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只願能伴她左右,歲歲年年

第71章  只願能伴她左右,歲歲年年。

到醫院一番檢查下來, 花了一個多小時。

好在骨頭沒什麽事,一點點輕微骨裂,內髒破裂影響到脾肺, 不嚴重, 內服藥慢慢養回來。

溫憬知拎着藥和溫曦禾回到車上, 後者松了口氣:“還好爺爺收着力, 不然你肯定得在床上躺幾天。”

但怎麽說都是疼的,竟還有那個閑心去給嘴都親腫了。

車子駛出, 溫曦禾看了眼副駕渾身上下都寫着“清冷矜貴”四個大字的人,意味深長的啧啧兩聲, 溫憬知心情還算不錯, 忍了,沒開口。

到家夜色已深,溫曦禾直接回了房間, 溫憬知上樓将藥放回卧室,吃過藥,洗漱完換上睡衣, 離開房間去了隔壁。

門縫下無光,大概睡下了。

她輕着動作推開門,極佳的夜視能力令她毫無阻礙的走到床邊,忍着後背和胸腹內隐隐的疼痛,緩緩蹲下。

藺禮睡覺時總喜歡将被子蓋到鼻子下面, 遮住半張臉。

溫憬知眉眼微彎, 伸手輕輕捏住被子,往下拉了一點, 露出少女熟睡的臉。

安靜時,這張臉更顯得柔軟。

溫憬知從未想過, 自己會如此“浪費”時間,什麽都不做,只安靜看着一個人,都能讓心神安寧。

這是件很奇妙的事。

不知看了多久,她收回手緩緩起身,轉身時,手腕突然被溫熱攥緊。

“吵醒你了?”她微頓,俯身看向夜色中晶亮的眼眸,輕聲道:“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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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眼裏沒有一絲睡意。

藺禮抿唇,握着姐姐的手腕,微微用力,溫憬知順着她的力道傾身,靠近。

少女帶着溫熱的鼻尖觸到她頸側,鼻息噴灑,溫憬知垂着眸,睫毛顫動。

“醫院的味道。”溫熱遠離,藺禮擡眼:“姐姐去醫院了。”

陳述的語氣。

敏感的小朋友。

溫憬知無奈,坐到床沿,側身,輕撫她臉頰:“你在等我?”

“嗯。”藺禮閉了閉眼,貼近那掌心,輕輕一蹭,掀起眸觑她:“姐姐騙我。”

騙人的姐姐斂眉,無奈失笑:“沒騙你。”

只是沒說實話。

“不嚴重。”她低聲解釋:“別擔心。”

藺禮眨了眨眼,突然伸手摟住了溫憬知的腰,微微用力,後者滿臉無奈,順着她的力道俯身,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鼻尖相觸。

那雙誘人的唇極近,冷眸一瞬暗沉,她側臉,蹭過鼻尖,壓下唇。

卻沒有碰到心心念念的柔軟。

垂眸觑着唇上的手掌,她更加無奈。

“是後背對不對?”

少女的另一只手掌心虛虛貼在背心。

溫憬知喉頭一震:“嗯。”

夜色中少女明亮的眼眸漾起水光,藺禮偏過頭,松開捂着溫憬知唇的手,掌根抵在她肩上,輕推:“我知道了,我要睡覺了。”

有些糟糕。

溫憬知想去尋那雙唇,再次被避開,肩上的手更加用力,她抿起唇,突然轉過身子,躺在了少女旁邊,手臂一伸,隔着厚厚的被子,将人攬入懷中,埋首在少女後頸,鼻尖蹭過阻隔貼:“生氣了?”

懷中的人沉默閉眼,縮起身子。

內疚和擔憂将少女淹沒,眼角都泛起濕潤。

如果她争氣一點,就不用姐姐委屈自己來做她的“藥”。

姐姐就不會惹溫爺爺生氣,不會被罰,也不會受傷。

這一切都怪她。

是她害得姐姐受傷難受。

她沒資格生姐姐的氣,她只是——生自己的氣。

她是不是,不該将姐姐“綁”在身邊?

