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我也沒有那麽喜歡

第19章  我也沒有那麽喜歡。

或許是那一瞬的驚詫, 讓發情期剛結束的Omega沒能控制好信息素，洩出幾絲。

嗅覺尤其靈敏的小朋友瞬間捕捉到了雪的氣味，反應頗大的從小狗嘴裏抽出完好的手指, 起身轉頭, 看到溫憬知後臉上的笑肉眼可見的淡了下來, 變回往日柔軟的眯眼笑。

“姐姐。”姐姐怎麽會在這裏？

剛才……她聽到了嗎？

笑容的變換盡入溫憬知眼底, 她頓時将剛才‘是否聽錯什麽’的疑惑抛在腦後，眉心微蹙。

她看着藺禮現在的笑顏, 沒有比這個時刻更能清晰的感覺到這笑容的‘虛假’。

為什麽？

溫憬知少有的困惑。

到溫家也快一年，這小朋友每日面對他們展露出的笑, 居然都是虛假。

是僞裝。

有什麽僞裝乖巧的必要？

怕不聽話被趕出去？

一開始這樣或許說得過去, 但如今……

家裏的氛圍不至于會讓一個十歲的小朋友無時無刻感到會被趕出家門的不安。

“姐姐？”怎麽一直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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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疑惑的呼喚令溫憬知回過神，收起思緒，幾不可查的呼出一口氣, 站在小道口朝藺禮伸出手：“回去了。”

“好。”藺禮沒再管身後依依不舍的小狗，邁着溫吞的步子走出小道，牽住那只手。

小狗沒有再咬藺禮的褲腿, 而是亦步亦趨的追在她屁股後面。

溫憬知撇了眼小狗，牽着藺禮朝活動區走，走了幾步，她開口道：“怎麽會在那裏？”

她找了許久。

“來上衛生間，看到了這只小狗, 沒注意就跑進去了。”藺禮露出一個帶着歉意和讨好的笑：“讓姐姐擔心了, 對不起。”

還知道她會擔心。

溫憬知斂眉，清冷冷道：“下次要離開, 記得先和我說。”

身體不好還不打招呼亂跑，若是出了意外……

想到這兒她升起薄怒, 蹙了下眉，性子使然，沒有多說。

“我知道了姐姐。”出去要報備，奶奶也說過。

藺禮步子小，速度也慢，溫憬知沒催促也沒抱起她，遷就着她的步調。

二人走得慢，小狗跑幾步就停一會兒，跟得輕松。

走到操場中央時，那小狗不知道被哪裏絆了一下，一頭栽在溫憬知的腳踝，她腳步微頓，垂眸看過去，“它很喜歡你。”

不知道哪個字觸到了藺禮的神經，她沒有露出往日‘虛假’的笑容，抿着唇一言不發。

溫憬知沒想明白她這副表情的理由，收回視線又走了一小段路，故作不經意地問：“想養它嗎？”

又來了。

這位姐姐有些時候真的很喜歡問問題。

藺禮擡頭看了姐姐好幾眼，輕吸一口氣，還是答了：“不想。”

她不想養這只小狗。

嗯？

剛才在小道裏旁若無人笑得那樣開心，撫摸小狗的動作也輕柔。

居然不想。

溫憬知困惑的揚起右眉：“為什麽？”

藺禮停下腳步，垂着頭又吸了口氣。

她真的不想回答。

但這位姐姐為她減輕了好幾次疼痛，她雖不想，但也知道“知恩圖報”，便壓下冒頭的不耐煩，揚起臉，眯起眼，用笑容掩飾情緒：“我養不好呀，姐姐。”

我自己都需要人養，又怎麽養得起一只小狗呢？

我連自己的身體都控制不了，連自己都養不好，又怎麽養得好這個小生命呢？

“不會養不好。”溫憬知随着停下腳步，側身垂首觑着那張病弱的笑臉，半掩着眸，隐去眸底的打量，說：“家裏的人會幫你。”

“只要你想，你喜歡。”

藺禮有一瞬間心動，想到什麽，還是搖了搖頭：“不啦。”她說出一句謊言：“我也沒有那麽喜歡。”

小騙子。

明明喜歡。

溫憬知收回視線，轉過身牽着小騙子繼續往前走。

回到活動區，溫憬知帶着藺禮在休息區找了個位置坐下，小狗一路跟了過來，有幾個小朋友看到了，還激動地指。

老師注意到，過來問了情況，聽到溫憬知說不是她們帶來的，便打算将小狗帶走。

小朋友太多，如果有人被咬傷，老師很難脫責。

聽到要帶走小狗，彎腰撫摸小狗的藺禮手指一縮，沒有起身，也沒有阻止。

溫憬知看出她撫摸動作中的不舍，心中無奈，暗嘆一聲，開口道：“活動結束時你再帶走，我會注意。”

“這……”一般人說這話老師不敢應，但這是溫家三小姐，她猶豫幾秒，答應了：“好吧。”

老師離開有一會兒了，藺禮還是一樣的動作，不發一言。

真是個悶葫蘆。

“應該是從校外偷跑進來的。”溫憬知看不得她周身沉悶的氣息，主動開口：“如果被老師帶走，很可能會被丢在路邊。”

