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房間裏正上着菜, 有外人在謝陽也不好接着說,于是便坐在旁邊拎了一壺酒喝着。

等飯菜上的齊全了,将門好好上, 謝陽才又說道, “之前事情鬧的挺大, 婉姐最開始沒對此上心,但是只道聽途說也聽了不少, 索性最後就直接去查了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榮國府的嫡孫, 雖然不是長孫, 但是卻是個銜玉出生的,寶貝着呢!

那家裏一群婦人怕這寶貴的哥兒難養活, 巴巴的讓人寫了他的名字貼了全城, 就連路邊兒的乞丐手裏都有。

“不過貼的都是小名兒, 畢竟是大家公子,大刺刺的把大名貼出去也不是什麽好事兒。”這麽說着, 謝陽低頭想了一會兒, 然後才接着道, “那位寶二爺大名叫什麽來着, 好像是一個瑛字, 誰知道呢!”

賈寶玉是小名兒?

略顯驚訝的聽着謝陽講着, 林暄再次感覺自己知道的太少, 如果不是謝陽多這一句, 他一直以為賈寶玉就叫賈寶玉呢。

果然看書要仔細, 早知道他會在這兒活一世, 當初就該把各個專家的紅學著作看上一遍,再不濟也要把曹大大的原著看了,總好過現在兩眼一摸瞎。

“京城裏那麽多人,消息不可能傳不到當今聖上耳中,這等大張旗鼓為了一個天降祥瑞的孩子,也不知道這府裏的人和孩子什麽仇,直接将一個小孩兒推到風口浪尖上。”

撇了撇嘴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謝陽說起來也覺得很不可思議,榮國公的兒媳也都是大門大戶,怎麽就能不通世事到這種地步?

林暄和謝陽邊吃邊說,然後一不小心就聽了一耳朵的八卦。

聽八卦比聽正經的消息認真多了,林暄一本正經撐着臉,感覺自己好像知道的太多了。

京城太安逸了,這些貴人們一個個淨會折騰事兒,有這些閑心睡一覺也行啊。

這麽想着,林暄又催促了一下讓謝陽接着講,待會兒他就要去直面這些位于八卦中心的貴婦人了,榮國府的那些女人戰鬥力可不弱。

迅速将飯菜解決掉,謝陽擺了擺手,“給你說這些只是讓你小心點,榮國府真正當家做主的還是榮國公,你一個外男見不到家裏女眷,別想那麽多。”

是哦,他是外男,見不到女眷的。

自己将午飯解決了,看了看外面的日頭,林暄讓謝陽先回去,然後他自己去城門處等一下阿甘再去謝府。

他已經和将軍說好了,過幾天帶着阿甘回揚州,然後再跟着去西北,函谷關那邊已經換了守将,不需要他們多費心,他們還是守在不安定的西北為好。

今天先将拜帖送到榮國府,等明日他就去看看,這出了一整場紅樓夢的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

謝府之中,謝瓊好不容易得了清閑,一個人坐在院子中總感覺有些不習慣。

雖然是自己家,到底不如在軍中自在。

裝扮和平常女子無甚不同的謝婉帶着酒走過來,将酒壇放在石桌上然後低聲說了一句,“将軍,寧安王爺正在外面,可要過去。”

“寧安王爺?”皺了眉頭想了想,謝瓊抿了抿唇,然後果斷起身朝外面而去,“走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和他商量。”

神色更加低落,謝婉跟在後面,張了張嘴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早該想到的結果,現在只是成真了而已,再勸又有什麽意義呢?

