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太子失蹤

連綿細雨下了好幾天,青磚石子鋪就的地面沁出微薄水珠,垂檐墜挂的雨幕滴落成串,清脆的響聲交織成無節奏的樂譜,攪的人這幾日都不得安寧。

路雨從小丫鬟手中接過藥碗,揮退了旁人,望着沉重的紅木雕門,一口渾濁之氣自胸口吐出。

“咳咳”沉悶的咳嗽聲似被壓抑到了極點,聽着那蒼白痛苦的聲音,路雨不禁搖頭嘆氣。

前陣子馬太醫已經勸誡過他不能再讓皇上如此煩勞了,皇上的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這些年邊域地區大小戰争不斷,關河一帶年年顆粒不收,民怨載道,撥發的官銀卻是一個子也未落到下面。

官官相護,這其中千絲萬縷的關系豈是一時間能抽離的。皇上煩,身心疲憊不說,後宮中的那檔子事也不讓他安生,這身子也是一拖再拖,拖成了勞累成疾。

“怎麽端着碗不進來?”內閣中傳來沙啞的問話,把他從浮想聯翩中拉了回來,趕緊端了藥碗從側拱門處進入。

昏暗的光線籠罩了整個房間,東翟影身披九爪金龍黃色披風,埋頭揮毫處理桌上的诤谏。

路雨把碗輕放在木桌上,輕言道:“皇上,藥膳堂給您把藥送過來了,趁熱喝了吧。”

“嗯。”淡淡的應答聲,一股子猛烈的咳嗽聲再次充斥了豪華大殿,空蕩的語音缭繞房梁。路雨聽的心一滞,眉頭不禁皺起:怎麽咳的越來越兇猛了?馬太醫的藥都沒有效果了嗎?

候了半天也沒見皇上擡起頭來,路雨大了膽子壓低聲音問道:“皇上,今夜可翻牌子?”

手中的筆停頓了一秒,一抹諷刺之極的笑悄然挂上嘴角,然後繼續處理今日左相呈上來的信谏,“連你都被虞妃蠱惑了?”

“皇上!”路雨一驚,膝下一軟,連忙跪拜:“奴才的忠心您還懷疑嗎?奴才只是擔心兵部侍郎那邊···”

壓抑的低笑聲裹挾了太多的不可訴之意,聽在路雨耳中又是另一番意思,東翟影放下手中的狼毫,站起身,攏了攏肩頭的披風,“行了,你們這些奴才整天把忠心挂在嘴邊,朕都不知該不該信了。”

端起藥碗把那苦的不能下咽的藥喝下後,東翟影輕聲嗫嚕:“今晚···就不去了。”

路雨剛想說什麽,門外響起一陣緊鑼密鼓的敲擊聲,路雨蹙了眉怒喝:“哪個不懂事的奴才?書房重地容的這般喧嘩?”

“皇上···皇上···不好了!皇上,不好了!”

路雨騰地站起身,唰的拉開門,溝壑縱橫的臉上籠罩陰霾:“狗奴才,大半天的瞎嚷嚷什麽呢,什麽皇上不好了?!”

門口噗通一聲下跪聲,來人聲淚俱下,顫抖的嗓音如風中的落葉般止不住外洩恐懼:“皇上!!!”

東翟影皺了眉朝門口看去,目光在來人身上定格,一抹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路雨也是一愣,随即壓下聲叱道:“丹桂?你不在東宮照顧太子跑到這來喧嘩什麽?”

東翟影趕到玉鳳殿的時候上官明璐正用頭上細小的發簪猛戳紫霄,口中咒罵:“死奴才,本宮現在的話是不是可以當成耳旁風了?啊?”

“奴才不敢。”

“不敢?那為什麽那個小賤人可以一再的進出本宮的寝殿?還盜走了本宮的玉鳳印!”上官明璐氣的頭腦發暈,下手越發沒了輕重。紫霄只能咬牙等待主子的氣消停,額上不斷掉落汗珠,眉眼間隐忍的痛苦卻不是只有十六歲少女所擁有的。

站在門口的東翟影鳳眼一凝,撩起袍子跨了進來一掌揮開她的手,冷聲道:“這就是你治理後宮所用的方法?”

上官明璐撫着手腕被捏處,白皙的肌膚上頃刻間已布滿紅痕,東翟影這兩年身體不好,但終究是練武之人,武功之高連上官明璐都摸不清他的路數,所以面對東翟影時,上官明璐還是有三分懼意的。

随便福了一禮,姣好容顏上滿是不羁之色,“皇上這又是憐的哪門子香玉啊?臣妾只不過教訓個奴才而已,皇上不但不幫着臣妾還護着這小蹄子。”

“收起你的蠻不講理,別以為你在後宮中的一些行為朕不知道,朕只是看在鳳城的面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別把朕的放縱當成你橫行後宮的資本!”

