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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在我的強烈抗議之下，晏華終于親自把我押去了他家，臨走前還送了一大摞文件給我，說什麽工作是指揮使進步的階梯，只有幹好了才能不負如來不負卿。

我用他聽不見的聲音罵了一句“shit”，然後翻開文件，老老實實地開始工作。

其實晏華這麽做也是有道理的，要是我繼續留在中央庭，維恩和伊薩克遲早把那兒炸成戈壁灘，換個角度來講，要是我住在伊薩克家裏的事情被維恩知道了，中央庭和伊薩克家都得被炸成戈壁灘。

既然選誰都難逃一死，還不如留在晏華這兒當個本分孩子，至少安全有保障……

嘭！

我一頭栽在桌子上，眼裏滿是淚花。

“可我還是好想去他家，”我側頭望向窗外的白雲，看哪朵都像伊薩克，“做夢都想……”

然而也只能是做夢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奮鬥在整垮希羅的第一線，典型的化悲痛為力量化情場為戰場，不僅帶着神器使們抄了海底研究所，還在各大寫字樓的LED顯示屏上接通了另一個世界的直播錄像，那一刻，全市沸騰。

網絡媒體紛紛轉載我與希羅對峙的視頻（達爾維拉那段被剪掉了），與此同時中央庭還将活骸化的相關資料和奧露西娅他們的錄音證據全部上交給了國家安全機關，特派員已經在趕來的路上。

此舉雖然有僭越的嫌疑，但為了保證對希羅形成最致命的打擊只能這麽做。

“這些日子市警巡邏車的警笛聲就沒有停過，”夜倚在窗戶邊，抱着胳膊俯視下方，“原本以為我的主人只是一個靠着耍無賴上位的繡花枕頭，不過現在看來應該可以收回這段評價了。”

“誇我就誇我，還不好意思。”

“……”

我頭也不擡地背誦着等會兒出席新聞發布會的發言稿，心裏十分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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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有過現場采訪的經驗了，但要鎮住這麽大的場面還是不夠火候，背誦過程中，有通電話打了進來。

“待會兒的新聞發布會……”是伊薩克的聲音，“我聽說晏華要安排神器使擔任現場護衛，就自薦了。”

我嗯了一下，繼續默記要點順序。

“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保護你。”

我頓了頓，回應道：“那我可把自己交給你了，受傷可是很痛的，我不想經歷第二次了。”

和伊薩克簡單交談了幾句，挂斷電話，沒過多久又來了第二通，是維恩的，這次他倒沒撒嬌抱怨，說話的內容和伊薩克相差無幾：“放我鴿子的賬以後再跟darling算好了，我已經自薦擔任新聞發布會的護衛了，darling如果緊張的話就看我好啦，我會給你打氣哦~”

之後還收到了很多神器使的鼓勵短信，包括鐘函谷和幽桐，我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打起精神，頓時感覺信心成倍增加。

新聞發布會的現場比我想象中的更加難以駕馭，面對無數的鏡頭和閃光燈，還有記者們形形色色的提問，我手心都開始冒汗了，現場人數太多，根本看不見自己的神器使在哪裏，更別提放松了。

我開始脫稿演講，四周的快門聲此起彼伏，幾乎要掩蓋我原本的聲音，不知不覺中，腦海裏浮現起安托涅瓦的身影。

我捏緊拳頭，指甲嵌進皮肉裏，想象着安托涅瓦在演講時的從容和大方，慢慢調勻呼吸，将背得滾瓜爛熟的發言稿一口氣講到了最後。

“那麽，”有記者問道，“中央庭以後就只剩下一位指揮使了，這樣不會出現獨斷專行的現象嗎？”

對方伸長手臂高舉話筒，問出了一個刁鑽的問題。

“希羅是中央庭的創建人，同時也是資歷最深厚的指揮使，請問您有信心超過他嗎？”

“如果是論做對世界有害的事情，那我沒有，”我回答道，“我雖然資歷尚淺，卻也是被中央庭認可的指揮使，曾經創建了中央庭的希羅選擇抛棄民衆，毀滅世界，我身為他的後輩有義務糾正這個錯誤，把被走錯了路的前輩破壞掉的原則修複回來。”

“至于剛才提到的獨斷專行，”我毫不遲疑地接過前一個話題，“我在此鄭重承諾，但凡身為指揮使的我有任何霸權行為，你們随時都可以上報中央庭撤銷我的職位，推舉新指揮使任職，言出必行，以此為證！”

