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40章

作為一個植物人躺了那麽久, 八百多個日夜,連手都擡不起來,季郁呈還是頭一回這樣滿滿當當地将寧綏抱在懷裏。

他只覺得無比餍足, 滿足了很久以來的願望,仿佛被溫暖填滿, 沒什麽可怕的了。

自從結婚以來,小妻子總是患得患失自己要和他離婚, 第一天就在自己的耳邊害怕自己醒來不要他,自己去國外他也要追着, 更是無數次當着季之霖和老爺子的面表白, 并且每天每夜一有機會就和自己肢體接觸……

季大少爺光是想到這些就有些臉紅。

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他是被小妻子的愛給喚醒的。

所以,盡管害羞、盡管知道小妻子有些病态畸形, 但他在醒過來之前就決定,等到醒過來, 一定無論發生什麽都要給小妻子足夠的安全感,讓他擁有一份不必患得患失的愛。

現在自己一定要将他抱緊一些,再緊一些,用力把他揉進懷裏, 就像他之前對自己做的那樣……

季郁呈閉着眼,不着痕跡地嗅了嗅寧綏發間的清香,心裏甜絲絲的。

盡管這是在醫院人流量最大的一樓大廳,周圍很多人, 但在他眼裏仿佛都成了背景板。

而寧綏被季郁呈摟在懷裏, 感覺骨頭都快被摟碎了, 他震驚無比地看向管家, 完全忘了做出反應。

這是醒過來的季郁呈?醒過來的季郁呈在抱他?

管家回以寧綏同樣驚愕的眼神:我也不知道啊!

分明剛剛在上面他提起寧綏的時候,大少爺還反應淡淡的, 此時怎麽沖過來就把人抱住了?!

他在季家十幾年了,從季郁呈少年時期一直到現在,還是第一次看見季郁呈對誰這麽親密,不,何止是親密,雙臂抱着人的那狠勁兒,簡直就像是想把人拆入腹中一般。

季大少爺絲毫不知道小妻子被自己抱在懷裏,眼神還在和別人交流,只滿心歡喜地用臉蹭了蹭心上人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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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醒了,醒了就可以和小妻子談戀愛了,總算也沒有讓小妻子等太久。

他幾乎想在這裏親一下小妻子,不過一樓太多人,他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只用唇在寧綏耳廓上一觸即逝。

不知道過了多久,季大少爺終于戀戀不舍地松開寧綏,改為紅着臉握起寧綏的手。

他捏了捏寧綏的手。

寧綏掌心一陣酥麻,心驚肉跳地看他一眼。

自家植物人老公一醒來怎麽這樣?什麽情況?

忽然想到了什麽,季郁呈看向寧綏的白色羽絨服。

寧綏下意識随着他的視線低頭看。

怎,怎麽了嗎?衣服上有兩個墨水點,下午考試時沾到的。

季大少爺的潔癖程度已經……

還沒想完,季郁呈“唰”地一下把他羽絨服拉鏈拉上了。

“會冷。”季郁呈不是一個細心的人,但他還是個植物人的時候,每次出門去醫院小妻子都會替他攏好衣服,果然最好的愛情是教會自己怎麽愛人。

沒等寧綏反應過來,季郁呈又接過寧綏的書包,完全不覺得自己一個穿病號服的一米九的病人拿着大學生的書包有什麽違和感。

幫老婆拿包這種事,一定會帥到老婆吧,小妻子一直盯着自己看呢。

寧綏:“……”

寧綏腦子一片空白地被季郁呈牽着朝電梯走去。

帶着寧綏進vip電梯之前,季郁呈漆黑的眼睫忽然擡起了片刻,他不着痕跡地朝遠處掃了眼,視線定了定,随後冷冷地收了回來。

遠處的人可能察覺不到季郁呈這麽個細微的動作,但就站在他身邊、被他死死握着手的寧綏怎麽察覺不到?

寧綏下意識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季郁呈醒來的消息傳得飛快,已經有記者拿着手持相機來到了醫院。

寧綏往那邊一看,便看到了記者附近面色慘白的寧遠溟。

寧綏恍然大悟。

所以剛才是一樓大廳有人,季郁呈不想在那裏讓自己難堪,才刻意對自己做出親密的舉動?

……這倒是和寧綏心中不近人情的季大少爺的形象相去甚遠。

不過也是,喜歡童話故事的人心腸能冷硬到哪裏去?

