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21章

施儀最先看到了殷漠殊。

站在門口的男人,穿着一件粉色高領襯衫和灰色休閑褲,站得随意又筆挺。

以她常年量體裁衣,跟模特接觸的經驗看,他身高至少有187,肩寬腿長,線體清晰。

眉眼形好神深,面部骨相生得極好,不管在大熒幕還是在時尚雜志,都能大殺四方。

他進來第一眼看的就是顧錦眠。

施儀眼睛微亮,心裏滿意,笑着說:“這就是漠殊吧?”

“顧夫人。”

“怎麽還叫顧夫人,這麽見外。”她笑着說:“你看,我的名字是施儀,天生就是讓你叫施姨的。”

顧錦眠:“……”

殷漠殊從善如流,笑道:“施姨。”

季南抿了下唇,站在那裏有些尴尬。

他從小叫顧姨,也不知道是怎麽開始叫的,這麽多年,就這麽一直叫下來了。

以前沒覺得不對,現在聽施儀這麽說,再想“顧姨”這個稱呼,就像把施儀的價值固在了顧家上。

“漠殊你過來。”施儀笑着說。

殷漠殊和顧錦眠一樣在她對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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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儀問:“你們在戀愛嗎?”

她目不轉睛地看着殷漠殊,眼睛裏有期待也有緊張。

殷漠殊看了一眼顧錦眠,他依然是沒有表情空洞的面癱臉,人和臉好像已經分離了。

那晚管家說:“夫人一直很愧疚,她認為她不該因為想要女兒,就時常給小少爺穿裙子紮辮子,使得小少爺小時候對性別認知模糊。她覺得小少爺吊死在季南這棵樹上,變成這幅陰郁自閉的樣子,她有一多半的責任。”

殷漠殊點了下頭。

施儀一下就笑了。

她拉着顧錦眠的手,又拉住殷漠殊的手,放在一起。

“太好了,我真的,真的太開心了。”

聲音裏帶着微不可查的哽咽,如果不是兩人坐的這麽近,可能聽不出來。

顧錦眠張了張嘴,再也說不出一句否定的話來。

他知道這樣不對,可看着施儀那雙開心得濕潤的眼睛,他無法開口說實情。

可憐天下父母心。

他又怎麽猜不到。

施儀從小被家族寵着長大,嫁人之後是小嬌妻,事業圈裏萬人敬仰,三個兒子也愛她寵她,一輩子都是嬌與奢。

她特意從國外趕回來,連夜來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只是想确認兒子是不是真的談戀愛了,不再為季南不人不鬼地活着。

得到一方肯定答案,差點喜極而泣。

媽媽對孩子的愛,是,這樣的。

兩人的手被施儀拉在一起,顧錦眠感覺被殷漠殊握了一下。

像是在安撫。

顧錦眠把頭轉到一邊,“你不是都知道了嗎?還問。”

施儀笑得眉眼彎彎,被別扭的顧錦眠可愛得不行。

她松開手,一下站到顧錦眠面前,抱住他的頭揉,“我的兒子怎麽那麽可愛啊!”

顧錦眠:“……”

施儀手腕下的那只耳朵悄悄紅了。

她又探頭到殷漠殊面前,“我兒子的男朋友也好帥哦!”

這邊三個人氣氛愉悅溫馨,站在另一邊的兩人沉默而尴尬。

季南覺得該享受這種和樂的不該是殷漠殊這個小明星。

他們季家和顧家是世交,從小他媽媽就帶着他去顧家玩,施儀也帶着兩個兒子來季家玩。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殷漠殊算什麽。

