無需看任何人的臉色,因為強大,她身邊的男人……甚至可以回回不同。

若是她也可以……可以這麽強大,還何須要捏着鼻子寄人籬下呢?

封黎心中的惡念,是壓也壓不住,她近乎全力,才沒罵出來,只是若不給姜艾找一些不痛快,她非得活活怄死不可。

于是,她便對着西門吹雪大聲的說:“你可知道,這位姜小姐,不僅與你糾纏,還與開封府的禦貓展昭來往甚密。公子,你若是不想給自己攬個綠帽子,最好還是小心些吧!”

她的想象力也的确很是匮乏。

折辱一個女人,只能從男女關系的角度上去折辱;惹怒一個男人,也只會用綠帽子這個詞去挑撥。

西門吹雪冷冷的目光便慢慢的移到了封黎臉上,他冷笑了一聲,道:“她非我妻,與誰相交,何故問我。”

他雖然心中不喜展昭,但他難道看起來是個傻的?受這女人一句挑撥就要變了臉色。

更何況,他得了姜艾的定情信物,但展昭沒有。

西門吹雪冷笑道:“蠢笨。”

說的是封黎,面對姜艾,竟看不出她根本就不是一個普通女人,不在意名聲的好壞。

封黎的臉色便不怎麽好。

她轉而對姜艾道:“你就非要毀了我……我的一切麽!”

姜艾笑了一聲,道:“自然不是。”

她的雙眼之中忽然放出一種奇異的光彩來,低聲引誘道:“你身上帶着金銀,卻還是要拱手讓人,在別人臉色下過活,難道你就甘心?”

封黎不說話。

姜艾接着道:“你是不是在想,如果能像我這樣強大,你便可以随心所欲,再也不用受別人的氣了?”

封黎的心頭忽然突突的跳了起來,她被看穿了!她心中對這魔女的嫉妒和羨慕已經被她看出來了!她羞憤交加,簡直想立刻轉身逃跑,可是她的話裏又帶着那樣甜蜜的誘惑,讓她……

讓她忍不住鬼使神差的問道:“你……你說這個,是什麽意思?”

姜艾一笑,道:“自然是想幫你一把。”

封黎不肯相信這等好事居然會落在她頭上,便冷笑一聲,道:“你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姜艾眨了一下眼睛,笑意更濃,道:“我不是人,你該明白吧。”

封黎閉口不言。

姜艾道:“但我乃是從人轉化而來,我也知道如何把人轉化為妖。”

封黎忍不住道:“你……你想要做什麽?”

姜艾收斂了笑意,道:“幫我做件事,做成了,我便如你所願。”

她其實是非常狠的,先斷了封黎後路,李家已不可能安好無損,封黎只能聽她的。

封黎道:“……你要我做什麽事。”

姜艾道:“我聽說,蘇永林的母親那幾日因為回了娘家,所以躲過了一劫,所以蘇家人的後事都是她半張羅的,這幾日好似快到蘇永林的忌日了,這老太太會去給兒子上墳,我要你當着她的面,把蘇永林的屍體一把火給燒了,事情鬧得越大越好。”

封黎的雙眼便瞪大了。

她尖叫道:“你……你說什麽?!”

姜艾冷冷道:“難道你還沒有聽清楚麽?”

封黎道:“蘇永林的老母,乃是東北楊氏三刀的姑奶奶,那地方的人極敬重姑奶奶,每年她回萍水鎮時,這楊氏三兄弟都要陪伴左右,你叫我去燒了蘇永林的墳,就是叫我觸怒這楊氏三刀!”

楊氏三刀的名頭可不小,他們住在中原最北的極寒之地,那地方的人多是心性堅忍,這三人組成的楊氏三刀陣法,不知有多少英雄豪傑喪命其中。前段時間還殺了許多青衣樓的餘孽,一時之間風頭無量。

這種事情,姜艾要是沒打聽清楚,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卻只淡淡道:“我是讓你把蘇永林的屍體掘出來燒了,不是叫你把他的墳頭燒了。”

封黎冷笑說:“我瘋了才會去做這事!”