溫憬知輕嘆一聲,掀開被子躺進被窩,将人切實的摟進懷裏,視線一晃,落到那夜色中略微濕潤的長睫,心跳漏了一拍,細密的疼蔓延,她俯首,将輕柔的吻印在少女眼皮。

“怎麽哭了?”她感覺體內的傷牽扯到了心髒,疼得她蹙起眉:“真的不嚴重,很快就能恢複。”

溫柔的吻落到眼角。

“沒哭。”藺禮後知後覺不好意思,将臉埋進枕頭:“我困了。”

難哄了。

溫憬知抿唇,看着她拒絕交流的動作,半晌,妥協退回,躺下,收緊手臂,輕吸一口氣,額頭貼上少女頸窩,柔聲開口:“睡吧。”

懷中瘦弱的身子輕輕一顫:“姐姐不回去嗎?”

“嗯。”

“被看到……”

“沒關系。”

溫熱的吻落到後頸,輕柔、一觸即分:“晚安。”

藺禮咬了咬唇,突然向後縮了縮,後背緊貼身後人,小聲開口:“姐姐晚安。”

還是在鬧別扭。

溫憬知阖眼,掩去眸中的嘆息。

翌日早上八點過,溫曦禾用過早餐回房換了西裝,走到樓梯口突然心血來潮,打算去關心一下自家小妹,轉身上到三樓,扣響溫憬知的房門。

“咔嚓。”

隔壁的房門打開了。

溫曦禾一愣,轉頭,一身睡衣,發絲微亂的高挑女人出現在門口,很明顯是剛起床,神色不如平日那般冷,帶着幾分軟綿綿的睡意。

“你你你……”溫曦禾反應過來,瞪大眼指着溫憬知,手都在抖:“禽獸啊你!”

這還在老宅呢!

溫憬知掀了掀眼皮,睡意散去,冷冷觑她一眼,轉身進屋,關門。

溫曦禾腦子一懵,幾步跨過去,按下門把推開門:“溫憬知你給我出來!”剛邁進屋,擡眼,被枕頭迎面命中。

枕頭掉落在地,溫曦禾輕嘶一聲,揉了揉被砸痛的鼻子,“你這絕對是惱羞成怒!”她暗罵幾句,擡頭,愣住。

溫憬知渾身透着冷意,站在床邊,左手平擡,臂彎搭着一件半展開的羽絨服,正好将身後擋了個全,她輕蹙眉,冷聲開口:“出去。”

溫曦禾歪了歪身子,越過那件垂落的羽絨服看到了床上被子鼓起的一團,反應過來,幹笑一聲,後退着出去,伸手拉上了門。

屋內床上鼓起的被子動了動,一張羞紅的臉探出,看着背對着自己的人,低聲道:“姐姐也出去。”

方才溫憬知是打算回房的,瞧見門口的溫曦禾後突然退了回來,藺禮睡得迷糊,以為姐姐走了,下床就開始換衣服。

門關上的聲音令她回神,還沒來得及遮掩,溫曦禾又闖了進來,她只能躲進被子裏。

被“驅趕”的人沒有動作,仿佛沒聽見。

藺禮抿起唇,有些羞惱:“姐姐出去。”

擡起的手臂一揚,羽絨服蓋到少女頭上。

“姐姐!”藺禮是真的惱了,伸手扯下羽絨服,眼前再次一暗,唇上一瞬溫軟,她氣呼呼的表情僵在臉上。

溫憬知勾起唇,笑意柔軟:“早安。”

藺禮咬了咬唇,猛地鑽進了被子裏,腦袋都捂得嚴嚴實實。

低磁的悶笑聲短促響起。

“姐姐早安……”害羞的少女支支吾吾的問安,過了一會兒,執拗道:“姐姐該出去了。”

溫憬知妥協了,俯身輕柔的拍了拍鼓起的被子:“好,別悶着了。”

“嗯。”

溫憬知淺笑着離開,關上門一轉身,溫曦禾正“守”在她房間門口。

臉上的笑意斂去,她走過去打開房門,進屋,順手想關門,被溫曦禾抵住。

“做什麽?”