場面有一瞬間的寂靜，下一秒，雷鳴般的掌聲響起，人群爆發式的反應讓整座建築都被撼動。

離場時我腿都在發抖，這導致賽斯一巴掌拍上來的時候我沒站穩摔了一跤。

“答得漂亮，”他迅速把我扶住，“沒想到你也有這麽man的一面。”

“一般一般，都市第三……”

事後聽說希羅的确企圖破壞新聞發布會，但無奈這次自告奮勇擔任現場護衛的神器使太多，入場人員又必須經過重重檢查，他的人在距離發布會現場還有一公裏的地方就被攔截下來了。

我一邊喝水壓驚一邊問：“戰鬥的破壞面積是不是特別廣？”

“差不多，”賽斯回答，“不過不是希羅那邊的人造成的。”

“那是哪個小王八蛋幹的？”

“你的大老婆，還有三老婆。”

我拿瓶子的手一抖，胸前頓時水漫金山。

“聽說他倆在抓住希羅的下屬後就打起來了，”賽斯樂道，“那場面，那陣仗，那氣勢——嚯，精彩！”

我默默放下水瓶子，貓着腰離開了。

進來時有多雄，出去時就有多慫。

被破壞的公物……應該不會記我賬上……吧？

在中央庭忙碌了一陣，回到晏華家已經晚上十點了，但工作還沒有結束，白趴在床上玩毛線球，我則挑燈夜戰加班加點，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寫報告書。

沒過多久，開門聲響起，夜和晏華走了進來，一左一右在我旁邊落座。

“今天的安保工作出沒出問題？”我假裝不知道伊薩克和維恩互毆的事。

“出了，”夜言簡意赅，“我方神器使起內讧，有人上去勸阻，還被打了。”

“噗呲，”我沒想到還會有人勸架，“是哪個不長眼的？”

話音剛落，晏華便把一直遮在臉上的手挪開：“是我這個不長眼的。”

我：“……”

好大一坨烏眼青。

經過商議，我們一致決定把這筆賬算在希羅頭上，反正他的罪名也夠多了，也不差一個破壞公物，至于伊薩克和維恩……晏華讓他們一人寫一份檢讨，萬字長篇，天亮之前必須上交中央庭，否則開除。

“啊，對了，還有件事，”我對晏華說，“奧露西娅他們怎麽處置？”

希羅已經定罪，作為幫兇的神器使自然也逃脫不了法律的制裁，但說實話，這份戰鬥力的損失很可惜。

“如果可以收為己用的話是最好不過的了，”晏華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你有什麽計劃？”

“具體計劃沒有，但我有想法。”

跟随希羅的四人中羅納克最好收攏，因為他的部族居住的土地當時是由希羅申請的，現在希羅犯罪，羅納克有連帶責任，那片土地也會被收回去，想保住它的最好辦法就是由中央庭出面調解，心系族人的羅納克絕對不會拒絕這根橄榄枝。

晏華思索良久：“這倒是個很好的切入點，而且我前幾天收到消息，說羅納克部族的生活資金緊缺，正在想辦法解決。”

天時地利人和，挖希羅牆角的機會到了！

當天晚上我和晏華都沒有睡，連夜調取城北的相關資料進行分析，最後經過網上查閱，發現那裏蘊藏着豐富的溫泉資源，當時針指到次日十一點的時候，我們終于制定出了一份周密的計劃。

“我會讓部分神器使前去包圍羅納克的部族，逼他現身，”晏華把計劃書的複印件放入公文包，“這段時間你先當好中央庭的活招牌，随時與市委辦保持聯系。”

我點頭，目送晏華離開後打開筆記本，準備處理前幾天堆積的市民來信。

桌子上出現了一杯咖啡。

我擡頭看向一旁的夜，他卻不理我，放下糖罐就走了。

好別扭的人兒。

事實證明我們的努力還是有效果的，羅納克答應了與中央庭合作。

“據調查，你們現在居住的城塞有一片可供開發的溫泉區，”我把勘察報告遞給對面的男人，“如果你有意建立溫泉旅館的話，中央庭可以投資，等旅館建成後你們就不用擔心生活資金的來源問題了。”

羅納克接過報告，仔細翻閱着：“我似乎并沒有拒絕的權利。”

想帶領族人活下去，他必須依靠中央庭。

“那麽，”我朝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羅納克打量了我一會兒，也将手伸出來，握上。

在溫泉旅館建設期間，我每天都在城北和中央庭之間來回奔走，畢竟羅納克曾經追随過希羅，有很多不理智的市民會去找他鬧事，我的任務就是維護羅納克和中央庭的合作關系，保證他的族人不受侵害。