不遠處的獨院之中,塗景陽依舊是一身青衣溫文爾雅,任人看上去也和那個在京城名聲狼藉的人想不到一起去。

看着被整理的整整齊齊的資料,饒是塗景陽知道謝瓊在京城有消息來源,他也沒想到謝婉一個女子能做到這個地步。

天家在朝內朝外都有勢力,但是那些人更多關注的是達官貴人,而謝婉手底下這些人卻由此散發出去,從京城裏的平民百姓一層一層往上拿到關于朝廷的訊息。

這樣雖然費的時間長一些,但是暴露的可能性卻降到了最低,看來,謝将軍當年對義忠真是恨到了骨子裏。

感嘆了一句将手裏的東西放下,看謝瓊帶着謝婉過來,塗景陽擺了擺手,待人在旁邊坐定之後将謝婉又贊了一遍。

“此等奇女子,不虧是謝家教出來的。”

低眉順眼站在謝瓊身後,謝婉對塗景陽的話沒有一點兒反應,就算這個才是她以後效命的對象也一樣。

謝瓊讓她留在京中打探消息為的是防備義忠親王,前些年義忠親王勢大,他有被發配到了函谷關,如果義忠想對謝家動手,他連防備都來不及。

不過現在京城已經換了天,皇上也知道他手中有這麽一個勢力,就算皇上不說,他也不能再将之留在手中。

“如今京中已經沒有什麽需要擔心的,皇上英明,家兄亦是兢兢業業,謝瓊私下裏如此作為不受責罰已是萬幸,又豈能受王爺謬贊。”

一臉淡然說着,謝瓊看了一眼謝婉,然後接着說道,“謝婉跟在我身邊久了,可否讓人她留在軍中,以她的本領上戰場也不是不行,阿暄說過,在戰場之上,女子未必不如男子。”

震驚的看着謝瓊,謝婉沒想到他們家将軍将她手底下的勢力送出去之後還能将她留下,甚至為此提到了林暄。

阿暄和寧安王爺關系匪淺,将軍這麽說,意思就是看在阿暄的面子上将她留下

不管在軍中是幹什麽,只要将讓她留在将軍身邊,她幹什麽都願意!

掩飾住眼底的激動,謝婉低頭咬緊了嘴唇,好一會兒才将眼中的水汽逼下去。

挑了挑眉看着謝瓊,塗景陽也沒想到謝瓊會這麽說,雖然有些可惜,但是如果人心不在自己這裏,倒不如跟着謝将軍去軍營。

“謝将軍既然留了,本王自然不會奪人所愛,只是女子從軍只望謝将軍自己好生打算”

阿暄也許是話本看多了,正好看到了木蘭女扮男裝代父從軍所以有感而發,但是謝将軍帶兵那麽多年,不會不知道女子在軍中會是怎麽樣的後果。

說句不好聽的,大慶朝自開國一來那麽多年,軍中的女子只有被發配過去慰勞将士們的,從未有過女子上戰場打仗的。

知道塗景陽這話是什麽意思,謝瓊也沒有多說,道過謝之後就說了接下來的打算。

過些天他就帶着城外那些兵馬前往西北,而林暄并不和他一起,三年多沒有回家,再去西北又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正好趁這個機會讓他回一趟揚州。

“此事本王已經知曉,正好本王過幾天也要去一趟江南,正好帶上阿暄和阿甘,也免得謝将軍擔心他們倆。”

笑意盈盈看着謝瓊,塗景陽并沒有說具體要去江南做什麽,這些謝将軍沒必要知道,他們只需要拿着糧草好好守邊關就是了,至于怎麽掙錢就交給他了。

聽着塗景陽這麽說着,謝瓊沉着臉表示,不說還好,一說更擔心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謝瓊還是多嘴問了一句,“王爺和阿暄順路去江南,這事兒他們倆知道嗎?”

“原本想着昨日阿暄到府上就告訴他,可惜當時他跟着謝将軍去了謝府,因此還沒有來得及和他說。”塗景陽搖了搖頭,言下之意便是如果昨日謝将軍你沒有攔着就已經說了,可惜人被你截下了。

從進京到現在,他們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怎麽可能有機會讓人知道。

“既然如此,等阿暄回來,末将自會替王爺傳話。”裝作沒有聽懂的樣子,謝瓊面色如常回了一句,然後熟練的開始轉移話題。

不過,塗景陽這回可不會任他将話轉開了,“無妨,長恒在外面守着,等阿暄回來便會帶他過來,不勞謝将軍了。”

