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狗最護食,吃進嘴裏的打……
第24章 狗最護食,吃進嘴裏的打……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向下挪了下拇指,正好壓在了照片上,林淺語下意識想看得再清楚些,他已經合上了錢包,林淺語烏黑的瞳仁兒輕微地動了動,陸骁連着卡和錢包一起都遞到她跟前,她想看什麽可以自己再打開看。
密閉的空間更顯安靜,一些不知名的情緒也越容易滋生。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地下一層,林淺語眼裏的怔忪轉瞬即逝,神色已如常,她擡腕用手指夾過那張卡,看什麽玩意兒似的瞧了眼,輕聲道,“你這點兒錢,”尾音拖沓,帶出些倨傲,她看向他,唇角勾起抹笑,“想要讓我開心還有點兒難,還是你自己留着吧。”
她将卡往他西裝上衣的口袋裏一插,笑斂起,面無表情地邁步出了電梯。
陸骁沒有惱,他看着她快步走出去的背影,黑眸微眯起,心情反而很好的樣子。
酒會在瀾江酒店,林淺語對這樣的場合一直都不太熱衷,以前有林修遠,好多事兒能躲懶她都躲了懶,現在沒人再替她擋在前頭,她也慢慢學會戴着面具應付各色各樣的人,其實很多時候,大家都在演戲,比的不過是誰的演技更好一些。
今天酒會的主家是駱家,駱家情況很複雜,駱嘉樹的母親因病早逝,駱嘉樹的父親駱淮謙,在駱家老爺子去世後的第二年,又娶了位新夫人進門,還帶着一兒一女,都是駱淮謙親生的,兒子駱柏林比駱嘉樹大三歲,女兒駱瑩可和駱嘉樹同歲,連月份都相近,一個七月生,一個八月生。
那年駱嘉樹十三歲,自此駱嘉樹再沒叫過駱淮謙一聲爸,日積月累的僵持中,父子情分到現在已經所剩無幾,駱嘉樹要不是顧念着奶奶年紀大了,身體也越來越不好,不想她再為一些事情操心,他壓根兒就不想再踏進那個家一步,這些年除非有老太太在的場合,不然駱家所有的公開或者對外活動,駱嘉樹從沒到場過。
所以林淺語一進宴會廳,看到朝她走來的駱嘉樹,不免有些奇怪,“你怎麽會來?”
駱嘉樹笑,“他們說林總您會來,我也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他說着話,對晚一步進來的陸骁點頭打招呼,陸骁也微颔首回駱嘉樹,腳步停在林淺語旁側,和她并肩站立,臉色森冷。
林淺語懶得理駱嘉樹沒正經的打趣,她将手裏的包很自然地遞給身旁的人,又脫下身上披着的大衣,駱嘉樹和陸骁同時伸手要接,林淺語将大衣交給了候在一旁的服務員,又看向駱嘉樹,“駱奶奶也來了麽?”
駱嘉樹回,“她老人家近一陣子嚴格遵循醫生早睡早起的醫囑,現在怕是已經吃完藥要上床睡了。”
林淺語更是詫異,她還以為他會來是因為駱家老太太也來了,她仔細打量他,才兩天不見,他整個人看着消瘦了不少,不過眼底好像多了更多的神采,她怎麽看怎麽覺得他今晚的狀态都不太對,“我先去和駱伯父打聲招呼,你等我,待會兒我們聊聊。”
駱嘉樹道,“我和你一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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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淺語看他平靜的神色下像是在克制着什麽,內心剛剛湧起的些許不安又消失了,就算今天他想要在這裏大鬧一場也沒什麽,他內心的憋悶和委屈已經壓抑太久,總要有一個發洩的渠道。
駱嘉樹看她這個樣子,笑着寬她的心,“放心,我要做什麽也不會在今天。”
林淺語半玩笑半認真,“就算想做什麽也沒關系,有我們林家做你的後盾,肯定不會讓你吃到半點兒虧。”
駱嘉樹不禁大笑出聲,神情看着甚是愉悅,嗓音裏卻艱澀難掩,“行,有绾绾你這句話,我這輩子活到現在也算值了。”
兩人旁若無人地低聲交談,陸骁的目光始終攏在她身上,面上沒有任何情緒顯露,林淺語偏頭看他一眼,陸骁對上她的視線,又移開眼看向別處,只留給她一個沉默的側臉。
林淺語朝他伸手,陸骁又垂眸看回她,瞳仁兒黑如深淵,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麽,他将手裏的銀色晚宴包遞回給她,兩人指尖相抵住,他的手一向溫熱,現在卻有些異常的冰,林淺語的指腹不自覺地向前,他的手已經先一步離開包,林淺語手指一頓,握緊包,沒看他,只道,“你不用跟着我了。”