姜艾道:“富貴險中求,這道理你難道不懂麽?”

她當然不懂,這種懦弱的人怎麽會動。這種懦弱、畏首畏尾雖然讓她在某些方面很好拿捏,可是你若想讓她去做危險的事情,卻是很有難度的。

要不是她的身份天然就占着一份理,姜艾才懶得跟她多費這些口舌。

她答應封熹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的丈夫是一個怎麽樣禽獸不如、死了活該的玩意兒,那她就要把這件事情漂漂亮亮的做好。

只是這件事即使做成了,難道一切就會朝着好的方向去了麽?這天下有多少男人打老婆,又有多少男人對這件事心照不宣?

他們不會注意道封熹失貞是因為她有一個禽獸不如的爹,而只會注意到封熹給蘇永林帶了綠帽子。天下人的唾沫罵的是蘇永林還是封熹,還真不一定。

從古至今,這綠帽子一詞,就是男人的肺管子。戳不得、動不得。

說不定還會有很多人會說蘇永林就該動手,這般奇恥大辱,不打不是男人。

姜艾冷哼了一聲。

老婆遇到了多少磋磨都不打緊,他們可是被帶了綠帽子啊!

這種男人,就該敲打敲打。

管天下人怎麽說怎麽罵,他們總歸會知道,打老婆是吧,有恃無恐是吧,小心老婆趁你睡着把你的腦袋給剁下來。

封熹逆來順受之時,換個美名,可美名能替她分擔什麽,她丈夫的拳頭會少一些麽?她心中的痛苦會少一些麽?

倒是當了毒婦的那一天,說不定是她這輩子最暢快的一天呢!一個令人膽寒的惡婦一定比一個逆來順受的淑女要活的自在。

想到這裏,姜艾便不再顧慮這事情若真曝光出來之後會有什麽效果。

見封黎一副臉色鐵青的模樣,她便有些諷刺似的笑了笑,道:“你怕什麽?我既然叫你幫我做事,自然會讓你辦成。”

封黎冷笑一聲,道:“難道你認為我一個人,可以敵得過那楊氏三刀?”

楊家那樣敬重姑奶奶,她要是把姑奶奶兒子的墳給掘了,就相當于是照着楊家三兄弟的臉上抽了一巴掌,這樣的奇恥大辱,他們一定不會放過她,追到天涯海角,楊氏三刀也一定會要她的項上人頭!

封黎雖然對姜艾開出的條件很是心動,卻實在是被這件事吓到了。

她冷笑道:“我辦不成這件事,還請你另找高明吧!”

說着,轉身欲走。

姜艾懶懶道:“楊氏三刀又算什麽東西,讓你勝過他們難道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麽?”

她能把人變成妖,還有什麽做不到的?

封黎便停住了腳步,語氣晦暗不明道:“……你要做什麽?”

姜艾淡淡道:“我已經把我的影子混入你的影子裏了。”

封黎一愣。

“影子”對任何人來說都是稀松平常的東西,只是這魔女卻可以駕馭影子,封黎在封府之時,就是被她的黑影捆的結結實實,後來封府之內發出的巨響,也是她的黑影所致。

這是一種,人類不可能擁有的強大異能。這也是一種誘惑,就好像是盲人擁有了三天光明,瘸子擁有了一雙健全的腿一樣,只要體會過了,就絕不可能放的下。

姜艾這樣誘惑人心的女妖,對這樣的事,自然輕車熟路的很。

忽然有一縷黑影緩緩的爬上了封黎的手,她有些害怕的縮了一下,又強行鎮定下來。那黑影相當的溫順,一直不停的蹭着她的手指。

封黎看了一看姜艾,她臉上仍是一副看不出情緒的樣子,不知在想什麽。

封黎試探性的伸出了手揮了一下,黑影化針,朝着姜艾飛馳而去,姜艾眼睛都不眨一下,伸手擋開了那些黑影。

她道:“怎麽樣,現在你可信了?”