明明就很想，很喜歡。

到底為什麽不願意養？

溫憬知想不明白。

勾着狗狗耳朵的手指明顯顫了一下。

溫憬知輕飄飄的收回視線，沉默下來。

過了會兒，藺禮還是沒說話，只是雙手撈起小狗，打算将它抱在懷裏，溫憬知注意到小狗髒污的毛發，伸手制止：“先別放懷裏。”

有細菌，感染生病會很麻煩。

這小病秧子的身體實在太脆弱。

“等着。”見小朋友聽話的将小狗放下，她才離開。

藺禮終于擡起頭，看了眼溫憬知的背影，再次低頭看着搖着尾巴讨好地舔着自己手指的小狗，露出一個悲傷的表情。

“我養不了你。”

“你去找其他人吧。”

小狗聽不懂，還是沖着她搖尾巴。

藺禮揉了下它的腦袋，沉默幾秒，再開口時，聲音氣弱，她說——

“我快死了。”

我就快死了。

在我死後，你又會無家可歸的。

就像奶奶死後的我一樣。

無家可歸後你會被壞人“吃掉”。

就像……我一樣。

或許是藺禮周身散發的情緒太沉悶，小狗停下了搖尾，蹲坐着仰頭定定地望着她。

“用這個。”

溫憬知帶着一條幹淨的毛巾回來，将毛巾遞給藺禮。

藺禮接過毛巾：“謝謝姐姐。”她用毛巾裹住小狗，擦了擦它身上的水，将其抱進了懷裏。

小狗像一個毛巾卷，只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藺禮手掌搭在它頭頂，有一下沒一下的摸着，眼睛卻沒看小狗，第一次正經的将視線落到了活動區。

溫憬知坐回她身邊，拿出手機回了幾條信息，收起手機看向身旁時，瞳孔不受控的顫抖。

望着運動區的小朋友為什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悲傷又渴望。

像是在懷念什麽，又因懷念而悲傷，像是在羨慕跑道上大聲笑着奔跑的同齡人。

羨慕，又渴望。

她才十歲。

十歲的小朋友會懷念什麽？

那位……逝去的奶奶？

觀察得越久，這小朋友身上的迷霧越濃，想不明白的疑點也越多。

溫憬知閉了閉眼，突然掀起眸站起了身，她不發一言的伸手将藺禮抱起，走向跑步項目的報名區。

她為什麽會這麽難過？

心髒似被手掌攥緊，疼得喘不過氣。

“姐姐？”藺禮抱着小狗滿臉疑惑：“要去哪裏？”

溫憬知冷着臉不語。

轉頭注意到越來越近的報名處，瞪大眼：“姐姐？你想參加活動嗎？”

“可是我……”

“嗯。”溫憬知站定在報名桌前，将藺禮放下，垂眸觑她，語氣毫無起伏：“我想參加。”她左手拿過桌上的登記表，右手朝藺禮微微擡起：“陪姐姐嗎？”

藺禮不明白。

姐姐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想參加這種活動的樣子。

“不願意？”

“願意的。”藺禮第一次露出為難的表情：“可是我會給姐姐拖後腿。”

“沒關系。”溫憬知沒去牽她，握着筆在報名表上留下隽逸的字跡。

見姐姐已經報名，藺禮便放棄了阻止的想法，妥協地将小狗遞給了旁邊的老師照看。

負責這個項目的老師帶着二人去了起點，附近玩鬧的孫潇潇看到了她們，興沖沖跑了過來。

“藺禮！知知姐姐！”孫潇潇站在場地外面，笑着沖二人揮手：“這個可好玩啦！”

“加油！”

藺禮沒看出來哪裏好玩。

這個項目家長需要和小朋友一起奔跑，跑道上有需要踩踏的顏色塊，小朋友和家長共同踩上去才算得分。

說是跑步比賽，實則更偏向于趣味運動，跑步的速度根本快不了。

新的一組馬上出發，溫憬知帶着藺禮站上起點。她穿着素色襯衣，衣擺紮進休閑長褲裏，腳下踩着白色休閑板鞋，是并不适合運動的着裝。

同組的人逐漸到齊，溫憬知慢悠悠解開襯衣袖口，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如玉的纖細小臂，她看了眼前方筆直的跑道，快速記下那些色塊的位置後，背對着藺禮蹲下了身，雙手朝後面輕輕一勾：“來。”

藺禮驚訝的瞪大眼：“姐姐？”

這是什麽意思？

要……背她？

溫憬知沒說話，只是催促的勾了勾手，藺禮遲疑的趴上她不算寬闊的背脊，摟住她修長的脖頸。

“新一組比賽馬上開始啦，家長和小朋友們準備——”

“你不會拖後腿。”溫憬知背着藺禮站起身。

“什麽？”清冷的聲音被老師的喊聲掩蓋，藺禮貼近溫憬知，軟乎乎地問：“姐姐你剛剛說什麽？”

“砰——！”

藺禮沒有等到姐姐的回答——

在發令聲響起的瞬間，溫憬知便沖了出去。

藺禮趴在溫憬知背上，身體随着姐姐奔跑的步伐抖動，涼爽的風撲上臉頰，在耳邊呼嘯。

她緩緩直起身，漆黑的雙眸一點點亮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