他緊緊捏着她的下颚,鳳目裏淌出的陰狠讓人不寒而栗。

她有一瞬間的呆愣,被那無形的壓迫感逼壓的喘不過氣來,直到他狠狠的把自己甩出,疼痛才讓自己晃覺——那一絲一閃而逝的殺意。

渾身開始止不住的顫抖,當年的宮闱之事是否他都知道?只是一直礙着朝中形勢沒有整治自己,想到這種可能性,手中的絹帛突的被自己撕裂成碎片。

東翟影冷冷的觑了她一眼,甩頭走了出去,一腳跨出門檻卻又停下,聲音中彌漫的陰煞絕不會有人懷疑它的可能性:“鳳兒那邊,你休想再動手!朕會讓你後悔坐上這個位置。”

“皇後娘娘···您莫要再生氣了。”紫霄跪下,呆板的面容上無喜無悲。

上官明璐被喚回神智,一雙利眸狠狠的刺過來,“賤奴才,僅憑姿色您還爬不到本宮頭上去。”

紫霄伏低了身子,耳邊充斥的謾罵聲似乎到不了她的耳裏,頭上一疼,頭發已經被人狠狠揪住,迫不得已微微仰起頭,清秀的面龐上依然沒有被恐懼所替代。

“你到底是誰?誰派你來的?”

“皇後娘娘,奴才不知您在講什麽。奴才自小跟了您,難道連皇後娘娘也不認識奴才了嗎?”紫霄低垂眼眸,不卑不亢。

上官明璐心中氣憤,卻也無話可說,紫霄說的沒錯,她自小便是自己身邊的貼身丫鬟,嫁入皇宮後更是一直貼身随侍,從沒離身過。

可是,她讨厭她臉上的表情。

“玉鳳印真的不是你給那小賤人的?”伸出蔥指白玉,斜眼朝身邊的丫鬟望去。

紫霄會意,立刻上前迎上,“皇後娘娘,不是奴才。”

“那那個小賤人怎會有本宮龛鏡上的鑰匙?”雖是問話,可聲音明顯已經低了下去,倒像是自言自語,對于紫霄的回答顯然信了幾分。

東鳳城是在一陣颠簸中醒過來的,睜眼,入眼的是一片濃重的漆黑,鼻端嗅到陣陣惡心的臭味,強忍着腹內的翻湧,第一時間冷靜了下來,腦袋也快速進入思考範圍。

他當然明白自己的狀況——他被人劫持了。

想起倒下時最後一眼是某人眯着桃花眼陰謀得逞的狡猾,東鳳城再一次迷惑于那個狡黠如狐的女子。小小年紀卻如此的狡詐陰險,手段層出不窮,那次被她炸掉的太原殿前陣子才修好,而現在他又被她連人帶走,他真的在懷疑:她是不是只是為了不上林先生的課而挾持他?

冥思間門簾被掀開,從極度的黑到極度的亮,眼睛一直沒适應過來,眯了眼只能瞧見來人是個男子,身材颀長削瘦,冷硬的面部曲線不失英俊。

“醒了就出來吧!”低沉不含任何敬意的語氣,少年以劍撐起簾幕,簾外刺眼的陽光照了進來,頓時狹小的空間內暴露的坦然無餘。

在看清眼前的一切時,東鳳城差點就嘔吐了出來,一個箭步沖了出去扶着圍欄就幹嘔了起來。

耳邊傳來糯糯的撒嬌聲:“鳳城哥哥,你醒啦?”清風過,懷中已經多了一個小小的身軀,小腦袋在自己的懷中蹭了蹭,像只小狗。

東鳳城滿臉黑線,“你···你···”

‘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什麽,霓笙揚起小腦袋瞪着清澈無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一副我什麽也不知道的表情,氣的他差點暈過去。

“鳳城哥哥,是在怪我把你放在糞車裏嗎?”一只手抵着下唇,嘟着小嘴思考了半天才狀似關心的問。

東鳳城氣結,這丫頭裝無辜裝的爐火純青簡直找不到任何罅隙,但是他就知道她是故意的,還有,誰能告訴他他現在身處的這片荒郊野外是什麽地方?

“你綁我到這地方來幹嘛?”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他本就生的極陰柔,下唇微撇更添了一份獨具的妩媚,但渾身散發的與生俱來的威嚴卻不得不讓人退舍三步。

秋水明眸立馬擠出幾滴清澈淚水,一副委屈到了極致的模樣,上前想牽他的手卻又不敢,伸至半空又縮了回來,聲音中夾了怯懦:“鳳城哥哥,霓笙想和你去柳塘城看難得一見的霓火節的,霓笙怕鳳城哥哥不答應,只好出此下策了。”

霓火節,東鳳城當然有所耳聞,柳塘城的霓火節在昭華國甚至各個小國都名揚遠播,只是柳塘城地處偏僻,路遙漫漫,極其難行,所以前往的人也就相較于預想中減少了一半,再加上柳塘城的人并不是很好客,導致前往的人更少了。

東鳳城此刻一聽霓笙居然要和他去柳塘城看傳聞中的霓火節,頓感詫異,可是又不好反駁什麽。

可是東霓笙的個性他豈是不了解?冷了眸子,衣袍下的灰塵讓他的眉頭微蹙,“東霓笙,別在我面前演戲,有什麽陰謀就說出來吧!我認識你又不是一天兩天!”

斬釘截鐵!

霓笙不禁歪了腦袋,對身邊的黑衣少年問道:“绮戶,我不夠楚楚可憐嗎?”

黑衣少年淡淡掃了她一眼,冷哼一聲撇頭不理會。但是答案顯而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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