“關心關心妹妹的身體。”溫曦禾推開門,大搖大擺進了房間:“感動嗎?”

懶得理會這人,溫憬知取出衣服徑直走向浴室。

溫曦禾眉毛一揚,“嘿”一聲,跟過去,吃了個閉門羹,差點被撞到鼻子,她略顯心虛的摸摸鼻頭,輕咳一聲,問:“你昨晚……在小憂那邊睡的?”

沒有回應。

“不是我多管閑事啊。”

“不對,我可是姐姐,做姐姐的關心關心妹妹,合情合理!”

“我還不是怕你們鬧起來不知分寸,又惹爺爺生氣了,有你好受的。”

“老宅的隔音可不比你爾玥的房子。”

溫曦禾壯膽似的,又清了下嗓子,提了提聲音:“所以啊,我是為了你們好。”

“咔嚓。”浴室門打開。

溫憬知冷淡淡掃她一眼,越過她去到床邊,拿起床頭的手機,溫曦禾走過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溫憬知忍無可忍,冷聲道:“有話就說。”

“咳,這可是你讓我說的啊。”溫曦禾湊近她,“你們昨晚……嗯?”

溫憬知閉上眼吸了口氣,忍下把溫曦禾從三樓丢下的沖動,背對着她,擡手指向門口。

意思明确——趕緊滾。

溫曦禾撇了撇嘴,意識到是自己想多想岔了,但溫憬知這态度讓她很沒有姐姐的威嚴,于是她決定做點什麽挽回顏面——在“滾”的時候丢下一句:“小憂身體不* 好,老房子着火也得有個度。”

說完一步邁出,迅速關上門,踩着高跟快步下樓,活像身後有猛獸在追。

溫憬知拉開門,倚着扶手看向樓下腳步匆匆的人,冷冷勾唇。

等藺禮收拾好,溫憬知帶着她下樓用過早餐,便開車和她一起回了爾玥。

小朋友還在鬧別扭,車上一直沉默,溫憬知開口,她也會回應,只是顯得有些懶洋洋的,回應十分簡短。

到家剛打開門,一團灰白的毛茸茸就撲到了藺禮懷裏,情緒一直不高的人這會兒終于露出笑容,抱着小喜揉搓。

提前讓人将小喜載回家是正确的。

“昨天爺爺送去洗過澡。”溫憬知拿過鞋櫃盒子裏的新玩具球遞給藺禮:“去玩吧。”

藺禮抿了抿唇,接過球帶着小喜去了客廳,溫憬知站在一旁看了一會兒,轉身回了卧室,很快抱着一個木盒子回到客廳。

正打算丢出球的藺禮看到那個盒子,動作僵住,不遠處搖着尾巴等待的小喜疑惑的“汪”了一聲,藺禮回過神,随手将球丢向小喜。

溫憬知抱着盒子坐上沙發,擡眼看向藺禮,後者咬咬唇,走過去。

這個盒子在帶回小屋之後便被溫憬知擱在了櫃子上,本打算随後去看,溫曦禾不請自來打亂了她的計劃,此後幾日也沒擠出時間,她便收在卧室,藺禮瞧見了,沒說什麽,也沒有主動打開。

近鄉情怯,她暫時沒做好準備。

如今溫憬知拿出來,帶了點哄人的意思,等別扭的少女坐好,轉過臉視線落到盒子上時,她才将盒子放上茶幾,打開蓋子。

一堆積了灰的木雕上面,平放着兩個相框——這是溫憬知放進去的。

她取出其中一個,展示在藺禮眼前。

相框中的黑白照片帶來舊時光的氣息,背景是一片樹林,枝葉繁茂的老樹下站着兩名身着軍綠色短袖和工裝褲的年輕女性,左邊的女人紮着利落的馬尾,劍眉星目,左手越過肩背搭在旁邊人的肩上,對着鏡頭裂開嘴,笑得恣意,旁邊的女人至肩的短發平直順滑,眉目清俊,眉眼間竟有幾分溫憬知的影子,她淡笑着直視鏡頭,右手舉起比了個大拇指。