那接下來進了電梯,總該提離婚的事了吧。

果不其然,一進電梯,季郁呈就放開了他的手。

被這麽一驚一吓的,他放開自己,寧綏反而松了口氣。

然而下一瞬,季郁呈忽然伸手撓了撓他後脖頸,像撓小貓那樣,問:“老婆,你考試考得怎麽樣?”

寧綏後脖頸汗毛一豎:“……”這裏都沒外人了怎麽還在叫老婆?!

寧綏:“考得……還不錯。”

季郁呈點點頭,小妻子成績好他是知道的,先前考試前的複習周,他在自己身邊刷題,一套題下來也不見錯幾個。

不愧是自己老婆。

電梯忽然在中途停了下來,這部季氏專屬的電梯很久沒人使用,今天驟然使用起來,出了點兒問題。管家按了對講機,和醫院那邊說了幾句,那邊立馬派人來檢查。

季郁呈倒也不急,擡着的手繼續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撫摸寧綏的脖頸,幽深的眼神注視着寧綏:“老婆,見了面都是我在問問題,你為什麽不問我身體好點了沒?”

難道是害羞了嗎?

寧綏:“……你感覺身體怎麽樣?”

電量充滿,季郁呈現在除了虛弱了點,和正常人沒什麽兩樣。

但他當然不能這麽說,說了小妻子還怎麽心疼他。

他拉過寧綏的手,嘆氣道:“走路還需要人攙扶着,你覺得呢?”

寧綏:“……”

“你怎麽不說話?”

季郁呈又道:“你見面就只對我說了三句話,加上一個啊字。”

寧綏:“……”這話,他不知道怎麽接。

季郁呈給他帶來的驚恐過大,他現在都反應不過來。

管家和周助理都站在電梯前面,即便聽見後面的動靜,心裏抓耳撓腮,好奇得要命,也忠心耿耿地忍住不回頭看。

後面只站兩個人,分明位置很寬敞,但季郁呈卻把寧綏擠到角落,身體恨不得緊緊貼着寧綏,非常的具有侵略性。

寧綏自己有一米八一,在普通人中算較高的身高,平時不會從誰身上感覺到壓迫感,可身邊的季大少爺足足一米九,微微垂眸看他時,漆黑的眸子讓人猜不透他的情緒,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走在叢林中,被一只耳尖紅紅的獅子湊過來嗅似的。

寧綏在腦海裏問:“季郁呈以前是這種性格嗎?阿統,你查到的資料不是說他冷漠傲慢,不近人情嗎?”

001也非常震撼:“是不是躺了兩年腦子出問題了?他做腦部CT了嗎?不确定,阿綏,你再看看。”

沒等到寧綏回答,季大少爺有些不開心,想象中小妻子雀躍奔向自己的畫面并沒發生。

不知道為什麽,感覺他醒了,小妻子反而不像之前那樣喜歡玩弄他、無時無刻撫摸他的手或者脖子了。

見面都十分鐘了,還沒主動摸他一下。

不過倒也很正常,先前他是植物人狀态,随便對他做什麽他都沒反應,小妻子才會那麽大膽。

現在面對醒過來的自己,小妻子肯定是會有些退縮的。

小妻子前些天不就嘆氣,說什麽怕最喜歡的娃娃跑了麽?

這種時候自己更要直進才對,讓他吞下定心丸,知道自己永遠是他的,他不必産生那些瘋狂的念頭。

寧綏感覺到季大少爺虎視眈眈的視線,擡頭與他對視一眼:“……”

不知道為什麽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還沒想明白這到底怎麽回事,季大少爺就走到他身後抱住了他,将頭重新埋在了他的脖頸處。

季郁呈那張漂亮的臉上有些發紅……與小妻子肌膚相貼,小妻子會喜歡的吧,就像他之前總是對自己做的那樣。

寧綏:“……”

寧綏受到了驚吓。

前面的管家和周助理也受到了驚吓。

季郁呈的身體就這麽從身後傾過來,寧綏不得不用雙手握住他手臂。

腦袋又像過去三個月一樣枕在了熟悉的頸窩,季大少爺心滿意足地蹭了蹭。

“……”

寧綏視線不知道往哪兒看,面色發燙地盯着上升的電梯。

那頭季老爺子做完檢查,在秘書的陪伴下回到病房,才得知季郁呈下樓了。

“剛醒來就亂跑?”老爺子皺眉:“不要命了?”

随即他想到一件事情,寧綏好像也正在趕來的路上,如果自家這個脾氣陰郁、不給人留情面的孫子下去,豈不是會提前碰到寧綏?

自己不在場,寧綏不會被他欺負吧?