在這個畫面裏格格不入。

而季明一直魂不守舍。

顧錦眠說他告訴他的哥哥們了。

季明只要一想到顧席均那張臉就無法不緊張。

他推了一下季南,想讓跟顧家走得近的季南說說話,至少緩和一下兩家的氣氛,只要施儀點頭,顧家幾個少爺哪裏還會對他動手。

季南知道季明是什麽意思,他煩得不行。

施儀已經對他很不滿,兩個人還在一直催他,季明要他幫忙說話,被林導拽走的杭苑廷一直給他發消息,想見施儀。

娛樂圈明星到了一定地位後,便要開始拼時尚資源,杭苑廷已經拿過電視劇最佳男主角,能被人尊稱一聲視帝了,可他時尚資源一直不太行,尤其是在國際高奢這一塊。

他的黑粉和對家粉絲常常嘲笑他“土”、“不高級”、“村星”。

他迫切地想要跟那幾個高冷的品牌合作。

而施儀在時尚圈的地位在國內獨一無二。

不說其他,就她每年時裝周舉辦的私人晚宴,能進去的都是時尚圈名人,是杭苑廷一直想去的地方。

所以,即便他知道顧錦眠恨他,知道施儀對他有意見,也一直想見見施儀。

季南硬着頭皮說:“顧、施姨,杭苑廷一直想見您,他已經到了,您看……”

季明生氣地瞪向季南。

他都這樣了,很可能被顧家兄弟抽筋扒皮了,他卻只想着幫他那個男朋友錦上添花。

杭苑廷一來,這氣氛還能好嗎,可別他們母子倆一生氣,顧家三兄弟今天就要搞他。

和樂的氣氛被季南打斷。

施儀詫異又茫然地看向季南,似乎不明白季南為什麽還在這裏。

季南更尴尬了。

“好啊。”施儀說:“既然這樣,就請他進來吧。”

杭苑廷還算有心,他穿着施儀設計的衣服,連手表和袖口都是同品牌的,并且是十分适合他氣質的一套,人衣互襯,俊美無比。

他對着施儀笑:“施總,今天終于見到您了。”

顧錦眠想,杭苑廷能走到這樣的高度,真的是挺有本事的,要是他那麽恨人家兒子,也知道媽媽對他不喜,肯定是不好意思也不願意見媽媽,并求媽媽做事的。

他不僅見了,還笑容滿面,眼睛裏能看到崇拜和向往。

換句話說,他真不要臉。

“你好,你就是季南的男朋友吧。”施儀打量了他一眼,在他開口前說:“正好我有話跟你們說。”

施儀又拉住顧錦眠和殷漠殊的手腕,把他們的手放在一起。

“看到了嗎,這是我兒子和他男朋友,多配啊。”施儀說。

顧錦眠:“……”

其他人也沒想到施儀會這麽說,皆是一愣。

施儀稍微炫耀了一下下,嚴肅地對季南和杭苑廷說:“你們以後不用擔心眠眠再纏着你們搞破壞了。”

然後,她看向杭苑廷:“之前,從明面上看,眠眠對你确實不對,你是無辜的,他卻對你多次使壞。”

“如果真是明面上這樣,作為道歉和賠償,我願意引你進圈幫你搭線。”她這麽說着,眼睛裏卻是警告。

兩次提到“明面上”已經透出話中之意。

接着,她又看向季南,“對你,眠眠無需道歉。”

“季南,你也算是我看着長大的,你摸着良心跟我講,眠眠曾做過任何傷害你的事嗎?”

季南抿了抿唇。

“那你呢,做過嗎?”

季南說不出話。

“當年那個玩笑,我們誰也想到,眠眠在心裏偷偷當真了,這不能怪你,但也不能怪那麽小的他吧。”

“從那以後,他就把你當成不比親哥哥差的人,常常跟在你身後,在知道你有喜歡的人之前,他難道不是一個可愛的弟弟嗎?”