“這是……”藺禮伸手捏住相框角,從紮馬尾的年輕女人臉上看出了幾分熟悉,她難以置信的看向溫憬知,遲疑道:“是奶奶嗎?”

“嗯。”溫憬知指了指紮着馬尾的女人:“這是藺奶奶,旁邊這位是我的奶奶。”

藺禮瞪大眼,從對方手裏拿過相框,捧在眼前細看,眼眶緩緩泛紅。

奶奶年輕的時候,好漂亮。

發頂被溫柔輕撫,擡頭,視線中是一雙溫柔的淺眸,藺禮鼻尖一酸:“姐姐什麽時候準備的?”

“你成年的時候。”不過因為各種意外,這份禮物一直到今天才送出去。

溫憬知拿出另一個相框,遞給藺禮。

黑白照片上多了一道身影,年輕的男人神色肅穆,一身軍裝,身姿筆挺,站在同樣穿着軍裝制服的兩名女性右側。

帽檐遮住銳利的眉,女人不再咧嘴笑得毫無形象,抿唇斂眸,目光堅毅。

藺禮接過,看着年輕英氣的奶奶,突然笑了,她輕柔地将相框放到茶幾上,俯身摟住溫憬知的脖子,虛虛抱了她一下:“謝謝姐姐。”

怕碰到對方傷處,她沒有用力,克制一貼便退開。

溫憬知彎了彎眼,伸手貼上她臉頰,輕撫:“喜歡嗎?”

藺禮重重點頭,眼角還挂着粉色:“嗯!喜歡!”

“喜歡就別再生我的氣了?”語氣帶着一絲小心翼翼的哄。

藺禮笑意一僵,抿唇,看了看茶幾上的照片,又看了看溫憬知,開口的聲音極輕:“沒有生姐姐的氣。”

不太像沒生氣。

溫憬知斂眉,手臂一伸,摟着少女的腰将人攬入懷中,力道有些沒控制好,少女清瘦柔軟的身子撞了一下胸膛,牽扯到內裏的傷,令她下意識蹙眉。

“姐姐!”藺禮注意到姐姐眉間的折痕,立即撐起身子退開一些,又急又惱:“疼不疼?”

“你不告訴我具體哪裏傷了就算了,還這麽不注意自己身體!”

“我真的要生氣了!”

溫憬知抿起唇,不太熟練的放輕動作,掌心貼着少女背心,試探地将人壓向懷裏,感受到阻力的瞬間停下動作,輕聲道:“不疼,別擔心。”

“姐姐撒謊!”藺禮注意到她略顯蒼白的唇色,內疚感襲來,一時又擔心又氣惱,肅着臉提高了聲音:“姐姐總說沒事,明明就疼,還騙我!”

“我就是生氣!”

“氣自己不争氣,害得姐姐被罰,也氣姐姐瞞着我,還不注意身體!”

說着她更氣了,眉頭皺得緊緊的,見溫憬知沉默,更是氣惱,撐着沙發背離開對方懷抱,快速将相框收進盒子裏,蓋上蓋子抱着盒子小跑回了卧室。

“砰!”

門重重關上。

沙發上被少女一通兇得略微失神的人在這聲巨響中回過神,垂眸看了眼空蕩蕩的懷抱,又看向空蕩的茶幾,雙唇緊抿,神色莫名。

平生第一次遇到這樣令她苦惱的情況。

她複盤了自己剛才的行為和話語,甚至語氣都回顧了一下,完全找不出哪裏有問題。

怎麽就讓少女更生氣了?