工作一忙起來就很難有消停的時候，我的業餘生活只剩下維持伊薩克和維恩之間的平衡，每天晚上同時跟兩個人發短信聊天，我怕自己一不小心眼花發錯了人，切換收信人名字時都要拜托夜在旁邊盯着，保我性命。

“這句‘要洗澡了’是發給維恩的。”夜面無表情地提醒。

“哦對對對。”

我趕緊剎住，把收信人的名字改成維恩，然後繼續跟伊薩克聊教會的事情。

“主人好忙啊，”白眨了眨眼睛，“而且還很受歡迎。”

夜：“這叫社會敗類，跟受歡迎沒關系。”

“……喂，我聽着呢！”

某一天，羅納克給我發來信息，說溫泉旅館的雛形已經建好了，想請我過去看看有沒有需要改動的地方。

去城北還需要坐東方古街的轉班車，雖然有點麻煩，但這麽久了也都習慣了。

只不過這次……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

“風花？”

我剛要上車，忽然聽見後面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于是轉過頭，發現竟然是伊薩克！

“你怎麽在這兒？”

我們異口同聲地問。

伊薩克拉了下兜帽：“賽斯神官要來東方古街傳教，我正在等他。”

“原來如此，”我說道，“我要去舊城區找羅納克。”

對方眉頭一皺：“那裏不是不安全嗎？”

的确不太安全，除了舊城區本身是暴力犯罪事件的高發地區外，羅納克那兒還聚集了很多企圖搞破壞的人，但工作就是工作，再危險也得去。

見我執意要上車，伊薩克也跟了上來。

“？”我不解，“不等賽斯了？”

伊薩克在我身邊坐下，猶豫一陣後，回答道：“我會跟他說明情況的。”

坐這趟轉班車的人不多，但少年身邊的溫度還是隐約有些升高，我習慣性地抓住他的手，對方愣了一下，像往常那樣回握住。

已經很久沒像這樣牽過手了。

舊城區離東方古街非常遠，一路上我們都握着對方的手，都出汗了，我本來想松開，可伊薩克一察覺到我有這個想法就更加用力地握住，沒辦法，只好保持現狀。

等到城北之後，我帶伊薩克去見了羅納克。

“其實我想拜托指揮使一件事情，”羅納克不喜歡拐彎抹角，“旅館建成在即，希望指揮使可以暫居一晚，站在游客的角度上對我們提出改進建議。”

“啊，沒問題，”我一拍胸脯，笑道，“交給我吧！”

來交界都市這麽久還沒泡過溫泉，真想試試那是一種什麽感覺！

同時被邀請參與游客體驗計劃的還有羅納克的幾位族人，伊薩克本來想拒絕的，但實在抵抗不住族人們炮火般的熱情攻勢，再加上他本來也很喜歡被水包圍着的那種環境，幾番回合下來，敗陣。

“我就在你隔壁，放心吧。”

聞言，伊薩克有些猶豫地點了點頭：“嗯，我不會傷害到他們的。”

看來他對自己的力量控制還是沒有信心啊。

和女性族人進入更衣室，她們先一步去了溫泉區，而我在跟晏華發短信，說今晚不回去了，讓他幫忙照顧好夜和白。

裹上浴巾後，我朝露天溫泉走去。

大家本來還在說說笑笑的，一見我進來紛紛噤了聲，沒過多久，有個年紀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出聲調侃道：“沒看出來啊，風花你身材這麽好。”

饒是臉皮厚到能拿去做防彈衣的我，也不禁臉紅了。

一下水，原本分散在各處的女人全都圍了過來，大家嬉嬉笑笑的，話題開放得讓人心驚膽戰。

“唔哇，”不知道是誰戳了一下我的胸，“好軟！”

“！！！”

我下意識後退幾步，雙手護胸，連忙搖頭：“一般，一般而已……”

“大家都說城裏的女孩子保養得好，果然如此，”那個女孩兒伸出雙手，露出惡魔般的笑容，“來，再讓我好好感受一下。”

我臉頰爆紅，卻只能縮在溫泉一角，面前的陰影逐漸迫近：“不——”

“不要啊啊啊——！！！！！！”

“轟隆！！！！”

我的尖叫和男女溫泉隔板坍塌的聲音接連響起，緊接着傳來伊薩克的呼喊：“風花，你沒事吧？！”

然而很快，他就沒聲了。

“啊——臭流氓！”

“快轉過去轉過去！！”

“我的浴巾呢？！”

“對面的你們要是敢偷看老娘手撕了你們！！！！！”