封黎還有些不可置信,她又揮了好幾下手,黑影在她指尖溫順纏繞,好似真的以認她為主一般,随她心情,化為刀劍暗器,随手擲出,沒有半點問題。

這種速度和力道,絕對是她自己無法達到的……亦或者說,這世上其實根本沒有人能擋得住這樣的一擊,即使是號稱靈犀一指的陸小鳳,也難以招架,更別說那勞什子楊氏三刀了。

她剛剛還十分畏懼那楊氏三刀,此刻卻開始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了。

封黎自身武功,不過平平。在江湖上說是三流都有些勉強,合成體會過這樣的感覺,頓時整個人都有些興奮。只是挨着姜艾在此,不好表現的太厲害。

她笑了笑,道:“你倒是對三娘的事情真的很上心,她都死了三年了,你與她非親非故,居然還想着替她讨回公道。”

姜艾淡淡道:“這是她生前拜托我的事情。”

封黎道:“沒想到三娘竟然恨蘇永林至此,她都殺了蘇永林,竟還要把他挫骨揚灰。”

姜艾道:“一個人若是也虐待你二十年,你看看你恨不恨他。”

封黎臉色一白,不說話了。

她自是想起了那些被她虐待的侍妾們,好在那些小蹄子們一個個都死了,那霍天青也算幹了件人事。

像封黎這種人,是不可能真心悔過的。

她又問:“若我做到了,你真的肯信守承諾?”

姜艾淡淡道:“你沒有退路。”

她已經懶得與封黎多廢話了,這句話就是在威脅于她,若她不答應,那她現在就可以殺了她。

說到底,這件事并不是只有封黎去才行,只是若是封黎可以去更好而已。

封黎呼吸一窒,沒有說話,告辭轉身走了。

她的确是沒有退路的,而且姜艾開出的條件實在是過于誘人,她舍不得放棄。

見她走遠,姜艾收回了目光,冷哼了一聲。

西門吹雪道:“你是信守承諾之人麽?”

姜艾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忽笑了笑,道:“這也得分人。”

像封黎這樣的人,變成吸血鬼之後,說不定能幹出和石觀音一樣的事情,姜艾又不傻,怎麽可能如她所願。

她之前,不也這麽騙過霍天青麽?說到底她又不是人類,才不講究那些條條框框,怎麽舒服怎麽來。

封黎想變成吸血鬼作威作福,當然是連門都沒有,姜艾用完她,肯定立刻要扔。

至于那黑影,不過暫時借給她罷了,那黑影裏面融了姜艾的一滴血,故而即使離開了姜艾,也能有些作用,缺點确實長久不了。

估計在封黎鬥完楊氏三刀之後,就會失效。

相比之下,她贈與西門吹雪的那一串黑影所制的手鏈,才更實用。

西門忽然道:“那我呢?”

姜艾一愣,一時之間沒明白他的意思。

她又沒有對西門承諾什麽,為何他會有此一問?

西門吹雪那一雙黑眸卻是極其認真的盯着她看,好似聽不見她的回答就不肯罷休似的。

他有時候也是一個有些執拗的人。

姜艾忍不住笑了,道:“我何時騙過你?”

西門吹雪眼中便閃過一絲溫柔之色,道:“好。”

既已定情,那便再無顧慮。

他道:“萬梅山莊的燈,夜夜皆亮。”

姜艾道:“我知道。”

西門吹雪又道:“明年三月,梅酒新釀。”

姜艾道:“我又不能吃人類的食物。”

西門吹雪輕輕的哼笑了一下,低低的說:“你能吃我。”

他說起情話來,總是這般又奇怪、又真誠的模樣。那一雙清明的黑眸之中,甚至都沒有一點點的羞澀,仿佛這話很正常似得。

姜艾不答,只是笑了笑,道:“走吧。”