在窩裏睡覺的小喜看了眼小主人緊閉的房門,小心翼翼的湊到大主人身邊,蹭了下小腿,沒反應。

它搖擺的尾巴垂下,仰頭疑惑的“嗚”了一聲。

溫憬知看着毛茸茸的大狗,輕嘆一聲,揉了揉它的腦袋,想到什麽,起身:“小喜,來。”

她緩步走向少女的卧室,小喜聽到“指令”,開心的跟了上去。

卧室內,木盒蓋子打開,藺禮将相框鄭重的擺放到床頭櫃上,拿出一包濕紙巾,坐到書桌前,取出一個沾滿灰塵的小狗木雕,懷念的輕撫,抽出濕巾輕柔擦拭。

“咚咚。”

門被扣響。

擦拭的動作一頓,少女還有些氣惱,沒有回應。

“咔嚓。”

門鎖開啓。

“汪!”

坐在桌前的少女轉過身,房門半開,一只毛茸茸的腦袋鑽了進來。

小喜看見自家小主人,裂開嘴吐着舌頭,“汪汪”“嗚嗚”的叫喚,撒嬌似的。

藺禮越過小喜看向門外,只看到平直的半邊肩膀。

門縫擴大,小喜蹭的竄進屋裏,撲到藺禮腿邊,擡起身子,前爪搭在她腿上,尾巴甩得身子都在晃。

藺禮看着空蕩的門外,失笑,揉搓着小喜的腦袋,輕聲開口:“姐姐躲在門後做什麽?”

“咳。”溫憬知走到門口,将門完全推開,進入房間,被直接拆穿,面上有些挂不住,視線快速掃過藺禮,略微心虛地半垂下眸:“小喜鬧着尋你。”

藺禮眯了眯眼,心下好笑,那股氣惱散了個幹淨,收回手拿起桌上的小狗木雕,頭也不回,柔聲問:“姐姐可以來幫幫我嗎?”

“可以。”連幫什麽都沒問,溫憬知一口應下,立即走到她旁邊,注意到盒子裏積灰的木雕,了然,“擦幹淨後放去陽臺曬一曬。”

藺禮笑着颔首:“好。”

屋裏就一張椅子,藺禮也不願意讓身上有傷的姐姐一直站着,便抱起盒子放到地毯上,盤腿坐下,朝溫憬知伸出手:“姐姐。”

以溫憬知的性子,平日是斷不會做這樣“有損形象”的不雅行為,但藺禮邀請,她便毫不遲疑,牽住那只小手,坐到了她身旁。

小喜湊上去聞了聞盒子裏的東西,被灰塵嗆得打了個噴嚏,藺禮輕笑一聲,用力揉了揉它的腦袋:“去外面玩。”

小喜歪了歪腦袋,沒再去嗅木雕,也沒出去,趴到藺禮大腿上,閉眼休息。

它今年已經九歲,是一只老年狗狗了。

冬日暖陽撒入屋內,兩人安靜的擦拭着陳舊木雕上的灰塵,像拂去了過往歲月上蒙着的灰紗,将那段舊時光重現于眼前。

“這個是我跑步跑了第一名,奶奶獎勵我的。”藺禮拿起一個獎杯形狀的木雕,笑着向溫憬知展示:“學校一共就二十多個學生,獎勵就是一張褪色的獎狀,奶奶嫌棄寒碜,做了一個獎杯給我。”

溫憬知雙眸黏在少女溫軟的笑臉,視線落到那只死板的義眼上,心尖一縮,她靠近,吻落到少女右眼眼角,退開身看向她手裏的獎杯,勾起唇:“是我見過,最漂亮的獎杯。”