定定的看了塗景陽一眼,謝瓊沒有接話,然後選擇轉身不看他。

果然,看上去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樣,彎彎繞繞卻比誰都多,阿暄那傻孩子和這人走的太近,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想到這裏,謝瓊依舊想感嘆一句,林暄那性子和這人相處竟然還不見吃虧,只能說是傻人有傻福了。

塗景陽和謝瓊一壺酒還沒有喝完,長恒就已經帶着林暄和阿甘走過來了。

走在林暄身後,雖說這兩年整個身體都長開了,阿甘看上去還是那副憨厚的樣子,一眼看上去就讓人非常放心。

看到這邊這麽多人,林暄眼睛一亮,還以為他們在商量什麽大事兒。

揮揮手讓人過去,塗景陽将桌子上的酒收起來,然後才溫聲将他也要去江南的事情說出來。

“王爺要去江南?”林暄眉頭一跳,但是卻還是表現出一副歡喜的樣子,“正好,我和阿甘也要回去,這一路上也不用擔心你們被賊人搶了盤纏。”

擡眼看了一眼林暄,謝瓊将桌上最後一杯酒水一飲而盡,很好,傻成這樣,這孩子沒救了。

一個王爺出行會被賊人搶了盤纏?

與其相信這個,還不如相信這小子在路上被土匪搶上山!

心裏這麽想着,謝瓊面上絲毫不顯,只當做這熊孩子不是他徒弟,想他謝瓊英明一世,怎麽就教出來這麽個帶兵無人能及但是碰上人情關系就什麽都不懂的徒弟呢?

如果林暄知道他們家将軍在想什麽,估計直接言辭振振就反駁回去了,不是他不懂人情世故,而是将軍你教的方法不對。

他聽八卦聽的可開心了,寓教于樂才是最好的教育方法。

不過明顯,謝将軍臉色掩飾的太好,并沒有人看出來他心裏想的究竟是什麽。

将林暄面前的杯子換上茶水,塗景陽一本正經的回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勞林小将軍一路護送了。”

“把小去掉。”上下打量了一下寧安王爺如今的樣子,對自己的身高非常自豪的林将軍鄭重的強調了一句,然後才一臉矜持的表示不用客氣。

就算看了很多次,對這倆人之間的相處模式也實在沒眼看,謝瓊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起身就要告辭。

如果謝将軍和林暄一樣有着來自後世的豐富詞彙庫,他估計就只能想起來一個詞——辣眼睛。

謝瓊要走,林暄自然不會留在這兒。

剛坐下連水都沒喝兩口,林暄趕緊将茶杯放下,然後趁着這點兒時間問塗景陽準備什麽時候離開。

“謝将軍說你明日要去榮國府拜訪,既然如此,那便後日啓程吧。”垂眸想了一會兒,塗景陽看着後退一小步看着林暄溫聲道,“正好,謝将軍也是這幾天離開,阿暄明日就去王府吧。”

二話不說直接點了點頭,林暄自己雖然不知道寧安王府在京城何處,不過到時候再問也還來得及。

塗景陽想着明日直接去榮國府将人接走,因此也沒想着和他說王府究竟在那兒,含着笑将幾個人送走後收拾了東西也離開了這兒。

這幾天聽小道消息聽的有些多,又被長垣拉着說了一堆有的沒的,長恒将人送走之後靠在門板上,也覺着自家王爺對人有些好的過分了。

以前雖然也有相處的好的,但是也沒有好到這種地步啊!

“王爺?”

看着笑意盈盈的主子,長恒抖了抖,然後果斷閉上嘴巴。

“小四兒啊,有些事情說出來就沒意思了,記住了?”拍了拍長恒的肩膀,塗景陽眼中笑意不減,然後步履輕盈走在了前面。

欲哭無淚讓下人将院子收拾好,長恒趕緊跟了上去,終于知道當初長垣為什麽天天苦着臉年紀輕輕連皺紋都出來了的原因。

再這麽下去,他遲早會頭發掉光的,他們家王爺現在越來越會玩了,二哥,請求換班啊!

