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難哄了

第87章  難哄了。

極具壓迫感的寒意。

藺禮喉結滾了滾, 眼前突然模糊，她蹙眉閉上眼，輕吸一口氣。

腦震蕩并沒有痊愈, 情緒激動或晃動腦袋時, 暈眩感和反胃感就會襲來。

“我……”她壓下不适, 撐起一抹笑, 掀起眼皮，因壓抑, 嗓音微啞：“或許……有一點點不舒服？”

低啞的一聲哼笑自溫憬知鼻腔中湧出。

“很好。”

溫憬知将人抱起放到沙發上，蹲在她面前, 牽起她右手, 握着那細瘦的手指，另一只手落到袖口，捏着紐扣解開。

藺禮呼吸一頓, 緩緩閉上眼。

糟糕。

衣袖被卷上去，包裹整條小臂的繃帶暴露在冷眸中。

溫憬知盯着纏裹少女纖細手臂的繃帶，神色不明。

氣氛凝滞。

半晌, 她勾着藺禮的手指，俯身靠近，右手撫摸上少女細瘦的脖頸，捏着她下巴轉過臉，微涼的指腹貼上蒼白臉頰上淺淡的粉色痕跡, “這張臉我注視了十多年。”

“沒有一個細節我不記得。”

“這裏不該有這條痕跡。”

指腹滑落, 按上頸側脫痂的幾條被枝葉劃破的傷口：“這裏也不該有。”

藺禮呼出一口氣，掀起眸注視着面前神色冷凝的女人, 心跳急促：“姐姐……”

溫憬知閉了閉眼，壓下翻湧的暴戾情緒, 收回手站起身，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關門聲令藺禮回過神，瞪大眼跑到門口，想到什麽，跑回去拿起手機給溫憬知撥出電話。

無人接聽。

一輛純黑，流線漂亮的跑車從車庫沖出，轟鳴着駛出小區。

溫憬知單手握着方向盤，右手滑動手機屏幕。

界面上是幾張距離很遠，畫質也模糊的照片，畫面中是被炸得破爛不堪的汽車殘骸。

她沉着臉踩下油門，點開照片下面的語音。

“只查到這些，網上出現過爆炸聲的讨論帖，很快就被删了。”

“位置就在XX大道中後段。”

溫憬知胸膛起伏，表盤上的數值不斷變大。

跑車在夜色中轟鳴而過。

手機再次響起，界面彈出來電顯示——“崽”。

她依舊沒有接。

她深知自己情緒不對，選擇了回避。

從什麽時候開始察覺到不對勁的呢？

從間隔兩個多小時後，那再次出現的心跳檢測顯示心率偏低開始；從少女語氣溫軟卻帶着難以掩蓋的虛弱開始；從大哥和爺爺都顧左右而言他地瞞着她開始。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蘇閱那邊也沒有透露分毫。她只是擔憂難安，連熬兩個通宵，兩天兩夜不眠不休趕進度，趁着發情期的休息時間趕回來，擔心小朋友真的出了事，第一時間跑去了醫院。

結果看到了傷重得坐在輪椅上的喬獻。

回到家詢問阿姨後得知之前三日都沒有來家裏做飯，她就猜到，拒絕她視頻要求時，藺禮一定不在家，很可能就在醫院。

好在藺禮今天就回了學校，聽起來沒有大礙。

怕小喜激動，沒分寸撲到藺禮傷口，她将小喜關在了卧室，本打算後面将它放出來，一氣之下離開家，也不知道藺禮有沒有發現。

跑車靠近爆炸的發生地點，緩緩停下。

夜色下，空蕩的街道中只有路燈的光和微涼的風。

溫憬知打開車門下來，走到路燈下泛着焦黑的路面處，心髒緊縮，她擡眼打量四周，看到了前方路邊相似的一團焦黑，她走過去，拿出手機打開電筒，照向路沿。

視線落到似彈孔的坑洞，瞳孔緊緊一縮。她蹲下身，指腹擦過，觀察痕跡，半晌，起身看向前方，灌木被壓斷了許多，這一片的草木都有明顯被踩壓或撞擊的痕跡。

她順着痕跡走入樹林，路燈的光照不到裏面，只有手機微弱的電筒光。

幽暗又危險。

往下走了一段，她停在被撞斷的幾棵樹旁，蹲下身，光照到樹根處的灌木枝葉上，紅中帶着黑的痕跡染在枝葉上，像極了血。

溫憬知站起身，閉上眼，胸膛劇烈起伏幾下，掀起眸轉過身快步走出樹林。

她站在街邊望着路面上焦黑的痕跡，心髒疼得她臉色發白。

她在怕。

怕那個堅強柔軟的人兒消失在她的世界裏。

手機鈴聲打破寂靜。

她看着來電顯示上的那個字，擡手抓起額前的發捋到腦後，緩緩呼出一口氣，将手機鎖屏。

跑車轟鳴，掉頭駛離。

溫憬知開着車在城外道路上轉了一圈又一圈，油門的轟鳴聲震得耳鳴。

不知過去多久，風吹得臉有些僵，她吸了口氣，将車停在江邊，從副駕的抽屜裏拿出一包不知放了多久的煙和火機，下車倚着車前蓋望着漆黑的江面。

火光躍起，點燃煙草。

略微蒼白的雙唇含着煙嘴，輕吸，唇縫中呼出氤氲的煙氣。

灰白似霧萦繞在女人雪色的面龐。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溫憬知想到某人敏感的嗅覺，猛地咬下煙嘴，垂眸看着屏幕，神色在煙霧中難以辨明。