心裏清楚姐姐是在哄她,她也依舊高興地揚起了眉。

視線滑過少女細瘦的肩背,溫憬知垂下眸,細致的擦拭着手裏的木雕。

她會好起來的。

未來,她會在更廣闊的跑道上肆意奔跑。

藺禮看着這些東西,心情逐漸好起來,每拿出一個新的,就會給溫憬知講它的來歷。

這些記憶盛放在塵封的寶盒中,如今鎖扣已開,記憶湧現。

藺禮這才察覺,即使過去了這麽多年,有關奶奶的記憶,每一個細節都清晰無比。

她突然看了眼旁邊的人,彎起眉眼。

這個盒子裏,裝入了新的“寶物”。

她放下擦幹淨的木雕,伸手去盒子裏取新的,指尖碰到了下面的一層塑料袋,頓了頓,湊過去細看。

木雕裏面還混着幾個已經腐壞的草編物品,已經看不出原形,好在這些草編的東西用塑料袋裝着,沒有弄髒木雕。

她将袋子取出丢進垃圾桶。

“那是什麽?”溫憬知沒看清袋子裏的東西。

“是我和奶奶學做的草編小狗。”藺禮眯眼一笑:“比姐姐送我的那只編得還要好。”

“可惜已經腐壞了。”

溫憬知也想起多年前她親自帶回來卻被嫌棄的草編小狗,挑了挑眉,輕笑。

那會兒還是個別扭的小朋友。

如今……

淺眸凝在少女病白的臉,微微一沉,她放下手裏的木雕,撐着地毯俯身靠去,視線鎖在那誘人的粉唇。

視線中晃過細瘦的指節,唇上一暖——被掌心貼住。

藺禮紅着耳根看她一眼:“不行。”

之前稀裏糊塗順着姐姐,被親了好多次,自己也……情難自禁,昨夜她仔細想了想,覺得不能這樣下去。

她還有沒想明白的事情,姐姐也沒有明确表态,她看不出姐姐的想法。

七日的迷亂可以說是因為易感期不清醒,也可以說是為了治病,但清醒狀态下的親吻實在過于親密,如今不清不楚,不可以繼續做這樣的事。

溫憬知握着她手腕拉下,遲疑道:“還在生氣?”

“沒有。”藺禮咬了咬唇,抽回手,垂眸避開對方的目光,繼續擦拭木雕:“不是生氣。”

要想明白,不能這樣糊塗默許下去,對姐姐不公平。

溫憬知打量她,清楚的感受到了對方的躲閃,蹙起眉,眸中是明晃晃的不解。

二人安靜地擦幹淨了所有的木雕,一起将它們拿去陽臺擺在靠欄杆的小桌子上晾曬。

收拾過地毯和木盒,藺禮去書房整理作業情況,溫憬知則去廚房做飯——李阿姨明天上班。

藺禮獨自一人思索,但她本就沒經歷過情愛,無法判斷“對錯”,也無法确定溫憬知的态度,一時思緒困住,愁眉不展。

溫憬知試圖與她交談,都被對方躲開或岔開話題,數次想吻她,也被擋住了唇,這令她臉色越來越冷。

互道晚安時再一次被拒,溫憬知整個人已經變成了一座行走的“冰山”,冷着臉,渾身散發冷氣,氣壓低得吓人。

翌日上午,溫憬知出門去處理這段時間積壓的工作,順便去了趟公司找溫曦禾。

藺禮則趁着姐姐不在,獨自去醫院,找到蘇閱,做了一套詳細的檢查。

一個半小時後,蘇閱拿着報告出來:“昨天就催你來了,不過倒也不耽擱什麽。”

她放下報告,看着面前年輕的Alpha,露出一個輕松的笑:“情況前所未有的好。”

“恭喜你。”

藺禮淡然一笑:“謝謝。”

“溫憬知和你的契合度出奇的高,治療效果非常好。”她思索幾秒:“最多再經過三次易感期,你體內的信息素液就能完全中和、排出。”

蘇閱從溫曦禾那邊得到了一些“小道”消息,笑容帶了幾分調侃:“不過也不影響你們的關系。”