陸骁面色終是一變,眼裏翻出刺骨的寒涼,不過也就一秒,又很快被他壓下去,恢複到慣常的淡漠,他緩緩點一下頭,抽身離開,肩背繃直如銳利的山峰,任何人都輕易不能靠近。
林淺語從他背上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對駱嘉樹說,“走吧。”
駱嘉樹假裝輕嘆一口氣,把胳膊往她這邊偏過來,壓着聲音道,“我怕是又讓人給記恨上了。”
林淺語沒挽他的胳膊,低罵他一句,“胡說什麽。”
駱嘉樹看破不說破,服務員端着酒過來,他拿過兩杯,遞給她一杯,林淺語接過去,又回頭看了一眼,門口已經沒了他的身影,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林淺語一進場就避不可免地成了所有人的焦點,林家的地位擺在那兒,在現在的二代三代中,她又是最年輕的一位當家人,年紀輕輕就手握重權,手腕又極其厲害,這一年多,就算她人沒到場,對她的談資都少不了,更何況她今天難得出現在這種公開場合。
角落裏有一高一矮兩個女生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矮個女生遠遠看着林淺語,小聲嘀咕,“那位可真漂亮,我以前只聽說過她,還以為說她的那些話都是言過其實,沒想到真人會這麽驚豔,氣質簡直是絕了,就是人看着有些傲。”
高個女生接話道,“她有傲的資本呗,林家不說在江城,就是在全國都排得上位置,傅家那邊三代從政,外公和大舅是晚間新聞的熟臉兒,母親之前是江城大學的校長,小姨是傅靜妍傅影後,她自己呢,她以前學的是建築,都沒接觸過生意場的事兒,林氏那麽大一攤子說接過去就接過去了,人家這才叫正兒八經的大小姐,長得漂亮,有腦子更有能力。”
她話鋒一轉,添了些不屑,“哪像駱瑩可那個沒腦子的蠢貨,還整天在我們面前得意洋洋地顯擺,說自己是駱家大小姐,她算個屁,當別人不知道她那個媽是什麽出身,一個小三生出的野種還好意思那麽高調,都不怕走夜路也讓人給敲了悶棍。”
矮個子女生一驚,忙拍上她的胳膊,讓她快別說了,駱瑩可的哥哥駱柏林
去年大三十兒在外面喝醉酒,就被人給揍了一頓,腿都讓人給打了個半瘸,一直沒好利索,走路要是走快了,明顯能看出來,到現在都沒能查出來是誰幹的。
這件事是駱家的禁忌,誰都提不得,她們的話要是被誰聽了去,告到駱家的耳朵裏,她們得吃不了兜着走,駱家哪兒是她們能惹得起的,她們家裏的公司都得指着駱家給生意做。
高個子女生閉上了嘴,過了會兒,又不甘心地壓低些聲音道,“要我說,他活該,這還讓人打輕了,就該打得他兩條腿都瘸了。”
矮個子女生急得直接踮起腳捂上了她的嘴,高個子女生眨眨眼,示意自己不會再說了,矮個子女生這才松開她,她猶不放心,趕緊扯起了別的話題,“我覺得這林家大小姐和駱家那位正牌兒少爺還挺配的。”
高個子女生難得贊同別人的話,她點頭,“是吧,我也覺得,他倆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關系肯定非同一般。”
旁邊似是有一道目光不經意掃過來,她們脊背莫名感覺到一股涼意,矮個子女生回頭看過去,陰影的暗處站着一個高大的男人,黑色正裝,長腿窄腰寬肩,膚白如冷玉,利落幹淨的面部線條勾勒出冷峻的側顏,鼻梁高挺,唇薄如刀鋒,他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手裏的打火機,周身都散着一種生人勿進的疏離。
矮個子女生悄悄拱拱高個子女生,放眼整個宴會廳的男士,這位應該是最出挑的一個了吧,就連氣場張揚的駱嘉樹和他一比,都遜色了幾分。
不只她們兩個在看他,周圍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在往他身上看。
駱嘉樹話說到一半,身旁的人注意力已經不在他身上,他順着她視線的落點看過去,慢悠悠地開口,“你不讓他跟着你,就相當于把一只羊丢進了狼群裏,今天這個場子裏,不說全部,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女人都在盯着他,他那張臉,放在哪兒都有讨女人歡心的資本。“”
林淺語收回目光,不以為意道,“是嗎?我怎麽不覺得。”
駱嘉樹皺起鼻子,“我怎麽覺得我聞到了些酸味兒。”
林淺語白他一眼,又說回正題上,“你到底怎麽了?這黑眼圈都挂到腳後跟了,你這兩天沒睡覺?”