“而你是怎麽對他的?”施儀冷笑:“你知道他的心思後,沒有好好引導他,而是摔他的便當,關他小黑屋,當衆罵他是變态,無數次給他難堪。”

“我不會原諒你的,我跟你媽媽已經決裂,也擔不起你一聲‘姨’。”

“我不是故意的,那次……”

“我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只說我的态度。”施儀不想聽他的解釋,“小輩事小輩決,你以後不要再來見我,想找就去找席鈞。”

“都走吧。”

季南滿肚子的委屈無從說,他的修養讓他沒法跟施儀吵,也無法再待下去。

他咬了咬牙,要轉身離開時,視線不經意瞥到殷漠殊,因他的眼神驚了一下。

他一直對殷漠殊有種奇怪的感覺,視線總是會不由落在他身上,在意他的行為和看法,同時,又很不喜歡他,心生抗拒和懼意,如面對一個未知的危險。

就像此刻。

殷漠殊的眼睛好像鎖定了他,眼中暗色漸生,是他看不懂的陰沉。

忽然他又笑了,像是自嘲。

殷漠殊的視線從季南身上移開,落在顧錦眠臉上。

顧錦眠的杏眼比平時稍稍大了一點,雙唇微張,像是聽到什麽大新聞一樣,但在他的面癱上,依然呆呆的。

校園外的那個破舊小公園,由春轉夏。

呆呆的小男孩緊緊跟在少年身後走了許久。

小男孩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臉上灰撲撲的,眼睛卻異常的亮。

即将步入人群時,少年回頭,看到他呆呆的臉上明亮帶笑意的眼睛,頓了一下。

“緊緊跟在我身後,不要走丢,知道嗎?”他陰沉沉地說。

小男孩點頭如搗蒜,拍拍自己肚子上的天線寶寶水壺。

“哥哥不一樣,就算校服都一樣,眠眠不會跟錯。”

少年拽住他小水壺的帶子,向前一拉,臉上露出一個極為惡劣的笑。

“小孩,你記住,你要是跟錯人,會被別人欺負哭。”

原來,人的劣性根會一直都在。

并且在病态的時候會生根發芽。

殷漠殊自嘲地笑了笑,眨了下眼,看到顧錦眠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小男孩聽到少年的話,呆呆地看着他。

少年松開他的帶子,繼續朝前走。

小男孩目不轉睛地盯着少年的背影,小跑着跟上他。

水在小水壺裏晃蕩,小男孩在夕陽裏晃悠。

“我緊緊跟着人的是誰呀?”

“何疏漠。”

顧錦眠對上殷漠殊的視線,對他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笑。

季南他們走後,施儀繼續揉揉兒子,再誇誇殷漠殊,開心得無以言表,跟他們說了好久的話,才願意跟管家回酒店休息。

顧錦眠松了口氣。

“殷漠殊,對不起,我們可能沒法那麽快‘分手’了。”

他不忍心告訴媽媽,他和殷漠殊是假的。

想讓她多開心一陣。

他想着,情侶們幾個月分手也算正常吧。

到時候即便他們分手了,施儀應該也能接受,至少她知道顧錦眠真的從季南那裏走出來了,能正常戀愛。

只是辛苦殷漠殊了。

他也不說簽訂什麽合同之類的,只說:“殷漠殊,你幫我演,我也幫你。”

殷漠殊對此沒回應,他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麽,嘴上說:“施姨可沒那麽好騙。”

“那你再賣力點?”顧錦眠睜着漂亮的眼睛看向他。

很信任,有點期待,亮晶晶的。

“好不好?”見殷漠殊不說話,顧錦眠又靠近一點,抓住他的胳膊。

殷漠殊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胳膊上的手,問:“賣多大力?”

“有多大力賣多大力,我也會賣很大的力,我們雙力合壁,就是最真cp!”

殷漠殊嘴角無意識化開一抹笑,眼裏含着些戲谑,“喉結上那麽大的力嗎?”

顧錦眠:“……”

看着臉一下就癱了的顧錦眠,殷漠殊臨走前,略一低頭,低聲說:“結疤了。”

顧錦眠瞬間更僵了。

當他意識到自己大腦裏竟然在想,殷漠殊喉結上的傷疤結成什麽樣,并想起劉萌萌說“你好辣”時——

啊啊啊啊啊啊!

他也不知道是尴尬還是其他什麽沖火的情緒,就很不淡定。

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來抒發,就——

狗逼何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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