畢竟這已經不算單純的“治療”了。

兩情相悅,甚好甚好,她也少些負罪感。

藺禮聽出來,臉頰微紅,又對蘇閱的态度有些疑惑,索性沉默。

簡單交代了幾句,蘇閱走到辦公桌後面拿出一份文件遞給藺禮:“你先看看。”

“如今你情況好轉,性命無虞,這個計劃也是上面深思熟慮的結果,如果你不願意,可以直接拒絕,不用有任何心理負擔。”

藺禮接過文件,翻看,臉色漸沉,看完,她合上文件,沉默幾秒,将其遞回,鄭重道:“我需要時間考慮。”

“當然。”蘇閱并不介意,接過文件放回抽屜,笑說:“時間還充足,你完全可以慢慢考慮。”

“不過也不要太久,一個月夠嗎?”

“夠了。”

“行。需要我派人送你回去嗎?”

藺禮打開門,看她一眼:“不用了,謝謝蘇醫生。”

司機開車送她來的。

到家時才上午十點過,溫憬知不在家。

午飯前,溫憬知給藺禮發了消息,中午不回來。

李阿姨早早過來做好了飯菜,藺禮用過飯就去了書房。

一點過的時候,孫潇潇和周橙帶着蘇珂到了小區樓下。

藺禮操作軟件給孫潇潇發了随機密碼,三人坐電梯上來,剛進屋孫潇潇就把肩上的書包卸下,“重死我了。”

“就說我來背,你偏不。”周橙拎起地上的書包,換鞋進屋,将書包擱到茶幾旁邊。

蘇珂顯得有幾分拘謹,和小喜玩了一會兒才放松下來,

藺禮從廚房端了幾杯果汁,放到茶幾上,選了個位置坐下,招呼正和小喜玩得不亦樂乎的三人:“快來。”

孫潇潇和周橙坐到藺禮對面,蘇珂沒坐藺禮旁邊,一個人坐在側面。

書包拉鏈拉開,孫潇潇取出一厚摞作業冊放到茶幾上,苦着臉說:“放假就去旅游了,一個字沒寫。”她看一眼蘇珂和藺禮,問:“你倆呢?”

藺禮拿過沙發上的作業冊擺上茶幾,和孫潇潇那一厚摞不相上下。

她本來沒想過自己能活下來,作業自然是不打算寫的,所以到如今,也是一個字沒動。

孫潇潇驚訝:“你平時不都是前半個月就把作業寫完了嗎?”

藺禮抿唇不語。

孫潇潇疑惑地和周橙對視一眼,看向蘇珂:“蘇珂你呢?”

兩本作業冊放上茶幾,“就差生物和數學。”

孫潇潇倒吸一口涼氣:“你居然只差這麽點兒!?”她摸出筆,拿下最上面國語那一冊,哀嚎一聲:“作業為什麽這麽多啊!”

“還有十天就開學了,我下周還要去看演唱會。”

周橙賤兮兮道:“哎呀,還是大學好啊,沒作業這一項打敗全國100%高中。”

孫潇潇幽幽看她一眼,對藺禮說:“把她趕出去吧?”

“錯了錯了。”周橙立即雙手合十讨饒。

“哼!”孫潇潇冷哼一聲,不想理她,問蘇珂:“你帶寫完的練習冊了嗎?”

蘇珂詫異:“年級前十還抄作業?”

“你這是偏見。”孫潇潇看向藺禮:“這位年級前十,你要嗎?”

藺禮清了清嗓子,吐出一個字:“要。”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看向蘇珂:“謝謝。”

蘇珂眨眨眼:“不客氣……”

她其實沒想到二人會需要,只是平時和朋友一起補作業次數多了,下意識把寫完的帶來了。

二人接過練習冊翻開,擺在中間。

孫潇潇也是第一次做這事兒,不太熟練,周橙眼看着她把國語閱讀的答案一字不落的抄上去,扶了扶額:“你這業務完全不熟練啊。”瞧見對方看過來時那不解的眼神,再次扶額:“還好你倆不是一個班的。”

“什麽意思?”孫潇潇想了想,恍然大悟:“我懂了,”她看向藺禮,“答案要改幾個,不能全部一樣。”

蘇珂震驚:“你一個字都沒改嗎?”你抄的是國語啊姐妹!