駱嘉樹晃了晃杯子裏的酒,“我只是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東西,想要的話,得争,争不到,那就直接搶好了。”
林淺語有些意外地挑眉看他,這些年,他和駱伯父僵持着,完全是破罐子破摔,對家裏的生意也不聞不問,那位二夫人又時不時地給駱伯父吹着枕邊風,駱伯父的那顆心早就偏到天邊去了,要不是還有駱奶奶在,怕是他名下的股份也都得被駱伯父給拿走,分給他那兩個心肝寶貝兒,而駱家的一切本該是他的。
她認真看他,“你真的早該這樣想了。”
駱嘉樹沖她笑了下,眼睛看向不遠處的一對男女,笑意忽收,目光覆上陰沉。
林淺語也看過去,駱柏林旁邊站着挺着個大肚子的方婉瑩,下個月就要臨産了,還瘦得跟個紙片人一樣,臉色蒼白,不見一點兒血色。
沒人知道,當年方婉瑩和駱嘉樹在一起過,最後卻和駱柏林結婚了。
林淺語想了想,話還是說出了口,雖然她也清楚好些事情從來都是勸別人容易,說自己難,“我知道我沒立場說什麽,但作為朋友,我還是想多嘴說一句,這些年她的日子也不好過,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她家裏那個情況,她根本做不了自己的主,你不管要做什麽,盡量別給她難堪,不然後悔的是你自己。”
駱嘉樹攥緊酒杯,沉默半晌才出聲,“我知道。”
林淺語又道,“需要我做什麽就直接說,那句不是假話,你不是沒有後盾,想幹什麽就放開手幹。”
駱嘉樹舉杯和她碰了下,仰頭将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我什麽都不說了,一切都在酒裏。”
林淺語慢慢地将杯子裏的酒喝完,視線又無意識地往角落裏轉去,那裏已經沒了人,只剩一個喝空了的酒杯,她又一眼掃過全場,還是沒尋到他。
駱嘉樹問,“在找你們陸助?”
林淺語不承認,“我找他幹嘛?”