她摘下還剩一半的煙，拉開車門抽出一張濕紙，将煙熄滅，包裹着丢進旁邊的垃圾桶。

回去吹了會夜風，待身上的煙氣散盡，她把玩着手裏的打火機，金屬機身在指縫間轉過幾圈，她站直身，将打火機和煙一起丢進垃圾桶。

坐進駕駛座，溫憬知解鎖手機，略過未接來電，發出一條消息。

【查蔓藤和瑟倫家族】

她不能将希望都放在軍方身上。

藺禮不能出一點意外。

小朋友都堅持到現在了，未來該鋪滿陽光。

跑車再次啓動，這次駛向的方向，是家。

路上手機又響了三次，溫憬知一次都沒接。

總是瞞着她，讓她着急，也該“感同身受”一下了。

跑車停入車庫，溫憬知沒有立即上樓，她關閉車燈，在黑暗中将情緒掰碎了，一點點消化。

一個小時後，車門打開。

42層。

藺禮在客廳急得直轉圈，幾個小時前被放出來的小喜不明所以，也跟着她轉。

幾圈之後她直犯暈，又急又擔心，給姐姐打了十多個電話都沒人接，她不會開車，又不想麻煩楊柳姐，只能在家裏幹着急。

愧疚和擔憂将她整顆心架在火上炙烤。

再次撥出電話，響鈴到挂斷也無人接聽。

她沒忍住，跑到洗手間——吐了。

左眼的視線徹底模糊，腦漿裏有個攪拌機，她沒忍住，又吐了。

不适感令她思緒都不清醒，一時沒聽到開關門的聲音，她撐着洗手臺閉着眼緩着，又吐出一口酸水。

過了一會兒，暈眩感稍緩，她接了水漱口，視線還是有些模糊，她揉了揉眼角，轉過身，神色頓住。

披着風雪的女人雙手環胸倚着門框，正看着她，眸光幽幽。

信息素的氣息滿是淩冽的寒意。

藺禮似沒反應過來，喃喃道：“姐姐……”她左眼一晃，瞪大：“姐姐！”她立即撲到溫憬知懷裏，“你去哪裏了？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溫憬知觑着她，十多秒過去，才松開手臂，扶住藺禮的腰，垂眸：“不想說，不想接。”

藺禮瞳孔一縮，心髒刺痛，眼角頓時紅了：“我錯了姐姐，我不該瞞着你。”別不想理我。

溫憬知抿唇，還是沒舍得，語氣輕似嘆：“只是出去散心。”她伸手撫上少女臉頰，指腹蹭去唇角的水漬：“反胃？”

“腦震蕩的後遺症。”藺禮不再隐瞞，什麽都說：“不嚴重，只是我剛剛太着急才有些暈，現在已經好了。”

“我真的沒事姐姐，只是手臂被蹭破了皮，很快就會好的。”

溫憬知掀了掀眼皮，淡着臉開口：“嗯，很晚了，休息吧。”

“你還在生氣對不對？”藺禮咬了咬唇，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我保證沒有下次了。”她抱緊溫憬知的腰，撒嬌地軟下聲音：“我錯了姐姐，你罰我吧好不好？”

溫憬知雖舍不得藺禮難過，但這次不是小事，但凡有個意外……她必須讓藺禮長個記性。

“不生氣了。”她抱起藺禮，輕着步子走到卧室，緩着動作将人放在床上，觑着發絲散亂的少女，眸光幽深，她垂眸掩下情緒，直起身：“晚安。”

藺禮咬了咬牙：“姐姐！”

溫憬知毫不留戀地離開了卧室，還貼心的帶上了門。

藺禮按了按眉心，懊惱地在床上滾了一圈，腦袋又暈起來，她立即停下，沉重嘆息一聲。

怎麽辦？

她以前哄人的技巧好像沒有效果了。

溫憬知連軸轉了幾天，又在發情期，還大半夜跑出去吹涼風，精神和身體都已經疲憊，洗過澡沾上枕頭就陷入沉睡。

藺禮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轉了幾圈把自己轉吐了，從洗手間出來，咬咬牙打開門去了隔壁，站在溫憬知門口深吸幾口氣，試探的按下門把，神色一喜——沒鎖！

心頓時又酸又軟。

明明在生她的氣，也沒舍得鎖門。

她很清楚這件事是她錯。

只是對姐姐安危的擔憂占了上風，讓她堅持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她也沒打算瞞一輩子，只是想找個合适的時機“坦白”，沒想到姐姐這樣敏銳。

就不該挑戰姐姐的分析能力。

大哥真是一語成谶——難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