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你受傷了?

第15章  你受傷了?

門關上,藺禮心覺怪異,但沒細想,或許是這位仙女一樣的姐姐以為她虛弱得不能自理,出于長輩的關切才有這麽一問。

時間太晚,早已過了藺禮平日睡覺的時間,她慢悠悠的收拾好自己躺上床,沾上枕頭便陷入沉睡。

本以為自己會一覺睡到天光大亮,然而不到六點,她就在纏綿的疼痛中突然醒來。

有些喘不過氣,嗓子也癢。

藺禮在黑暗中睜着眼面無表情的看了一會兒天花板,疼痛沒有減弱,她捂着嘴咳嗽幾聲,決定起床。

洗漱好出門時宅子裏一片寂靜,藺禮借着廊燈輕手輕腳的下到一樓。

大廳已經恢複了熟悉的模樣,但她不想待在這裏。

打開大門出去,又踮着腳将門合上。

瘦小的身影迎着黎明前的黑暗,邁着溫吞的步子,踩過沾了露水的濕潤草坪,漫無目的的走。

每走幾米,她就會停下來歇一歇。

藥一碗碗的喝,日子一天天過去,但這幅身體卻越來越虛弱。

藺禮很清楚,如果無法分化,她會死在十二歲那年。

但她沒有任何辦法。

褲腿被青草上的露水打濕,她站在陌生的花圃中,仿佛才注意到周圍盛開的花朵,借着夜色看清了身前那朵,是純白水潤的花瓣。

不認識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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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漂亮。

“咳咳!”

瘦削的背脊因着無法抑制的咳嗽而顫抖不止,藺禮捂着嘴咳了好一會兒,站直身子,貼着唇的掌心挪開,一塊血色出現在蒼白的掌中。

藺禮望着掌心的血,很輕的吐了一口氣。

一縷微弱的光撕開了黑夜,拂過人間,攜裹着清風落到染了血色的小手。

藺禮迎着這抹朝陽擡起頭,凝望天邊升起的太陽。

她垂下手,掌心在黑色的褲子上用力蹭了好幾下,那一小塊血漬沒能蹭幹淨,反而暈開,在掌心留下幾條紅痕。

藺禮沒有垂頭看,只是緩緩蜷起手指,掩蓋了那幾條紅痕。

黝黑的雙眸眨也不眨的望着朝陽。

或許過了十多秒,又或許幾分鐘,藺禮再次咳嗽起來,終于垂下了眸。

“藺禮。”

遠又弱的一聲呼喚在咳嗽聲中響起,帶着雪的寒意。

藺禮捂着嘴轉過身,擡頭——

三樓的窗後,一道熟悉的高挑身影正垂首下望。

這并不是溫憬知休息日會醒來的時間,太早。

是略微提前的發情期将她從沉睡中喚醒。

沉靜到有些冷的神情和因情欲燒紅的眼角同時出現在那張被譽為“神”的臉上。

一如既往地去到醫療櫃拿出抑制劑,倚着窗注射完,體內翻湧的情潮被壓下,溫憬知丢掉針管正打算繼續睡覺,聽到了幾聲若有若無的咳嗽聲。

病弱壓抑又熟悉的咳嗽聲。

她卧室的窗外是花圃,這個時間加上這個地點,她第一時間認為是自己發情期思緒不穩聽錯了——

因藺禮玫瑰過敏,雖花圃中沒種玫瑰,出于對未能檢測出的潛在過敏源會是其他花的擔憂,老爺子明确提醒過那位小朋友不要靠近花圃,至少在确定花圃中的花不會引發她的哮喘前不要去。

依照小朋友懂事的性子,應該是不會獨自去到花圃的,還是在天剛微微亮的清晨。

想到這裏,也沒再聽到咳嗽聲,溫憬知便确信是自己聽錯了,轉身時,那咳嗽聲再次傳入了耳中,因着距離有些輕弱,但足夠她捕捉到那分熟悉感。

溫憬知頓時蹙眉拉開了窗簾,推開窗下望。

朝陽照亮了豔麗的花圃,花團錦簇中立着一道瘦小熟悉的背影。

暖金的光似乎偏愛她,洋洋灑灑的落到瘦削的肩背,因着咳嗽,肩背顫抖着将光滑動,似在玩鬧,又似逗弄。

溫憬知隔着三樓的距離望着朝陽簇擁的小小身影,一時失語。

直到咳嗽聲不見停歇,她才回過神,帶着幾分怒氣地喚。

昨夜那麽晚才睡,這會兒還不到七點,才睡幾個小時?

身體那樣虛弱竟還跑出去受涼。

八月的清晨是帶着水汽的涼爽,但對身體病弱的小朋友來說,是會導致感冒發燒的寒。

第一聲呼喚未能得到小朋友的回應,溫憬知撐着窗臺提了提聲音,再次喚了一聲。

這一聲藺禮聽到了,她轉過了身。

三樓的距離不算近,更何況還隔了小半段花圃,溫憬知看不清藺禮的表情,但她很莫名的感到心痛。

在藺禮那雙眼望過來時,一瞬的心痛。

那偏愛她的光雖籠罩了她的全身,卻怎麽都照不亮那雙漆黑的眼眸。

漂浮在暖光之外的,是不該出現在一個十歲小朋友身上的冷寂和蕭條。

單薄的小小身影仿佛下一秒就會在光中化為塵埃消散。

溫憬知蹙起眉,壓下心中莫名翻湧的怪異情緒,轉身出了卧室。

下到一樓拉開大門時,溫憬知自以為她的情緒沒有多少波動,也以為自己可以做到心平氣和的去将“不懂事”的妹妹帶回房間,但迎面而來的風帶來的一陣涼意讓她驚醒——

她竟只穿着單薄的睡裙來到了室外。

而她還是一個正處于發情期的Omega。

即便是在自家私宅,不會有陌生人瞧見,她也不能接受自己以這樣的狀态和着裝出現在室外。

溫憬知沉下臉吸了口氣,猶豫着要不要回屋披上一件外套。

“姐姐。”