“不管怎麽樣,沖喜這件事情是我主導的,現在郁呈想離婚,想怪誰,也該沖着我來……”老爺子對秘書道。

秘書沉思了下,道:“如果大少爺一心想離婚,您恐怕攔不住他。”

季老爺子當然知道這一點,自家這個孫子性情固執,做的決定誰也改變不了,在別的事情上他可能還能看在自己是爺爺的份上讓着自己,但一醒來發現憑空多了一個妻子,他一定會大發雷霆。

季老爺子忍不住嘆了口氣。

“就是可憐寧綏了……”

這孩子那麽喜歡郁呈,不辭辛苦地照顧了郁呈整整三個月,要是郁呈一醒來就對他不冷不熱,他一定很難受。

這樣想着,季老爺子忍不住擡步朝電梯走去,不能讓寧綏當衆難堪。

剛走過去,電梯便正好升上來,在他面前“叮”地一聲打開。

萬萬沒想到的是,電梯裏,他一直在所有人面前宛如冰山的孫子穿着藍白條紋病號服,發型微亂,像什麽重生校霸一樣正拎着寧綏的書包,俊臉緋紅,一手攬着寧綏,将寧綏擠到電梯角落裏去。

老爺子:“……”

除了季郁呈,電梯裏的人都臉色奇怪地看着老爺子,仿佛被霸淩了一般,不敢動彈。

“爺爺。”季郁呈和老爺子打了聲招呼,手仍在寧綏的肩膀上沒有放開。

“……”季老爺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剛醒就到處跑,還不趕緊去床上躺着。”

幾人一起走向病房。

除了走在最前面的季大少爺之外,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帶着一種古怪的神情。

進了病房後,季郁呈盤腿坐在了床上,還拉着寧綏的手。

導致寧綏不得不在他床邊坐下來。

看到床頭邊有水果籃,他問寧綏:“過來的路上一定渴了吧,你想吃什麽?”

寧綏看着季郁呈那張漂亮卻沒什麽表情的臉,飛快地在心中揣測季大少爺的心思。

……以季郁呈的嬌貴身體,顯然是不可能問自己想吃什麽、然後拿給自己的……難道是想讓自己給他削水果?

沒有當面和自己提離婚,但面對強行綁定的婚姻,季大少爺不可能不生氣……這是一種什麽新型的刁難嗎?

那必然要選一個簡單點的水果,削蘋果如果皮斷了說不定還要被季郁呈漫不經心地指着重削。

他沉痛地道:“橘子。”

他一說完,季郁呈就拿起橘子,很快剝開兩個,一個遞給季老爺子,另一個送到他嘴邊:“張嘴。”

“……”

寧綏震驚地低頭看了眼季郁呈捏着橘子的修長白皙手指,又看了眼他那精致的臉。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其實自己還在校門口,還沒抵達醫院吧,不然怎麽會發生季大少爺給自己剝橘子的這種事?

遲疑了下,寧綏張開嘴。

酸甜的橘子肉立刻被塞了進來。

季郁呈看着寧綏一鼓一鼓的腮幫子,非常滿意,托着腮,修長手指一點一點的敲擊在自己下颌上,問:“甜嗎?”

寧綏下意識點了點頭。

見寧綏喜歡,季郁呈心情也愉悅,他坐直身體,低頭認真地把水果籃裏的橘子都挑了出來,全都堆在自己邊上,像是打算一次性剝完全都給寧綏似的。

寧綏忍不住攔住他的手,道:“好了好了,吃多了上火。”

季郁呈這才作罷。

病房裏人看見這一幕,宛如被雷劈了一般。

周姨和管家忍不住看了看老爺子,他們也算是來季家十幾年的員工了,也見過季郁呈事故之前的樣子,還是頭一次見季郁呈對誰這樣……簡直到了一種殷勤的程度。

別說他們了,季老爺子也非常的震驚。

還是說,自家孫子性格陰晴不定,在想着法兒地刁難寧綏?

趁着現在這裏沒外人,季老爺子幹脆把話攤開了說:“郁呈,管家應該和你說過了吧,你昏迷兩年一直不醒,我讓法師給你算了下八字,才找到的寧綏沖喜。你抗拒也是很正常的,不過你剛醒,不要一醒來就想着離婚,不然外面的人得笑話寧綏了,他這幾個月照顧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先養養身體,我們從長計議。”

老爺子話音剛落,季郁呈卻道:“我不打算離婚。”

病房裏的人頭頂頓時又加了一層問號。

見大家都驚愕地看着自己,季郁呈打算索性趁此給小妻子一層安全感,免得他總是怕自己丢棄他,想着把自己撞成植物人。

季郁呈又語不驚人死不休道:“我喜歡寧綏,所以不打算離婚。”

季老爺子忍不住問:“你才剛醒來,怎麽就喜歡上他了?”