西門吹雪該走了,而姜艾也算是大致解決了封熹的事情,現在應該抓緊時間去找阿爾了。

二人便帶着溫小紅,慢慢的在黃石鎮的路上走着。

西門吹雪目不斜視,嘴角卻有些微微的上揚着,好似心情很好的樣子。他本就是個英俊的人,如今褪去了那種凜冽的冷意,更是有種出塵的氣質,就連溫小紅都忍不住的偷看他幾眼。

最後

***

只是走到鎮口,二人的臉色卻皆是一變,好似是看見了什麽變故。

鎮子外面,是一片幹涸的鹽堿地,只在不遠處,有一刻光禿禿的枯樹,那樹早就死了,只餘下樹幹與樹枝,其上有烏鴉尖叫,好不蕭瑟。

姜艾進鎮之時,就看見了這棵枯樹。

只是現在,那枯樹之上,倒吊着一個人。那人的一只腳被繩索挂在樹枝之上,一晃一晃,她的左右肋都被刀子穿刺了,血順着她的手往下滴,一串一串的落在鹽堿地之中。

這個人,姜艾認識。

是……上官丹鳳。

她的瞳孔幾乎是立刻就縮了一下,大腦轟的一下子炸裂開來,她一句話也沒說,幾步上前,去看丹鳳。

丹鳳已死。

她的左右肋,是被沾滿了水銀的毒刃所穿刺的。

姜艾臉色很差的盯着丹鳳看。

她與上官丹鳳之間,并沒有多麽深厚的感情,但要說一點感情都無,那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而且重點是,殺了丹鳳的人是誰。

還能是誰,她不用猜都知道。

殺了自己身邊的人來報複她……不是那懦弱的可笑、又惡毒的可怕的阿爾又是誰呢?

忽有一陣風吹過。丹鳳的屍首在這陣風之中化為了齑粉,她身上穿着的,還是那家她自己很喜歡的黑衣服,這衣服并非吸血鬼的妖氣所化,故而此刻不會随風散去。

她屍首化作的那些砂礫簌簌的落地,又被風吹走了,只餘下一件黑衣服軟趴趴的堆在地上。

姜艾的拳頭,已緊緊的握了起來。

她忽然感覺渾身一陣陣的發冷,好似回到了還是人類的時候。

阿爾找到她了,這已經不是一個可能,這就是現實,沒有僥幸!

那……西門吹雪呢?展昭呢?他們…他們會不會也被阿爾發現了,因為和她走的太近所以……

她的雙眼驟然變紅。

她必須盡快找到阿爾,否則叫他查探清楚這些真的與她熟識的人們,後果不堪設想。

狗日的東西!

挨上這種腦子有病的家夥,她真的恨的牙齒都打顫,阿爾的心上人為了救姜艾而死,她也的确因為此事很愧疚,可這是這挨天殺的神經病追着她暗算的理由麽?!這是她姜家人慘死的理由麽?這是上官丹鳳該死的理由麽!

他膽小如鼠,又扭曲至此,畏懼姜艾的鋒芒,就拐彎抹角的暗算她、暗算她身邊的人。

讓她抓住阿爾,她一定會把他的皮給剝下來!

西門吹雪忽低聲喝道:“姜艾!你怎麽樣?”

女妖擡頭。

西門吹雪一怔。

女妖的雙眼是赤紅色,其中滿是野獸一般的狠戾。她的牙緊緊咬着,好似已經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西門吹雪忽然伸手抱住了她。

他道:“姜艾,冷靜!”

回答他的是頸後一痛。

西門吹雪的眼神幾乎立刻就渙散了,他努力睜開眼,只看見姜艾那一雙冷冰冰的紅色眼睛。

她說:“我不會再回萬梅山莊了。”

至少,在把阿爾的皮剝下來至少,她不會再心存僥幸了。

這是西門吹雪聽到姜艾說的最後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說好的30個幣的交易!!!

這卷結束啦,下一卷開個番外卷,講講獨守空閨的西門子貓貓還有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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