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海港之夜

第51章 第 51 章 海港之夜。

卓文清做出了一個後來的自己怎麽也想不到的舉動。

他把酒杯放下, 匆匆說了聲對不起,然後轉身就跑了。

蔣岱闌被他抛在原地,望着青年跌跌撞撞的背影, 本就不悅的表情更凝重了。

“我去看看。”蔣岱闌呵了聲, “別惱羞成怒跳海了, 這輩子第一次把人帶回家就出人命, 反了天了他。”

蔣父靜靜看了他一眼,“給我站住。”

蔣岱闌不得已停在原地, 盡管臉上表情煩躁, 不安, 有點不耐, 但還是回過頭,淡漠的側臉,神情冷厲。

“別攔着我。”蔣岱闌說:“我就喜歡過他一個人。”

蔣母拉住丈夫, “你少說兩句吧,兒子和你的關系本來就不親,他喜歡誰都行,這都什麽時代了?”

蔣父說:“從小到大, 他聽過我的話嗎?我說什麽他聽嗎?”

蔣母摸摸鼻子笑了下, “但你兒子可是很聽文清的話。”

蔣父說:“那是他沒出息, 怕老婆。”

蔣母剜了他一眼,他不太自然的咳了下, “別以為我是老古董, 多了個兒子有什麽不好?比親兒子還懂事。”

蔣父站起來, 擦了擦眼鏡說:“岱闌,你是不是沒和他商量過,你今天要跟我們說這件事?”

蔣岱闌“嗯”了聲, 不太敢相信這話背後的含義是什麽。

蔣父:“你從小就有主意,不聽人勸,我的兒子我了解,和我一樣倔,喜歡的東西會去努力得到,喜歡的人會拼了命争取,這雖然是好事,但要尊重別人,更何況是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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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岱闌回頭看了看蔣父,父子如出一轍的狹長眼睛對視,峻然的眉峰微微松懈,渾身炸了刺兒的大明星終于露出一絲動容,“爸。”

蔣父戴上眼鏡,向他擺擺手,“這真是要過年了,雙喜臨門。去看看他吧,這都是你惹的禍,關于他的家庭我已經了解過了,不用你跟我說,這次見面倉促,下次再好好招待他。”

蔣岱闌有些錯愕:“您了解過了?”

蔣父笑了下:“你們不是合作拍戲嗎?我總得了解一下你的對手吧?你從小就讓我不省心,抽煙喝酒打架鬥毆飙車逃出國外玩音樂,什麽不好你學什麽,身邊的朋友來來去去,都是那群不學好的富二代,沒幾個正兒八經幹事業的,你不給我殺人放火我就謝天謝地了,文清這孩子我挺喜歡,和你身邊那些人不一樣,幹幹淨淨,人也穩重,你別把他帶壞了。”

蔣岱闌情難自禁,叫了聲:“爸。”

蔣父笑了下:“滾吧。”

蔣岱闌閉了閉眼,趕緊跑去甲板,沒看到卓文清。

他仔細找,終于在船舷上看到了那道修長的身影。

卓文清趴在欄杆上搖搖欲墜,像是在吹冷風冷靜。

也像是要跳海。

“卓文清!”蔣岱闌大喊一聲,“船駛出港口了,下面就是深海,你敢跳下去,我腿給你打斷!”

那道清瘦的背影沒有動,像是沒聽見一樣。

蔣岱闌扒開前面的人群,不顧一切地跑過去,跑到人身後,想也不想把人拽下高處,厲聲喝道:“你他媽瘋了是不是?”

卓文清的衣角被海浪拍濕了,蒼白的一張臉上難得浮現紅暈,眼睫毛好像也濕漉漉的挂着海水,夜風太冷,讓他渾身在發抖,張張嘴,無聲啞言:“……”

蔣岱闌按住他的後腦勺,像是要把他的腦袋都按進肋骨裏,口不擇言痛斥他:“閉嘴,不許提分手!我不就是坦白了我們的事嗎?你至于這麽想不開嗎?我蔣岱闌到底哪裏對不起你?我給你做飯,做家務,替你報仇,打架,我哪一點沒做好?你說!我就差給你生孩子了!你這麽多天甩臉子給誰看呢?我蔣岱闌什麽時候這麽伏低做小過?我橫着走小半輩子了,怎麽就栽在你這了?”

