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艾琳·普林斯
第二十一章艾琳·普林斯
微風輕拂,陽光穿過顫動窗簾的縫隙投射到床上。
松香味飄散整個房間,帶着一點淡香和甜蜜。
清新淡雅的碎花牆紙貼滿了房間,摸上去光滑細膩,比護欄更涼一些。
圓潤的桌上擺放着透明花瓶,稚嫩的花瓣盛開,由淺入深漸變,葉片挂着晶瑩剔透的露珠,綻放芬芳四溢。
越過有些陳舊卻十分柔軟的棕紅色沙發,和那些斯內普見過和沒見過的東西,甚至沙發的對面還擺放着一臺電視機。
斯內普停下腳步。
他的視線很矮,矮到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大部分東西的下半身以及天花板。
艾琳揮舞着魔杖,調料和鹽粒就飛舞着均勻的撒在松軟可口的松餅上,酸奶醬搖着弧形扭動,乳白色的酸奶在烤的剛剛好的松餅最頂部往下流動,以及松餅之間受力擠壓出醇厚的黃油。
餐具一個接一個的飄起來,緩緩落在姜黃色的桌面。
光正對着艾琳的臉,所以當她側過臉時,她那雙和斯內普一模一樣的眼睛才得以顯現。
“西弗,你起來了啊……媽媽已經把早餐做好了。”
斯內普的手扶着門框,眼神愣愣的看着艾琳出神。
也許是時間過去的太久了,也許是那段痛苦的回憶占據了他大半人生。
他如今唯一能回想起來的,居然只有地板上凝固的血液斑駁,以及落在身上的拳頭和淤青。
已經有多久沒見過艾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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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
十五年的時間久到足以讓斯內普幾乎忘卻艾琳的長相。
還有她的聲音。
艾琳可從來不會這麽溫柔的唱歌哄他入睡。
“還站在這裏,是撒嬌要抱着吃飯嗎?”似乎是被這個猜想可愛到,艾琳勾起嘴角,轉過身來。
不——
斯內普有些緊繃的想往後退,但眼前的艾琳已經自作主張的把他抱了起來。
他被迫靠在頸窩裏,聞着艾琳身上熟悉的、陌生的、水果熟爛後的甜酒味。
當手指附向後背時,局促不安的情緒似乎随之消散了。
他似乎也沒意識到自己的手攥緊了單薄的衣袖。
艾琳穿着的淡紫色連衣裙,裙擺随着腿間的腳步波瀾起伏,她瞧着小家夥似乎依依不舍懷抱的模樣,又搖晃了一下,才把他放進椅子裏。
指尖将花瓶別向這頭,露珠在光線下剔透發亮。
斯內普拿起勺子,他現在的手很小,又短又粗,掌心更是肉肉的,而勺子是幼兒專用的款式。
挖開柔軟的松餅,放入口中,第一反應是甜,然後才是松餅和黃油結合在一起的香醇。
其實斯內普早就不吃味道這麽重的食物了。
但他還是一口一口慢慢咀嚼。
像品嘗最後一道晚餐一樣。
*
窗外是一望無際的藍天白雲,天氣格外好的結果是,有不少夫人和路過的人會給艾琳打招呼。
賣報紙的孩童匆忙的前往下一個地方。
隔壁家護欄內的小邊牧正和小主人撒潑打滾,鑽進精心修建好的灌木叢然後猛地撲出來,滿臉草屑,不停的打噴嚏。
在這個季節正盛開的薔薇花從牆底茁壯生長,茂密交織攀爬到屋頂,花骨朵數不勝數,在陽光燦爛的照射下抖着掀開綠色的衣角。
蝴蝶結伴而行,銀白色的色彩在花叢中忽閃忽閃。
餐盤內只剩下星點殘渣,勺子還未松開,就從容的從手中飛了出去。
方塊海綿在純白盤子上翩翩起舞,腳尖在裏面滑翔,帶起一圈透明的又發着彩色光芒的泡沫。
她使用魔法的模樣是那樣飄逸,仿佛這已經成為了她靈魂的一部分。
灰黑色的眼眸發着亮光,自信的在獨屬于自己的領域揮舞指揮棒,因為一切都會随她所願。
斯內普恍然意識到自己居然從未看過艾琳這個模樣。
在那些灰暗的過去,他甚至嫌少看見這根末端圓潤質地柔軟的魔杖。
他更多的是背着父親接觸積了一層灰的魔藥書,由母親面色暗沉的放到桌面,蠟黃的手指上有星星點點的傷痕,為了補貼家用,她仍然會制作廉價的補血藥劑,即使托比亞嚴禁家裏出現關于‘魔法’的東西。
托比亞怨恨魔法,憎恨魔法,他認為是魔法和巫師帶給了他災難。
他的工作失誤,事業失敗,公司辭退了他,從此他開始對幾周前暴露出巫師身份的妻子大打出手。
那時候的艾琳還沒有丢棄魔法。
即使她不用魔法來反抗,還會主動和托比亞辯解,但很快她放棄了,是為了什麽呢?愛情?欺瞞後的愧疚?