男湯的慌張争辯和女湯的憤怒狂吼充斥着露天溫泉，我趕緊趁亂溜回更衣室，抓住籃子将腦袋埋進自己的衣服裏，試圖降溫。

太，太丢臉了TAT……

而且還是在伊薩克面前！

負責接待游客的人飛快趕來，及時阻止了世紀大戰的爆發，之後由羅納克負責調解，大家也都逐漸冷靜下來。

“是我的族人失禮了，”羅納克當面跟我道歉，“她們長期生活在極北之地，對都市的禮儀不熟悉，還請見諒。”

“不不不，沒關系，”我連連擺手，“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以後我會加強對族人的培訓，讓他們入鄉随俗，避免下次再犯類似的錯誤。”

我本來想支付伊薩克打壞隔板的賠償費用，但羅納克堅持是他的族人有錯在先，不需要賠償，我拗不過他，只好作罷。

入夜，清風淡淡，天空閃爍着幾點燦星。

我在旅館房間裏收拾東西，忽然發現樓下有道人影，看那身形似乎是伊薩克，于是披好外衣下樓，準備去問問他在幹什麽。

溫泉岸邊，伊薩克正坐在那裏，眼神有些迷茫。

見到我，他不由得驚訝了一下，想說什麽卻沒開口。

“大晚上的在這兒幹什麽呢？”我在他旁邊坐下，如此問道。

“我……”伊薩克支吾了一陣，“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怎麽這麽認為？”

“本來是想保護你的，結果鬧出了那麽大的烏龍，抱歉，”他低垂着頭，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話語裏的自我厭惡意味越來越明顯，“結果還是什麽都沒做好……”

這一刻讓我回憶起了當初伊薩克逃離教會，獨自坐在小河岸邊的場景。

夜色昏暗，周圍都沒什麽燈光了。

“伊薩克啊，”我往他那邊挪了挪，“你做的遠遠比你自己想得要出色很多。”

在我“出差”期間，是伊薩克代替我四處讨伐黑門怪物，在中央庭和教會之間牽線，把原本應該由我負責的伊斯卡裏奧殘害兒童事件攬在了自己肩上，與烏鷺合作，搜查出伊斯卡裏奧以教會的名義購買的私人住所，并以受害人的身份起訴那位位高權重的樞機卿，同時還一直留意着後者和希羅的動向，憑借靈敏的嗅覺為中央庭提供了不少有利情報。

如此種種，數不勝數。

“你是因為擔心我，情急之下才會打破隔板的，不是嗎？”我笑着說道，“這麽看來該道歉的是我才對吧，只因為那麽一點小事就驚慌失措，太丢……”

說話間，嘴唇忽然被壓住了。

伊薩克不知道什麽時候側過身，偏頭吻了上來。

有那麽一剎那，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卧槽剛剛發生了什麽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叫什麽名字who can tell me？！

下一秒，嗷嗷嗷嗷嗷嗷嗷伊薩克親了我和伊薩克親了親了！

心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跳着，我咽了咽口水，閉緊眼睛就等着對方伸舌頭，甚至連牙齒都主動張開了，可誰知他居然退了回去！

伊薩克伸出雙手扯住兜帽，背對着不肯跟我對視，看樣子他也害羞到了極點。

“我，我……”他站起身，企圖開溜，“我先回去了……晚安。”

我愣了愣，突然一股怒氣湧上心頭，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拉住伊薩克往下一拽，竟然直接讓他坐回了原地。

面向我的那種。

“這就完了？！”我恨鐵不成鋼地瞪着他。

伊薩克一臉茫然：“什麽完了——唔！”

他被我一把推倒在岸邊，手足無措。

沒給少年反抗的機會，我果斷揪住他的衣領，俯身吻了下去。

你不伸，我伸！

露天溫泉的角落裏種着一棵櫻桃樹，有的已經結成果實，有的還處于花期。

溫泉白霧徐徐上升，熱氣形成的水珠流淌在圓潤青澀的粉紅小果實上，滑膩濕暖，一路往下，順着花枝蜿蜒，随後慢慢淌進盛開的雛花中，濕潤了嬌嫩花蕊。

輕風吹拂，櫻桃葉的唰唰聲在一片寂靜之中破碎不堪。

經過水的滋潤，花蕊逐漸變得飽滿，最後再也承受不住，水流溢出花朵，與那熱騰騰的霧融為一體，滲透進了岸邊的土壤。

風兒掠過花朵，刺激得那粉紅忍不住哆嗦打顫。

随着夜色加深，原本溫柔的風也逐漸兇猛起來，連花帶枝劇烈顫抖着，灑下水珠無數，像是不将它瀝幹就誓不罷休一般。

晚間的涼意已徹底消失。

長夜漫漫，足以叫人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