卓文清被他勒得快喘不過氣,急着拍他後背,“蔣、蔣……”

蔣岱闌以為這家夥罵不過他就要臨陣脫逃,一氣之下扳着卓文清的下巴,兩只手指掐他下巴迫使他張口,強迫他接吻。

卓文清站不穩,兩手推他,嘴裏支支吾吾地叫,舌頭被嘬得生疼,疼的他生理性的眼淚都掉下來。

蔣岱闌不想饒了他,抱住他的腰,粗暴地把人推到角落裏,狠狠咬破他的下唇,猶如一頭急不可耐的野獸。

在呼吸交錯的瞬間,蔣岱闌惡狠狠說:“想跑,你跑得掉嗎?只要地圖上有的地方,我都能把你抓回來。”

卓文清皺着眉頭,嘗到鮮血味,氣得狠狠推他,完全不在意他的威脅。但又不能真把跆拳道黑帶的勁兒用在蔣岱闌身上,導致蔣岱闌本來就健身力氣大,把他雙手抓起來別到背後去,一條腿卡在他兩膝蓋間,不讓他動,他就真的動彈不得。

卓文清被蔣岱闌的發瘋給逼的無路可退。

船艙外昏暗半明的窗子裏,有人在摟着腰,跳交際舞。

窗子外,有人在激烈接吻。

卓文清狼狽地被他抵着,擡眼就撞進了蔣岱闌兇悍暴戾的眼睛裏,他親吻的時候睜眼睛,那裏面強烈的占有欲、酸澀的不甘心、氣急敗壞的暴怒混雜成一團,對着光仔細看,眼眶裏還有淚。

卓文清忍不住心髒疼。

他想,這個人該是多麽張揚肆意的一個人?沒吃過苦,想愛就愛,想恨就恨,他擁有那麽多的愛,也擁有那麽多的熱烈,全世界最缺乏愛意的人,最冷漠孤僻的人,都會被他敲碎了心牆,不知不覺愛上他。

哪怕滿唇鮮血,哪怕遍體鱗傷,哪怕他有那麽多的壞脾氣。

卓文清顫抖的手抓住他的頭發,閉上眼睛,專心和他接吻。

蔣岱闌察覺到他的回應,不問卓文清為什麽回應,兩只手握緊他的腰,力氣大到好像要把他的肋骨捏斷。

游輪平穩行駛,冷風吹拂情人的眼淚,兩頭野獸在無人處激烈交吻。

卓文清擡起眼,這樣一艘大海裏小小的船,也望得到天上的星辰。

和愛人的眼睛一樣耀眼。

回過頭,還有一座燈塔,盛放着一顆敢愛敢恨的靈魂,在迷霧裏指引方向。

蔣岱闌松開他,握着卓文清的肩膀,歪着頭,神情淡淡的恍惚,“卓文清,到底要多少溫度的夏天,才能溫暖你的心?”

“卓文清,你告訴我……”

蔣岱闌捂着腦袋,靠在艙板上滑坐下來,頹然落拓,抱着雙膝,像個被遺棄的孩子。

卓文清那時候在想,不好了,他的星星在哭。

該怎麽辦?

卓文清有點手足無措,十秒鐘後,他半跪在地上,摘下蔣岱闌擋臉的手臂,動作強硬,看着那張淚痕滿面的俊美的臉,曲起手指,顫抖着刮掉了他臉上的淚。

蔣岱闌頓時意識到,卓文清态度的軟化,和之前鮮明的對比。

這個時候的卓文清才是真實柔軟的他,會有情感波動,會關懷他人,所謂冷漠和不在意,都是他的面具和僞裝。初次見面的時候,卓文清不就是帶着僞善、膽小的面具的嗎?

他有千萬張臉,唯有一顆真心無法掩藏。

這時候,蔣岱闌對卓文清的情緒變換開始有了自己的判斷。

攥住他的手腕,還有些哽咽,但臉上恢複了一貫的冷靜,“現在來讨我歡心,太遲了吧?”

蔣岱闌拍掉他的手,起身,轉身離開。

卓文清望着他的背影,唇角輕輕扯起一個笑,跟着他走過去。

蔣岱闌恢複了冷靜,趴在欄杆上,吹着海風,像個落魄的詩人,特別藝術。卓文清欣賞了一會兒,走到他身邊,遞來一張紙,“給,擦擦眼淚,哭得那麽可憐,萬一被拍到怎麽辦?”

蔣岱闌沒搭理他,随意擦了把臉,“你該不會是在報複我吧?”

卓文清好脾氣:“我報複你什麽?”

蔣岱闌看着他,“報複我和顧小姐那麽親密。喂,剛才你一個人趴在船舷上是在想什麽?不會是罵我呢吧?”