跟着謝瓊回謝府,林暄的心情不像表面上那般美妙,他當然不會自戀到認為塗景陽去江南只是為了和他同行。

這時候去江南,該不會是江南官場出什麽事兒了吧?

看林暄的神色不怎麽對,謝瓊讓其他人各自去忙,然後帶着林暄去了他的書房。

雖然很多年不在家裏住,但是因為謝家這一代只有兩個兒子,他哥也沒有分家的意思,所以說以前怎麽樣,他哥成家之後這家裏還是什麽樣。

“怎麽,覺得哪兒不對勁?”以為他們家傻徒弟終于開竅了,謝瓊頗有些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感覺。

“師父,你說江南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師徒倆的腦回路根本就沒有一點兒重合的地方,林暄有些擔心的捏了捏拳頭,“王爺上一次去江南,京城就變了天,這一回再去江南,他不會是想”

剛升起來的一點兒慶幸被冷水潑的透透的,謝瓊面無表情看着擔心的不是事兒的徒弟,搖了搖頭還是沒忍住直接一巴掌打在了他頭上。

“當年聖上和寧安王爺關系非常好,你擔心的根本不存在。”

不過江南官場是不是出現問題,那就不一定了

“這些事情不是咱們能管的,你在揚州也待不了太長時間,別在那裏惹是生非。”心裏也有了其他猜測,謝瓊揉了揉眉心,然後又叮囑了林暄幾句,“官場上的事情比戰場更複雜,稍不注意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以你的性子,不适合去那裏勾心鬥角。”

揉了揉腦袋,林暄一臉不解的看着他們家将軍,他知道他和人玩兒心計妥妥被秒殺,所以根本就沒想過要自己下場啊。

乖乖聽着他們家将軍說教,林暄也沒有反駁,如果是整個江南官場的問題,那他大概知道他哥接下來走的會是什麽路了。

“将軍,如果我是說萬一萬一和人起了沖突,能直接打回去嗎?”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林暄站在旁邊一臉忐忑。

當然,裝出來的。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感覺回家會有一些波折,雖然不明白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但是林暄可以确定,他的直覺不會出錯。

雖然這些事情回家問他哥一樣,但是哥哥是文文弱弱的讀書人,他這麽大大咧咧的說出來有些不好,還是在走之前和他們家将軍說說為好。

反正都是長輩,問誰不一樣呢!

瞥了一眼可憐巴巴看着自己的傻徒弟,謝瓊抱着手臂涼涼開口,“見機行事!”

跟在他身邊這麽久,還學不會怎麽不吃虧又能收拾人嗎?

這種手段林暄自然會,他只是害怕到時候惹火燒身燒到家裏人身上,不過現在有了謝将軍這句話就夠了。

師徒倆在書房說了好長一會兒,直到天色暗了下來林暄才回他的臨時房間去休息。

好好睡了一覺之後,林暄一大早出去溜了一圈,然後才回去将阿甘從房間裏撈出來,他們今天還有任務。

将身上的甲衣換成平常公子哥兒穿的錦衣,看上去依舊俊朗無比的林暄帶着阿甘登門拜訪榮國府,一舉一動規規矩矩将禮數做的再标準不過了。

有女兒的信件在前,榮國公知道林暄會來拜訪,他是武将出身,對于前程大好的後輩也帶着幾分贊賞,聽到下人來報就直接将人迎到了大廳。

雖然他是長輩,但是畢竟遠着一層,而且林暄是皇上親封的天策軍首領,正兒八經的正四品将軍,于公于私都該正經起來。

到底沒有親近到兩家如同一家,又是個年少未成家的男子,不好直接将人帶進內院。

坐在榮國公對面,聽着這位久經沙場的老将和他講軍中的事情,林暄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微笑,心裏卻對這位被子孫坑慘了的國公爺多了一分同情。

榮國公是一心為國,但是耐不住家裏一群婦人拖後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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