長時間的壓抑和暴力讓她崩潰,丈夫的入不敷出更是讓家庭雪上加霜。托比亞開始酗酒,開始将拳頭揮向更無辜的孩子,斯內普。
斯內普有時會想,他恨他們嗎?
一開始會痛苦,不能理解媽媽為什麽不用魔法保護他、保護她自己,為什麽爸爸不喜歡他們是巫師,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巫師的存在是一種錯誤嗎?
他的存在是錯誤嗎?
艾琳第一次痛哭出聲,她緊緊的抱住斯內普,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用力。
她顫抖着聲音說,
“不是的……西弗,這個世界上,只有極少數的人才能擁有魔法,你是獨一無二的,你是不一樣的。”
“……”
他問,“那爸爸為什麽要打你?”
将曾經帶給對方炙熱的溫暖的雙手緊握成拳頭,揮向在婚禮上宣告了誓言,說好無論何種境地都會陪伴彼此的人。如今變得面目可憎,多看一眼都覺得厭惡。
艾琳的臉漸漸變得模糊,她的嘴唇張合着,最終也沒能說出什麽話來辯解。
就像她在幾年後托比亞的葬禮上深受打擊,身形更加消瘦。
她的手比以往的更冰冷,青筋在薄薄的一層皮膚下流動,但此時此刻只有她能帶給什麽都沒有的孩子僅有的一點溫存。
艾琳強行撐了許久,也許是為了斯內普,也許是她重新拾起了巫師的身份。
直到斯內普經歷了那個夜晚。
狼人,月夜,咆哮和厲齒,統統化為裸露在外的猙獰傷口。
斯內普回避着龐費雷夫人的同情,他的自尊心讓臉上的表情繃得緊緊的,唯有用棉簽戰戰兢兢的給傷口塗藥時才會咬住下唇。
傷口很疼。
他躺在醫務室單薄的床板上,夜晚只剩下冰冷。
醫務室十分安靜,這個時間還沒有其他人受傷,所以斯內普不用擔心自己的情緒外洩會被別人看見。
不用見到那幾個面目可憎的面孔,斯內普此刻才覺得好受了一點。
他輕輕側躺着,盡量不壓到傷口。
連呼吸都克制的幅度小一些,因為一旦拉扯過大,傷口會傳來陣陣撕裂的感覺。
斯內普以為自己一直都能挺過去,在充滿着逃亡和喘息的時候,在恥辱和咬碎牙齒咽唾沫的時候。
在鄧布利多沉默着和他說,你的母親在聖芒戈醫院病重垂危的時候。
那也是艾琳最後一次擁抱斯內普,更加無力的擁抱,她已經說不出話,但斯內普能從她的眼神裏看出來。
她很愧疚。
愧對于無辜的斯內普,愧對于她選擇主動抛下的姓氏,愧對于當初那個第一次拿到魔杖的自己。
斯內普愣愣的出神。
記憶中艾琳的模樣似乎與眼前的女人逐漸重疊。
也許這就是艾琳本該有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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