軟綿綿的呼喚傳來,溫憬知神色一凝,看過去,視線立即捕捉到那道瘦小虛弱的身影,她松了口氣,視線一滑,落到小朋友明顯潤濕的褲腳,眉頭一皺:“過來。”

溫憬知雙手環胸,一張臉比清晨的水霧還要冷。

藺禮頓了頓,揚起一抹讨好的笑,走向溫憬知,靠近對方時,她略微虛假的笑意染上幾分真切:“早上好姐姐。”

是熟悉的雪的味道。

那擾得她無法入眠的疼痛終于有所減輕。

看着倒是乖巧。

溫憬知壓着眉頭觑她,不願在室外多待,彎腰勾手将她單手抱起,推開大門進去。

大門合上,阻擋了寒意,溫憬知心下一松,手背輕輕貼上小朋友的額頭——

有點燙。

但不到高燒的程度。

“即便是八月,清晨也涼。”溫憬知看着那張蒼白病弱的小臉,幾分氣惱頓時散去,化作無奈,“若是喜歡花圃,午後去。”

貼着溫憬知讓藺禮舒服了不少,她擡起手摟住姐姐的脖子,再貼近幾分,無力又病弱的笑:“好的姐姐。”

“下次不會了,* 姐姐別生氣。”

溫憬知眉尾一顫,垂眸看她幾秒,抱着人去了廚房,取出冰箱裏提前熬好的藥湯,一只手不方便熱藥,她将人放下,本想讓她去外面候着,這小朋友卻粘得緊,細瘦的手指沒什麽力氣的勾着她睡裙腰側,亦步亦趨的跟着。

許是覺得她還在生氣,這般讨好。

溫憬知心覺好笑,接了一碗滾燙的水,将那碗藥湯放進去,掌根貼在洗手臺邊沿,垂頭:“沒生氣。”

犯不着小狗似的黏在她身邊。

冷淡淡的一句話讓藺禮一時摸不着頭腦,她疑惑的眨了眨眼,沒有表現出來,仰起蒼白的臉,眯起眼軟綿綿的笑:“姐姐沒生氣就好。”

病弱柔軟,好脾氣。

任誰看了都得誇一句乖巧。

溫憬知卻總覺得有幾分違和感,淡着臉敷衍的應了一聲,沒再說什麽,也沒趕藺禮去客廳。

願意待她身邊那便待着吧。

藥很快溫熱,溫憬知取了碗夾将其取出,另一只手朝着身旁的人勾了勾,藺禮立即會意,笑着牽住。

牽着人離開廚房,将藥放到茶幾上,溫憬知讓藺禮去沙發上坐着,又轉身将碗夾放回去,洗了勺子過來。

“将藥喝了,回去睡覺。”

纖細的指捏着白瓷的勺,勺起漆黑的藥汁貼近蒼白無色的嘴唇。

藺禮咽下藥汁,眯眼笑:“好。”溫憬知不愛說話,她也安靜,客廳一時只有勺子輕碰碗壁的聲音。

藥快喝完的時候藺禮感受到了困意,但她舍不得溫憬知周身令她不那麽疼的氣息,猶豫中咬住了勺子,半晌沒有喝下那勺藥。

“喝不下了?”溫憬知垂着眸子,長睫微顫,帶着雪山的寒意,本該是一句關心的話都讓她毫無起伏的語氣帶得冷淡:“喝完給你一顆糖。”

這藥聞着都苦澀,也難為這小朋友面不改色的一碗碗喝。

“謝謝姐姐。”藺禮回過神喝下最後一勺藥,在溫憬知從茶幾下的盒子裏拿糖時,沒忍住還是開了口:“我可以和姐姐一起睡嗎?”

不可以。

溫憬知下意識要這樣回答,又将這話咽了回去。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

她正處于發情期的第一天,即使注射了抑制劑也難以收束信息素,即便她自己不會覺得冷,她也可以感覺到自己周身萦繞的寒氣。

這小病秧子難道感覺不到冷嗎?

又發起高燒怎麽辦?

溫憬知捏着糖在指尖轉了轉,望着藺禮的雙眼,淡聲問:“不敢自己睡覺?”

來到家裏都這麽久了,往日也沒聽說這小孩兒粘着誰要一起睡覺,多半不是這個原因。

“不是的。”藺禮眯眼笑着回了,卻也沒有解釋提出這個請求的理由。

果然不是害怕。

那是為什麽?

溫憬知捏着糖,包裝紙脆響。

這小朋友今天确實有些粘人,總愛貼着她,這會兒坐在沙發上也黏黏糊糊的勾着她裙角。

細想來,之前好像也有過這個情況。

是什麽時候?

溫憬知垂眸,捏着那顆橙黃包裝的糖果遞過去:“伸手。”

“謝謝姐姐。”藺禮右手虛虛勾着青色睡裙的裙角,這會兒松了手,掌心朝上遞出。

溫憬知沒想起來此前藺禮粘她的情形,也懶得繼續想,收起思緒,捏着糖打算将其放上藺禮攤開的手掌,視線飄下,凝住。

“你受傷了?”

冷白的掌心幾條暈開的血痕明顯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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