駱嘉樹直接招手招來自己的私人助手,問他有沒有看到陸骁去哪兒了。
駱嘉樹的私人助手叫阿K,三十出頭的年紀,個子不高,平頭方框眼鏡,一副精明相,他這些年光拿薪水沒幹多少活兒,前兩年還拿錢拿得很開心,這兩年越來越心虛,老板現在好不容易需要用到他,他自然要充分地向老板展示他的不可取代之處,知無不言。
他低聲回道,“我剛才看到陸助好像是和韻方科技的老板娘前後腳出去了,韻方科技的老板娘您應該知道,她和她丈夫一直是各玩各的,這在圈子裏不是什麽秘密,那位可是個認準了目标就必要得手的主兒,她最中意的就是陸助這款,對她來說,性子越冷,越不愛搭理人,越有征服欲。”
他又俯身湊近些,語氣既神秘又惋惜,還帶着那麽些不明顯的興奮,“據說她最愛玩兒的就是下藥,然後再捆綁,我有些擔心陸助今晚怕是難逃一劫。”
駱嘉樹啧一聲,一個響指敲他腦門上,“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阿K捂着自己的頭,委屈至極,“老板,我說的可是句句屬實,我有一親哥們兒就是這麽被她得手的,伺候了半年,最後得了市內兩套公寓,還有郊區一套別墅,人生從此走向巅峰,下半輩子直接躺平,光靠收租也能養到老了。”
駱嘉樹審視看他,“我怎麽覺得你還很挺羨慕。”
阿K誠實回道,“羨慕也沒用,人老板娘看不上我,除非我回娘胎重新投胎一回,不過就算我再投胎一回,怕也投胎不到陸助那張臉,還有那大長腿,陸助的腿都要到我脖子了,我覺得老板您這腿應該也比不過陸助,回頭您可以和他比比,少說也得差五厘米。”
駱嘉樹看他越說越不像話,又給他一爆栗,讓他可以消失了,阿K收到老板的指示,嘴一閉,麻利地滾了。
“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駱嘉樹看林淺語,他這個助手雖然看着十分不靠譜,但不會信口胡說,那位韻方科技老板娘的事情不是空穴來風,他也有所耳聞。
林淺語搖頭,無所謂道,“他又不是三歲小朋友,給塊兒糖就能哄走,除非他自己願意。”
駱嘉樹不禁笑,“那你剛才看手機幹什麽?”
林淺語将手機倒扣到桌面上,冷臉道,“喝你的酒。”
駱嘉樹乖乖閉上嘴。
有人過來敬酒,林淺語不耐煩應付,把場子留給駱嘉樹,借口去洗手間,從宴會廳出來了。
她繞過一側走廊,走到一個安靜的角落,先給母親打了個視頻,結束通話,她手指有些猶豫,最後翻出他的號碼,直接撥了出去。
“滴”一聲,“滴”一聲,漫長地拉開間隔,一直沒有人接聽,林淺語等到三十一秒,剛要摁斷電話,那邊傳來一聲低沉的“喂。”
她沒說話,他也沒說話,進到彼此耳朵裏的只有輕微的呼吸聲,背景音都是一樣的安靜,林淺語開口問,“你在哪兒?”
陸骁沒什麽情緒地回,“我走了。”
林淺語一頓,又道,“我讓你走了?”
陸骁輕“呵”一聲,若有似無地嘲諷,“我待在那兒幹什麽,看你和別人--”
他話未盡,也懶得再說。
林淺語聲音冷下來,“我和別人怎麽了?”
陸骁直接回,“沒什麽事兒我先挂了。”
林淺語冷哼,“你敢!現在就給我回來,我還沒說你可以走,除非你不想幹了。”
她說完就撂了電話,他這個助理當得還真是越來越能耐,走之前連個招呼都不和她打,她那會兒就該把他那張卡拿過來,這種情況,扣他一個月的工資都是少的,總得讓他長記性記住誰才是老板。
巨大的落地窗隔着外面冷寒的空氣,給玻璃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也
沒能遮掩住她倒映在夜色的愠惱神色,林淺語伸出手,劃着玻璃,潦草地一筆寫下【狗東西】。
他永遠知道怎麽招惹出她的怒氣來。
薄霧觸到指腹的溫熱,橫豎的筆畫下氤氲開水漬,一道一道地順着玻璃垂落而下,斑駁交錯,像極了心裏的淩亂。
她眉心微蹙起,想将字全都抹掉,身後有熟悉的腳步聲傳來,在她身旁站定,她又停下動作。
陸骁看着玻璃上的三個字,扯一下唇角,“你罵我是狗東西,不會真的以為我就是你養的一條狗了?随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你讓我滾我就得滾,你讓我回來我就得回來。”
林淺語轉頭看他,“你要是不願意也可以不回來。”
陸骁将手裏的外套披到她身上,雙手箍在她的肩上,俯下身,和她視線平行,一字一頓道,“林總該知道,狗最護食,吃進嘴裏的打死都不會吐出來。”
林淺語問得平靜,“所以,你這是打算要吃什麽?”
陸骁微一笑,眼神很冷,“今天早上我已經吃了一半,你既然叫我回來,那剩下的一半我也不打算再留到明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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