孫潇潇心虛地咳嗽一聲:“之後會改的。”

蘇珂瞪大眼,立刻看向藺禮:“藺禮你……改了的吧?”

“咳。”藺禮心裏想着事,完全是放空着在照搬答案,這會兒眼神心虛得直飄:“會改的。”

周橙沒憋住,笑得撲到小喜身上,整個人都在抖,蘇珂捂住臉,“還好老班基本不查假期作業。”

“還好我們不是一個班。”

孫潇潇自信道:“放心,我現在知道了,思考類的題就自己寫,”說着她還開始向藺禮傳授心得:“有明确答案的我們可以直接抄。”

藺禮認真點頭:“好。”

蘇珂無語凝噎,周橙再次笑倒,拍了拍前者肩膀:“我記得你成績也很好,倒是比她們業務熟練。”

“我朋友經常需要。”大家都不愛寫作業。

周橙了然點頭:“懂了。”

趕作業小分隊繼續推進,周橙沒事做,逗了會兒小喜,又站起來看了看幾人正在寫的作業內容。

數學,看不懂,遂放棄。

喝完果汁,周橙跑了趟衛生間,回來後無意間瞥到對面少女微微出神的表情,好奇發問:“你想什麽呢?感覺下午一直都在發呆。”

三雙眼睛齊齊望了過去。

藺禮:……

“沒想什麽。”她想的事不方便與她們商量。

孫潇潇收回視線,寫了一會兒,許是覺得無聊了,随口問:“藺禮你想好報考的學校了嗎?”

藺禮微愣:“沒有。”沒想過。

“你還沒想好?”周橙驚訝:“你平時什麽事都提前安排得井井有條的,這種重要的事居然還沒決定?”

“六月份就高考了!”

藺禮不解她的驚訝,看一眼蘇珂:“你已經決定好了嗎?”

“差不多吧。”蘇珂笑了笑:“不出意外我會報考A大的生物系。”她想了想:“可能還會輔修生物醫學。”

藺禮眯了眯眼,看向孫潇潇:“你也決定好了?”

“對呀。”孫潇潇點頭:“我報考Z大的金融系,一是為了未來能接手家族企業,二嘛……我自己也挺感興趣的,而且橙橙姐也在那所學校。”

周橙撇撇嘴:“我排在最後啊?”

孫潇潇睨她一眼,問藺禮:“你未來想做什麽呀?可以從這方面考慮。”

“未來?”

我又沒有未……不對。

藺禮緩緩瞪大眼——她好像有未來了。

頭頂的“刀”已經消失,她的生命不再是一個限定的範圍。

她已經擁有了“未來”。

那深邃的左眼頓時亮得吓人,周橙愣了一下,問:“你想到了?突然這麽高興。”

高興?

藺禮遲疑的摸上嘴角,弧度明顯,她并沒有掩飾什麽,笑着點點頭:“算是吧。”

即使溫憬知将她從懸崖邊拉回,她依舊沒有意識到“改變。”

如今被孫潇潇和周橙一問,才猛然反應過來,她已經不需要親手斬斷對“未來”的“幻想”,不再只能等待死亡。

她可以繼續向前了。

這令她難以抑制的興奮、喜悅,腦海裏一個個想法冒出。

突然,她回憶起蘇閱交代的注意事項。

“你的情況已經好轉,但身體恢複的過程非常緩慢且漫長,而且之前的實驗對你的身體造成了破壞,免疫力損傷嚴重,想要恢複也會更難。”

——她知道自己想做什麽了。

“我報考醫大。”藺禮眼眸明亮,語氣堅定:“我要學醫。”

她想恢複“健康”,想延長“餘生”的長度。

只願能伴她左右,歲歲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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