卓文清到現在都沒能平複心情,蔣岱闌就那麽堂而皇之地把他們的事給蔣先生和蔣太太說了,蔣岱闌既然能追出來,就說明他們家裏沒有太大反對。

卓文清垂了垂眼睛:“怎麽會?我在想,你以前都喜歡女孩,怎麽突然喜歡男的了。”

蔣岱闌有些疲倦地笑了下,撩過他耳邊頭發:“我以前不喜歡男的,覺得其他男的又傻又情商低,蠢壞的,聰明的,自以為是的,小氣,斤斤計較,我看不上很多人,我眼光很高。”

“現在,我只能對你一個人——”

最後一個字,蔣岱闌趴在卓文清耳邊說,卓文清捏着堅硬的欄杆,別過頭紅了耳朵。

蔣岱闌調戲他一句,心滿意足地感到快意。

卓文清緩了緩,和他席地坐下來,靠在一起吹海風,在鹹鹹的氣息裏,慢條斯理地談:“那你為什麽沒談過戀愛?”

蔣岱闌搖了搖頭,兩條逆天大長腿伸出去,看着星星,“沒動心過不行嗎?我下面那玩意兒又不是擺設,我就是沒有過對誰的心動,就沒有對感情的渴望。我進娛樂圈,有錢,有權,有勢,別人潛不起我,除非他想死。說到這點還是你厲害,沒錢沒勢還幹幹淨淨的。”

他一定把自己保護得很好,拼命反抗過,也為自己謀求過出路。

想起卓文清冷漠面具下那顆心,蔣岱闌想,就算他偶爾為誰的溫暖軟化,也會像剜肉補瘡一樣把那塊軟肉剜掉,保持一顆堅如磐石的堅硬心髒。

刀槍不入才是他,冷靜高傲才是他。

可是目光一瞥,看見卓文清脖子上戴着的珍珠貝項鏈。

其實很廉價,但他一直沒摘下來過。

蔣岱闌送的。

……那顆心大概被傷害到千瘡百孔,所以築起高牆。

蔣岱闌讓自己放松下來,心卻跟着疼。

平生第一次,對一個人不是同情,不是懷疑,不想當旁觀者。

而是想呵護他,愛他,包容他。

蔣岱闌扭過頭,依依不饒地問:“那你呢?說真話,有沒有過女朋友?後面第一次給我了,前面第一次呢?還留着嗎?”

卓文清捂住他的嘴,左顧右盼,還好沒有其他人?

蔣岱闌抓住他的手放下,滿眼戾氣,“說。”

“沒有。”卓文清覺得難纏,沒有選擇和蔣岱闌說一樣的話,“我可能天生對感情過敏。”

青年的目光放得很遠,夜風吹拂他的臉頰,有關于過往的記憶在他眼睛裏若隐若現,最終掩埋在眼底深處。

不想提起。

無論是蒙哥馬利號,還是父親去世那年的兵荒馬亂,都和蔣岱闌沒關系。

舍不得……把他也卷進那些腌臜事情裏去。

卓文清慢慢靠在他肩膀上。

“我從小接受的是打壓式教育,我爸不允許我示弱,我不喜歡跆拳道,但我也練到了黑帶,我不喜歡數學,可我考99分也會被罵為什麽不是100。蔣岱闌,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有無法無天的權力,我父母不擅長表達愛,直到我遇見你,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人擁有很豐沛的愛。”

“謝謝你把愛給了我,阿闌。”

蔣岱闌眯了眯眼,“你是不是要說但是了?”

卓文清失笑,“沒有啊,我是想問你,你在萬景電影城裏生氣的時候,為什麽突然就不生氣了?”

蔣岱闌伸手描摹他的眼眶,“你的眼睛告訴我的,它們藏不住秘密,你當時的表情就是告訴我,你很在乎我,很擔心我,我當然會覺得很高興。”

卓文清:“我有說過這麽肉麻的話嗎?”

蔣岱闌冷着臉:“你沒有說過。”

蔣岱闌念及此處,冷笑一聲,“不說也沒關系,我不在乎。”他站起來,然後把卓文清也拉起來,卓文清看見他的表情,心裏一咯噔。

卓文清推脫:“我困了,該睡覺了。”

蔣岱闌:“急什麽。”

蔣岱闌極目遠眺,尋找了一個沒人的艙房,帶着卓文清走過去,邊走邊說:“等我一走,你就自由了,所以在我走之前,我得向你要點東西。”

卓文清小聲問他:“要東西?”

“嗯,”蔣岱闌把卓文清往艙房裏一扔,卓文清整個人砸在床上,頭暈目眩。

“想艹你,不行?”

蔣岱闌反手關上門,擡手解扣子,單膝跪在床邊,垂眼看他,然後用領帶綁住卓文清的手,挂在床頭,将襯衫扔在地下,露出冷□□壯的上半身,全程沒有一句廢話,只在卓文清瞪大眼睛的時候說了句,“距離白鷗號返港還有十個小時,你掐着表,我趕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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