雖然老爺子這三個月對寧綏挺有好感的,先前還在醫院将郁呈托付給寧綏,但季郁呈在這件事情上的反應實在與他以為會發生的相去甚遠。

要不是一個小時前,季郁呈剛醒來,和他聊了聊這兩年的事情,冷靜沉穩,分明還是兩年前那種性格,老爺子都要懷疑季郁呈是不是躺久了,腦子哪裏出問題了。

季郁呈:“不可以嗎?”

老爺子道:“不是不可以,但……”

顯然不能說自己植物人期間一直有意識,否則小妻子肯定會尴尬到想要換個星球生活。

季郁呈道:“他很符合我對另一半的要求。”

以他對自家孫子的了解,季郁呈以前可根本想都沒想過另一半這種事情。

季老爺子古怪地道:“……你對另一半有什麽要求?”

季郁呈沉思了下,用視線偷偷瞄了寧綏一眼,道:“黑頭發,鼻梁微翹,可愛,嘴唇飽滿,臉小。”

衆人朝寧綏看去——這說的不就是寧綏嗎?!

寧綏面色一紅:“……”

見小妻子站在旁邊被大家的視線看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季郁呈岔開話題:“對了,剛醒來的時候吓到您了,抱歉。”

說完又提了幾句公司的事。

季郁呈醒來的消息一傳出去,季氏的股票發生動蕩,此時公司的股東也全都到了公司想知道什麽情況,老爺子方才已經讓秘書先去公司處理了。

寧綏悄悄聽着季郁呈和老爺子的對話,忍不住擡眼偷瞄季郁呈,對醒來的植物人老公的性格有了點初步認知。

男人沉穩冷靜,面對任何人都有幾分疏離,像是自帶一股将所有人隔絕在一米之外的空氣,即便是面對最親近的爺爺,他的語氣聽起來也只有尊敬,而沒什麽依賴感。

原本按道理,躺了兩年才醒來,會對親近的人撒撒嬌,表示自己躺得很難受,終于醒了……可他卻即便在老爺子面前也沒有示弱的打算。

老爺子和他說公司的事情,句裏行間聽起來倒像是季郁呈這個剛醒來的人才是掌權者,老爺子只是詢問他的意見。

——和老爺子談話看起來很正常啊!怎麽面對自己這麽不正常!

寧綏正這麽疑惑地想着,院長推門進來,道:“季先生的檢查報告出來了。”

老爺子終止了和季郁呈的談話,打算去院長辦公室看一下季郁呈的身體檢查。

想了想,他對寧綏道:“寧綏,和我一起吧。”

他對自家孫子不太放心,郁呈可不是個會随便對誰一見鐘情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妖。

怕寧綏獨自一人留在病房裏受欺負,他打算這幾天先把寧綏帶在身邊。

寧綏點了點頭,挪動腳步。

季郁呈有些不滿,拉住他的手,皺眉道:“讓寧綏去幹什麽?”

他才和小妻子見面沒二十分鐘,簡直感覺老頭子像是迫不及待拆散他們似的。

季老爺子道:“寧綏是我們家庭的一員,當然應該參與。”

寧綏也在旁邊跟着點頭:“對對。”

季郁呈于是放開了寧綏的手,盯着他們出去,還對寧綏叮囑道:“看完了就早點回來。”

寧綏和老爺子進了院長的辦公室,見院長神色凝重,老爺子不由得心頭一緊,問:“檢查結果出了什麽事嗎?”

院長将季郁呈的腦部CT拿出來,用小棍指了指其中一處,擰緊了眉頭:“這裏有高密度影,不知道什麽情況,還得過幾天進一步檢查……但是這麽嚴重的陰影在腦內,恐怕已經對季先生造成了影響。”

老爺子差點站不穩,嘴唇都開始哆嗦了起來。

本以為季郁呈已經康複了,沒想到還是出現了後遺症。

001卻突然道:“不對啊,這是我們系統的能量體啊,這不是那天抓到的小系統的腳嗎,怎麽在季郁呈腦子裏。”

寧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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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鲫魚橙進度條:500%

阿綏對季郁呈身體和臉進度條:20%

對008進度條:50%

對季郁呈本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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